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一個好消息!我想到怎麼解決蜂窩煤的問題了!”
馬車裡, 青霓興奮地用腦電波連上系統。
系統也很興奮,“棒棒!宿主是想起來洗煤的辦法,或者蜂窩煤有幾個洞了嗎?”
“沒有!”
“……”那你這回答還挺理直氣壯。
“但是我發現我傻了, 我頭疼什麼, 術業有專攻, 扔給二鳳, 讓他手底下工匠研究就行了。什麼蜂窩煤, 什麼火炕,哦,還有白疊子——也就是棉花, 我記得它在唐宣宗那個時期就出現在大唐了,還冒充了一把觀賞花, 現在是唐太宗時期, 不清楚有沒有出現, 可以讓二鳳找一找。”
說着說着,青霓一拍腦袋, “我怎麼忘了!現在也有‘棉花’啊!木棉樹!它產生的絮也能當填充物,雖然畝產比不上棉花,但是它也很保暖,而且,勝在貞觀元年能找到。漢武帝時期就有這種植株了。”
不過, 今年是用不上木棉花了。木棉樹早春二三月份開的花, 等找到樹, 收集起來, 加工完, 春寒早過去了。
“反正,這些東西都扔給二鳳去找, 讓他去頭疼研究。我只需要幫助他度過這個冬天就行了。明天冬天,就能有棉花,說不定蜂窩煤和洗煤法也能研究出來,給百姓供暖,並且儘量減少煤氣中毒的事情發生。”
小樹苗越看自己這個宿主越滿意,他們果然是同道中人。
“沒錯,都扔給李世民去想辦法解決,我們當鹹魚!”
當然,系統也有點好奇,不搞蜂窩煤,宿主要怎麼幫助大唐百姓度過這個冬天。
青霓翻出一節蔥翠樹枝,“用豬油。”
她輕輕擡起窗簾,探頭出去,對道上的貞觀君臣笑問:“怎麼都堵道上了?”
*
陛下要再開一次大朝會,百官驚訝,“這是發生了什麼?”
他們紛紛整理官服,從各自的官署裡行出,如一道道洪流,匯向大唐至高無上的議事之殿。
路上,同僚間相互詢問討論,也不清楚陛下到底是爲什麼纔要再折騰這一次。
杜如晦也問上了房玄齡。
房玄齡輕輕搖頭,“我也不清楚。”
山鬼說能解決春寒炭毒之事,然而祂喜歡大場面,說要等朝會再說。他們陛下就果斷地一日之內再開第二次朝會。
……也不知山鬼有什麼辦法,難道是施法讓春季變成夏季?
朝會上,房玄齡按照之前討論好的,再次站出來,彙報春寒,多人爲取暖中炭毒之事。
百官相互交換眼神。
這確實值得陛下再開朝會,事情也的確嚴峻,拖不得。可是,這事也難解決——人不能不取暖啊!
李世民道:“太史令,接下來會不會有大雪?”
太史令傅奕回道:“陛下,近期無雪。”
這個回答讓朝堂緊繃的氣氛有些許緩解。
不下雪就好,至少不會讓情況更壞。
金部郎中韋奉先也出來彙報了,“陛下,因着春寒,各市木炭、石炭價格上升,比之往日高了幾近二倍,似乎還有再向上的趨勢。商賈囤積炭物,待價而沽,再過些時日,恐怕凍死者不計其數。”
李世民微微頷首,道:“金部司去與鉤盾署商議,從供給邦國的木炭中調動部分,投放至市中,抑下市價。”
鉤盾署令面露尷尬之色,“陛下,署中炭火不足,堪堪夠各外供給,若是撥調出去……”
恐怕宮中的炭火都要不夠了。
李世民真的驚詫了,“不夠,怎會不夠?往年鉤盾署收納薪芻,不是要多出冬日供給三到四成嗎?”
鉤盾署令腦袋幾乎低到案上,“回……回陛下,民部今年撥款不多,臣等從民間收購木橦便不足了。”
民部尚書裴矩聽到後,中氣十足:“陛下,民部沒錢!”
李世民眼神晦暗起來。
“砰——”
衆臣子心頭肉一跳,不加思索擡頭,那響動是陛下擡手重重地拍在案几的動作帶來的聲音。
裴矩不慌不忙,“陛下,真的沒錢了。”
陛下你再拍桌子,臣也沒辦法給你變出金山銀山來。
程知節戳了戳尉遲敬德的胳膊,小聲逼逼:“這次陛下生氣有點假。”
尉遲敬德也小聲逼逼,“是啊,上次陛下才是真生氣,在朝會上推倒御案,拂袖而去。你沒看到,魏徵那老小子別說勸諫陛下不能任性提前結束朝會了,當時整個人把眼睛一閉,把神一養,吭都沒吭一聲。”
房玄齡輕輕咳了一下。
兩人擡頭,見到李世民正瞪着他們,立刻眼觀鼻鼻觀心,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李世民這才繼續重重哼一聲,“偌大國庫,居然沒錢?卿等皆爲肱骨之臣,都說說,爲什麼朕的大唐現在竟連一點買木橦錢都拿不出來?”
侯君集心說,還能是因爲什麼?左右是稅收問題。
商賈戶等爲上戶,稅收最重,便想方設法逃稅。
還有百姓,爭相出家逃稅,逃避徭役,雖說太上皇在上一年年初限制了寺廟和僧人、道觀和道士的人數,然而,作用不大。
以及部分官僚權貴利用自身免稅特權蔭庇親族、浮戶,部分課戶僞冒權貴官員親屬,將戶口附入免稅之家,而權貴爲了掌控這部分人口,對此是萬分笑納。
等等……
陛下該不會是想要現在對權貴和世家的浮戶下手清查吧?
侯君集臉上殊無血色,如同生病那般。
——他被封潞國公,賜邑千戶,可以免稅,手底下自然有不少浮戶。
侯君集在心裡不停唸叨:千萬不要查這個,千萬不要!我當上國公沒幾個月,纔剛開始享受呢!
便聽到上首沉甸甸地嘆了一聲。“也罷。”陛下的聲音似乎有些疲憊,“你們也清楚是因爲什麼,朕知道你們各有難處,如今又正逢百姓遭災,便也不想把精力計較在那些事情上。”
“你們不能給朕拿出章程來,朕也變不出薪芻,只能去求能變出來的人。”
——是山鬼。
侯君集心裡五味雜陳。
他也是秦王府的老人了,跟隨着昔日的秦王南征北戰,親眼目睹那秦王是如何意氣風發,英雄豪邁。
可剛纔,秦王——他們的陛下,用了一個“求”字。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破開了侯君集的心防。
他也曾是折服於李世民魅力之下,纔會對其納頭便拜,如今聽見自己主公恍惚有些單薄的嗓音,登時酸澀了鼻腔。
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國公的權勢,什麼享受,侯君集現在腦子一熱,只想跪在地上,把家裡的浮戶交出來,給大唐增加稅收。
侯君集擡眼看了看,大臣們有的無動於衷,有的卻與他一般,一副羞憤模樣,幾乎要無顏見人!
——後者有九成是秦王府的老人。
都是他們這些臣子無能,才讓一位馬上皇帝去求神!
李世民垂下眼眸,冠冕玉藻反射着流光,讓底下人不太看得清他的神色。
自然,也看不清那眼底冷漠的笑意。
這幾年正是災年,先示弱,把那些權貴世家穩住,等過了貞觀四年,再跟他們好好清算一下浮戶的事情。
李世民冷靜地想。
*
“我給爾等送了一些豬膏,便在側殿中。抹在身上,可以使你們唐的百姓不用點炭火也能過冬。”
山鬼坐在爲祂準備的軟墊上,以手支頷。那凝脂般的指頭,在晝光盈盈下,指尖似幾欲透明的冰雪。
大殿更加安靜了,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盯着祂看。
山鬼含笑的目光輕飄飄一掃,脣角的弧度似乎有些惡劣。
“你們不去搬來看看嗎?”
“我一個人就行!”尉遲敬德擼起袖子就去了。
——說的是“你們”,以山鬼喜愛捉弄人的性子,比起讓宿衛去搬,祂肯定是更想看到他們這些官員去。
側殿不大,乳白色的桶密密麻麻擺放,好像也不多,尉遲敬德深呼吸一口氣,抱起了一個桶,胳膊肉鼓脹,看着孔武有力。
殿上,大夥兒看不到尉遲敬德進進出出的身影,只能看見一輛輛馬車從側殿門口出發,由宿衛運去庫房。
馬車回來了。
馬車又去了。
馬車回來了。
馬車又去了。
馬車回來了。
馬車……
不對,這回不是馬車了,是尉遲敬德氣喘吁吁地回到了大殿,“陛下,臣錯了,臣想請人來幫臣。”
程知節嘲笑:“尉遲老黑你不行啊,才搬多少東西,就受不住了?是不是體虛?”
“呸!你才體虛!”
尉遲敬德也搞不明白,那側殿瞧着不大,感覺桶並不多,很快就能搬完,但怎麼就那麼累呢?
而且……感覺好像搬過很多趟了?
尉遲敬德抓了抓頭髮,他埋頭一股勁搬的桶,也沒數,真不知道搬了多少。
反正就很累。
程知節:“尉遲老黑你沒用,讓我來!”
程知節進去,抱起一桶離開。
一條藤條伸了進去,變出新的一桶豬油。
程知節進去,抱起一桶離開。
一條藤條伸了進去,變出新的一桶豬油。
程知節……
程知節搬得氣喘如牛,擡頭看了一眼,也沒想起來之前有多少,只看到放在殿中,佔了半數位置的白桶。
“還有一半,快了!”
青霓:“親愛的系統,還剩多少?”
系統一邊往側殿補豬油,一變說:“十八萬桶豬油,現在才搬了一百桶。我還在繼續往側殿放。”
“哦,那還有得搬。”
程知節搬了一會兒,尉遲敬德也過來搬。
貞觀君臣想,有兩位武將搬東西,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然而——
一刻鐘過去了,沒人回來。
兩刻鐘過去了,沒人回來。
三刻鐘過去了,沒人回來。
李世民:“君集,你去幫忙。”
侯君集應聲而去。沒回來。
李世民:“懋功,你去看看?”
李勣領旨而去。沒回來。
李世民接下來又點了七八位武將,沒一個回來的。
李世民:“奇怪了,偏殿不大,怎麼就搬了那麼久?”
杜如晦飛快地擡頭看了老神在在的山鬼一眼,問:“可否請神女告知,究竟有多少恩賜?”
山鬼稍稍側頭,佯裝回憶:“唔,大概……”
祂語氣歡愉:“一千八百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