在我出手的那一瞬間,時間似乎止住了。所有人屏息凝神,都在等待着一個結果。但他們最終等來的結果,卻是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噩耗。那鬼臉屍非但沒有被我控制住,反而一腳躥到了我的胸前。那一刻,我彷彿能感受到胸前已經爆裂了。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重重砸在了地上。
“大成……大成……”衆人的呼喊聲幾乎同時在我的耳邊響起,但我卻越聽越模糊。在到底的那一瞬間,眼前忽的一黑,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當我恢復意識,發現自己已然躺在板車之上。板車緩緩前進着,耳邊傳來咕嚕咕嚕的輪子碾壓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深吸了一口涼氣,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腦海中閃過各種畫面,伴隨着一陣刺痛,終於將記憶定格在了那一幕:我被鬼面屍躥飛了。當時情況危急,自己的生命緊懸於一線,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誰救了我?劉一叔、陳靈兒、李狗兒還是那個不爭氣的胡剛?
“啊呀!”我在腦中思索了好一會兒,卻都找不到那一刻的片斷,霎時間一陣更加劇烈的痛意襲了上來。最終忍耐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這一聲痛叫也引起了衆人的注意,李狗兒第一個歡呼道:“大成哥,醒了!”
在他的呼喚聲中,板車停了下來。此刻趕着車的是胡剛,胡剛扭過頭來對我微微一笑:“大成兄,你可把我們擔心死了。”
我勉勉強強支做起身子來,這時在自己的視野前方站着兩個女人。其中一人的背影十分熟悉,我可以確定她是陳靈兒,而另一個身影卻是非常陌生。單從她的着裝打扮來看,應該是一個外籍人士。
“大成,你可把老叔子的半條命嚇沒了。”老叔子和李狗兒一左一右,護在板車旁側。他見我轉醒,竟有一種喜極而泣的衝動。我瞧着他兩眼泛着淚光,拖着一張疲倦的臉龐,不禁感到一陣酸楚。心裡想着老叔子這一把年紀了,還要爲我擔心受怕,自己實在是對不住他啊。
“老叔子,我沒事的。”我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安慰老叔子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叔子擠了擠眼睛,然後嘆了口氣,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那人是誰?”我緊接着指着前方那陌生女人問道。
“她叫黛娜,正是她救了你。”老叔子緩緩說道。
“是她救了我?”我聽完,簡直不敢相信。爲什麼會是一個陌生人救了我呢?
“狗娃子,你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急迫追問李狗兒道。李狗兒嘿嘿一笑,雙手依偎在板車旁的扶把上,然後便對我細細說來。
據他描述,原來昨晚我沒有制服鬼臉屍,反而使其變得更加狂暴。在我暈倒之後,竟沒有一人奈何得了這東西。當時的情形就別提有多險峻了,只需要片刻的功夫,那鬼臉屍便會要了在場所有人的性命。然而,就在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夜空中突然間冒出了一位叫黛娜的姑娘,她一身西式打扮,金髮碧眼,鼻樑骨挺得高高的,看起來十分討人喜歡。黛娜的年紀看上卻似乎比陳靈兒還要小上幾歲,但她的身手卻比劉一叔還要高出許多。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年紀輕輕的西洋姑娘竟然擅長蠱術。
當時,她只是向那鬼臉屍撒了一把銀光色的粉末,便將其制服了。事後,劉一叔向她打聽起了來歷。黛娜說,自己是從英國倫敦來的。從小喜歡研究魔術,也憧憬東方的神秘法術。在她十歲那年,父親在一次大型拍賣會上爲她拍得了一本古老的東方書籍。該書籍上記載了一系列的神秘法術,並且配有圖案。
黛娜拿到書籍的那會,簡直開心得不得了。她花錢請人將書中的內容翻譯成了英文,然後便開始細心專研。這樣一直過了八年,她已經將書中的內容學了一大半。八年後,父親來中國做生意,她也就跟着過來了。說來也巧,他父親這回做的生意也跟屍體有關。因爲,他父親是個做醫藥生意的商販,專門爲大學的實驗室提供研究用的化學藥品。那一年,倫敦很多大學裡的實驗室都需要大量的屍體,教授們需要通過屍體研究人類死後產生的變異情況。這就使得他們一家集體來到了中國,並混入了我們這個古老而又神秘的職業圈。
在中國住了一年半之後,黛娜漸漸熟悉了道上的一些情況,她聽說湘西有一個拍屍會,便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此,從北京一路往西,走到了湖南地界。說起來也算是緣分,讓她遇到了我們。
聽完李狗兒的敘述,我大致上明白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出於對黛娜的感謝,我不顧身體抱恙,讓李狗兒攙扶着前去道謝。
“黛娜小姐,多謝你救了我們。”我對她微微點頭,稱謝道。
“不必客氣,其實我自己也很想試試從書中學到的那些本事。”黛娜微微一笑,她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
“都怪你,要不是你貪財,我們會遇到這種事嗎?”這時,站在一旁的陳靈兒還惱我了。她雙手插腰,一臉怒氣地瞪着我道。
“對了,後來那些錢怎麼處理了?”我環顧了四周,發現那幾麻袋的錢幣已經不見了,便隨口問了一句。
“扔了,怎麼到這個時候你還惦記着那些臭錢啊?”陳靈兒冷冷地反問了我一聲。
“扔……扔了?”我聽完,不由得顫抖了一下,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雖說爲了這筆錢險些害了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但那畢竟是上百萬的數額啊。換做是誰都會覺得有些可惜,可是眼下事已至此,再傷心也是徒勞的。
“扔了也好。”我嘆了口氣,悠悠地說道。只好接受這個事實,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能想得看,那是最好不過了。”陳靈兒說着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她也知道我心裡難過,便不再接着和我擡槓了。
“哦,那具鬼臉屍呢?”我怔了片刻後,又突然想起了鬼臉屍。錢丟了可以,但這具屍體萬萬丟不得啊。那可是司徒家送去拍賣的屍體,如果在我手上丟了,豈不是要他們追着屁股討債。
“你問黛娜吧?”陳靈兒漫不經心地說道。
“嘿,他不叫鬼臉屍,他的名字可叫做崔鬼哦。”黛娜聽了,不等我發問便自個兒嘿嘿地笑了起來。她一邊笑着,一邊吹起了口哨,又俏皮地喊了一聲:“崔鬼,你快出來吧。”
聲音剛落,只聽見突的一聲,我頓時感到腳下一麻,彷彿是地面要裂開了。轉眼間,便有一道鬼影從地上躥了上來,出現在了我們眼前。沒有錯,正是那司徒家的屍體。
“你怎麼知道他叫崔鬼呢?”我出於好奇,便追問了一聲。
“從書上看來的。”黛娜說着從自己身上掏出了一本線裝的書籍,她大方客氣地遞交給了我。我拿在手裡一看,原來這一本叫做“異國秘術”。字體寫得是小篆,按照年份推算應該是秦漢的草本。
我隨手翻了幾頁,發現書中記載的大多是有關蠱術的研究。對於蠱術我那是知之甚少,這時不得不感嘆要是秦歸在場就好了。大概翻到二十幾頁的時候,我終於看到了崔鬼。書中所繪和現實是一模一樣的,據文字記載,崔鬼是來自暗域的屍體。
“暗域?”當我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身子冷不丁抽搐了幾下。嚇得李狗兒也得瑟了幾下,他趕忙問道:“大成哥,是不是身體又感到不舒服了?”
“哦?沒有,不礙事的。”我搪塞了一句,然後將書還給了黛娜,接着又跟她說道:“黛娜小姐,我們正好也要去參加拍屍會,不如我們結伴而行吧?”
“那實在是太好了!”黛娜聽完,歡呼雀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