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雲溫柔的聲音提醒着綠子，輕微的刺痛感在綠子的眼眶邊環繞着，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蛋殼一樣，藏在裡頭的小雞仔似乎不停地碰撞着，隨時準備要破殼而出，當綠子覺得自己這個蛋殼快要碎裂開來的時候，又會有一股暖流流到她的眼眶旁邊，滋潤着，修復着。
這究竟是什麼？如果不是親身體會到了，綠子根本就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會有一天，有這麼奇特的體驗，像是一團氣體，但又更像是一道熱氣，不斷地在她的身上循環往復，她能夠十分清晰地感受到這股暖流的存在，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將它留在某一處，這是不屬於她的。
“這樣就好了嗎？”綠子有些不肯定地說道，她知道自己的情況，當時那位爲她治療的醫生說過，說她的問題雖然是武者可以解決的，但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調理才能夠恢復過來，不可能一下子就能重新看見東西，是一點點，慢慢地從黑暗中找到那一點點的光明。
“是的，就這麼簡單。”蘇慕雲很肯定地說道，綠子的情況說複雜也複雜，說不復雜也不復雜，其實她的主治醫師告訴她的，是沒有問題的，的確是需要時間來調養，但是這是建立在爲綠子暢通堵塞的血線的武者，靈力不夠精純的情況下，所有的氣穴境武者都可以解決綠子的這個問題，但是他們需要用到的時間長短是不一樣的。
然而蘇慕雲出手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因爲他的靈氣，是由極爲精深的武道功法修習出來的，是斬鬼盟的最高功法，位居二品的級別。
只要是三品以上的靈氣用來暢通大部分血線堵塞的情況，效果基本上都是立竿見影的，不存在任何的雜質，可以極快與患者融合。
眼皮慢慢地擡起，綠子的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一下，合上眼皮之前，跟合上之後，是沒有任何區別的，但是現在，她竟然感到有一股強光突然刺入進自己原本已經一片黑色的畫布之中，眼球開始折光，將她身處的黑色深淵完全撕裂開來，一點點地照出了她眼前的一切。
“慢點睜開眼，你應該有很長時間沒有接觸到光線了，如果突然之間把眼睛睜開了，可能會讓你的眼球受傷，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蘇慕雲看到綠子的手微微顫抖着，整個人呼吸都不順暢了，就知道自己出手的治療效果已經有了，接下來就是綠子適應而已了。
“好。”綠子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從那一束光照進來之後，她本就對蘇慕雲無條件信任，變得更加誇張，甚至可以說是盲從了。
只要蘇慕雲跟她說什麼，不管是對還是錯，她可能都不會質疑。
這個人就像是忽然闖進他生活裡的一束流光，打破了一切平靜。
蘇慕雲纔不知道綠子心裡頭到底在腦補着什麼，他稍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戴了太久的墨鏡擠壓着穴位，雖然對武者來說這毫無影響，但作爲常人的身軀來說，蘇慕雲還是下意識地會去揉搓。
“我還是把墨鏡摘掉吧，不然等等綠子看到我在屋子裡戴個墨鏡，多多少少以爲我腦子有問題就不好了。”蘇慕雲手腕一翻，墨鏡就掉入了他手指上的儲物戒指裡頭，然後換上了一副框架眼鏡。
“我現在已經等不及想要把眼睛完全睜開了。”綠子語氣激動。
眼看着綠子的越來越激動，就連呼吸都有了幾分混亂，大概半分鐘之後，蘇慕云爲她疏通完了血線之後，是背對着她的，綠子突然就從牀上坐起，直接走到蘇慕雲的面前，用着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我還是看不太見東西，但是我已經能看到隱約的輪廓了！”綠子的聲音很激動，她能粗略看到蘇慕雲的身影，看不清蘇慕雲的臉。
“慢慢來，這是急不得的，我們來聊聊關於特殊服務那邊的事情吧？”蘇慕雲雖然答應多留下來一個小時，幫綠子解決眼睛的問題，但他也不想純粹地就把一個小時的時間給浪費掉，能問點什麼更好。
綠子不是特殊服務的技師，但多多少少會和她們有過交流和聯繫，畢竟都同屬一個按摩店的同事，應該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哦，不對，她們應該都是盲人技師，見恐怕是見不到的。
只要能夠稍微知道一點自己想要知道的內容，蘇慕雲就能夠確定自己是不是白來了一趟，那個消失在這裡的旅人，肯定跟那位老闆娘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就算不是，也是跟特殊服務的技師有關係。
“嗯，蘇陌先生，你想問點什麼呢？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最近有沒有人，來找特殊服務的技師？”蘇慕雲咳了兩聲，覺察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歧義，“我的意思是，不是上門找她們服務，而是單純的找她們，就比如像是遠房親戚串門一樣的？”
其實蘇慕雲一直很想吐槽，盲人技師做特殊服務，這未免也太奇怪了，但是仔細想想之後反倒了然了不少，因爲盲人技師們不能視物，客人們在以被子和枕頭作爲戰場的地方馳騁，有一種背德的快感。
就像是有些人特別喜歡玩束縛這種操作，捆得越緊他們越來勁。
“遠房親戚串門？”綠子思索着，怎麼會有遠房親戚呢？她們都是盲人，如果真的有親戚之類的人存在，不是應該早就把她們帶回去了嗎，怎麼會讓她們在這裡做着說出去名聲不太好聽的工作呢？
“應該是沒有的，至少我是沒有人來找的，畢竟他們也沒臉見我。然而前一陣子，老闆娘帶回來了一個聲音聽上去大概十五六歲的女孩，老闆娘也說她沒有親戚會來照顧她。”綠子說道。
“所以就是，有親戚的或者之類的女孩，你們老闆娘是不會帶回到這裡來的，對嗎？”蘇慕雲似乎找到了一點線索一般，腦海中的線索開始迴旋盤轉，然後一條條地拆分開來，試圖組成有效的信息。
“或許是的吧。”綠子也不是很肯定，“反正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親戚之流的人回來這裡找人，就算有也是我不知道的。”
“好吧，那看來這一條線索是斷了的。”蘇慕雲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之前是因爲鏡框壓得疼，現在是線索全無的頭疼感覺。
不過也有好消息就是了，至少自己可以不用拉下臉來，去特殊服務的技師區域，出賣自己的“色相”來套取情報，至少自己是乾淨的。
就是苦了自己的偵探身份，什麼線索都沒有還偵探個錘子呢？
“不過......”綠子似乎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雖然沒人來找我們這些技師，但是常常有人來找我們的老闆娘，最近就有三四個了。”
“我們這邊不做特殊服務的，很多時候都是比較空閒的，特別是大白天的時候，客人們都在上班工作，而我們大多會湊在大廳那裡閒聊，說說自己遇到了哪些客人，那些客人們又有什麼怪癖之類的。”
綠子一邊說着，一邊格格地笑了起來，因爲這種怪癖居多的，都是特殊服務技師那邊的，她雖然沒有做過，但是聽得已經很多了。
“怪癖？”蘇慕雲眉頭皺了起來，“綠子，你能具體說說嗎？”
“有些客人長短比較感人，就會讓技師們不停地稱讚他的雄偉，彷彿這樣稱讚完了之後，他就真的可以變得雄偉起來；而有些客人會喜歡發出怪叫聲，跟我一個宿舍的一位特殊服務技師，她就老是遇到這種客人，而且這些客人們的力氣很大，她經常被撞得腰疼，好像是骨盆被撕裂開了一樣，不過老闆娘會經常給她開小竈，給她熬一些味道很香的食物，她吃了之後一般第二天就會好了。”綠子說道。
被撞的腰疼？蘇慕雲一愣，他在其他的方面知識很是豐富，但在這一方面的知識上面就有些匱乏了，他也僅僅知道一些比較基礎的。
究竟是得多用力纔會像骨盆撕裂？這危險措辭真沒有問題嗎？
還有那食物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具有武者藥物一般的功效？
雖然普通人的體質比起武者差距很大，對血線境武者效果不算太好的恢復藥物，在他們身上就效果奇佳，但也不可能是一天就能恢復的，除非這藥物是級別不低的，遠遠超出血線境武者服用的水平。
可是血線境武者之上的藥物，可不是那麼容易搞到手的，光是價格就足以嚇走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了，武者們購買的時候，也都很謹慎。
畢竟大多武者都還只是血線境和氣穴境之間徘徊，這也很正常。
“咳咳......這個。”蘇慕雲尋思了半天，想找一點比較合適的措辭，但有些無奈地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纔好。
“對不起啊，蘇陌先生，我這說的是不是太粗魯，太低俗了。”
綠子似乎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連忙道歉，她被喜悅給衝昏了頭腦，一下子之間連措辭都變得天馬行空，不拘小節起來。
綠子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後悔到想狠狠地罵自己一頓。
怎麼能在蘇陌先生說這麼......這麼奇怪的話呢？他會不會對自己印象變得很差，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輕浮的女人？
“沒事沒事......”蘇慕雲擺了擺手，裝作不太在意的樣子，但心裡還是有一點被震驚到的，都說城裡人很會玩，果然是會玩的很。
斬鬼盟總部設立在那種荒山野外，說好聽點叫獨佔園林，說的難聽點叫做不能見人，他稱呼富江市爲城裡的倒是沒什麼違和感。
“那其他人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就比如說生活中有些怪癖之類的？”蘇慕雲順藤摸瓜問了下去，既然都已經開了這個頭，就沒有理由矜持下去不問問題，反正綠子還看不清自己尷尬的臉。
“其他人麼？好像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的吧。”綠子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就多多少少，特殊服務的技師那邊，她們好像身上常常會有傷痕一樣的，可是第二天大體上就都好了，摸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她們很可能自我虐待？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痕？”
“這......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就是，跟我一個宿舍的那個技師，她每次吃完老闆娘給她開小竈煮的食物，就會躺在牀上嗚嗚咽咽的，聽上去有點羞人，好像是......做那事情的時候會發出的聲音，而且我半夜常常會聽到尖利的東西劃過鐵製品的聲音。”綠子說。
“那除了這些可能的怪癖之外呢？”蘇慕雲眉頭皺的越深了。
“還有就是，我還偶爾會聞到血的味道，不過每一次聞到血的味道，就會有很濃的花香蓋住，那花香是我養的那盆花上傳來的。”
綠子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她意識到自己在跟蘇慕雲說一些很私密的話題，本來她是不應該將自己身邊的人的隱私暴露出去的，但聽蘇慕雲的語氣，好像這些隱私很不一般......
“差不多了，應該就是這些了，蘇陌先生，你有什麼發現嗎？”綠子轉念一想，自己是在配合蘇慕雲的“偵探”工作，暴露就暴露了。
“好了，綠子，你先不用說了，我先整理一下我的思路，然後你先在房間裡走一走，適應一下眼睛的恢復。”蘇慕雲說道。
他的腦子的確在動着，而且動的飛快。
接着蘇慕雲一口氣坐到牀上去了，他耗費氣力是沒多少，但能夠找個地方坐着，這事兒多美好，能夠躺着就絕不站着，能夠一刀直接把惡鬼給砍死，他就絕對不會出第二刀，因爲這很費力氣。
有人說這叫做節能主義者，其實蘇慕雲很想反駁這個觀點，他這不是節能，只是把該出的力氣出在該用的地方，節能主義者是那種，只要跟自己關係當下看上去不大的事情，他就絕對不會去做。
然而蘇慕雲要真是節能主義者，他就應該不理會綠子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