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急救室的時候,展顏的手還緊緊地攥着秦毅,秦毅努力的分開她的五指,纔將自己的手在她的手中挪出來,然後他幫着護士,將展顏送進了急救室。
她成功了,在最後一刻都沒有讓自己知道她的病情,她也失敗了,因爲她對自己那麼多的狠心,是爲了讓秦毅離開自己,可是秦毅現在還守在她的身邊。秦毅愣愣的看着急救室闔上的門,心,從未有過的虛空慌亂,他總覺得,這一去,他會失去她,可是他又不敢想,只是靜靜地守在手術室外,他希望上天能給自己一個奇蹟。
哪怕是再多給自己一天的時間,展顏要和自己說的話,還沒說完,當年,展顏懷的那個孩子着實蹊蹺,雖然自己已經不在乎,但是不告訴自己,展顏可能無法瞑目,自己還欠着展顏一個盛大的婚禮,他要讓展顏成爲秦毅的妻子。
展顏曾經說過,做他的妻子是自己唯一的理想,當時自己覺得這是展顏小女兒的情思,可是現在,秦毅想告訴展顏,他唯一的理想是讓展顏做自己的妻子,然後,不離不棄,白首偕老,就好像展顏最喜歡的那首歌,他們要像童話故事裡,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可是他所有的幸福和快樂都被這薄薄的一扇門給阻擋,門裡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秦毅不知道,他只是很害怕,害怕上蒼一天都不會給自己。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哪裡捨得等待的七年。
可是這個世界上連若是都沒有,哪裡還有如若呢?這是多年前展顏劇本中的一句話,當時自己不明白,爲什麼展顏會在乎這一個詞的用法,現在他終於明白,只是現在,不管是若是還是如若,都只是自己美好的想象。
展顏終究還是搶救過來了,大夫在手術室外和秦毅說的時候,秦毅興奮的難以言表,但是大夫接下來的話,卻讓秦毅再次落入谷底,大夫說,展顏現在是昏迷狀態,隨時有可能死去,因爲她的肝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再醒過來的概率不大了。
秦毅僵在了那裡,剛剛的狂喜瞬間變成了更凜冽的悲傷,他緊緊攥住大夫的手,求他,再想想辦法。可是大夫回答他的只是搖頭,然後是無奈的一句,我們已經盡力了。
“有時間的話,你去下一樓,把費用交一下。”那大夫見愣在那裡的秦毅,好意的提醒,然後在秦毅身邊走過,秦毅卻瘋一般的轉過身來,走到醫生的身邊,着急的說:“大夫,我的錢全給您,求您,救救她。”
說話的時候,秦毅已經將自己的銀行卡拿了出來,要硬塞進大夫的兜裡,那大夫看着情緒激動的秦毅,說了許久才讓秦毅徹底的平靜下來,只是那大夫不知道,其實自己說的所有的話,秦毅全都沒聽到,秦毅的腦子裡,心裡,全都是展顏的影子。
不管秦毅多麼的不願意,展顏終於還是被送進了ICU病房,在那裡等待着屬於她的奇蹟,很多人都勸秦毅,拔管吧,這樣的堅持已經沒有意義,可是秦毅每次都拒絕,因爲他還是不捨得。
展顏現在躺着也很苦吧?可是她還在堅持陪着自己,他怎麼可能率先放棄?他愛她,就會不離不棄,即使所有人都說沒救了,每天自己下班過來看她一眼,和她說說話,日子也能安寧的過了,若是沒有她在這裡,自己該怎麼過?想想,都害怕呢。
秦毅的固執,像極了展顏當年,每天都堅持來醫院陪着展顏,有時候會簡單的和展顏說說話,有時候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她睡着,他覺得這樣的時光安靜美好,和展顏結婚之後,也不過就是過這樣的日子。
只是沒有人知道,展顏的住院費幾乎花盡了秦毅的全部積蓄,可是他還是不放手,張崇明拿住院費來勸秦毅的時候,秦毅只說了一句:“我賺錢就是爲了給她花的,她選擇這樣的花法,我順着她。”秦毅的話說完後,張崇明這個三尺高的漢子也終於淚流滿面,從此,不再勸說秦毅,只是在要續交費用的時候,他會偷偷的交上,展顏在沁顏有股份,自己爲展顏做多少,都是她應得的。
秦毅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堅持,張崇明願意成全展顏的堅持,日子,也就這樣平靜的過着,昏迷的中的展顏怎麼都不會想到,秦毅還會和自己的表哥有交集。
展顏的表哥犯事了,被抓緊了檢察院,全家雞飛狗跳的找辯護律師的時候,她的表哥想起了展顏的男朋友是律師,他覺得那是自己表妹的朋友,應該算是自己人,所以就讓家裡人來找秦毅。
秦毅本來是不喜歡展顏這個表哥的,多年前甚至揍過他,現在他找來,自己卻不能走瘟神一樣的送走,因爲畢竟,他是展顏的親戚,而展顏和他的關係好像不錯。
瞭解了整個案子之後,秦毅同意了做展顏表哥的辯護律師,在和她表哥見面的時候,秦毅笑着問起了張世康,卻不想展顏的表哥幾乎是跳起腳來罵張世康,說他過河拆橋,說自己連表妹都給了他,他還不知足。
在說到表妹的時候,他很是心虛的看向秦毅,秦毅也只是輕輕地聽着,卻在問完了案情之後,笑着說了一句:“你把你表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我能保你進不了監獄,不然,我不好說。”秦毅威脅的時候都帶着笑意,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裡多麼的恐慌。因爲他總隱約覺得,那個表妹,就是展顏。
那個表妹果真是展顏,只是當年事情的複雜已經超出了秦毅的預料,張世康竟然是林彬彬的姑父,當年是張世康找朋友在派出所拿走了展顏的身份證,因爲當時沒有證據,張世康只能吃了啞巴虧,只是沒想到機緣巧合,知道了展顏是他的表妹,所以才讓他做牽線人給見一面,並說將身份證還給展顏。
只是第一次見展顏,張世康便喜歡上了,於是,纔有了第二次的一起吃飯,那飯菜被人動了手腳,展顏被迷昏了,根本就不知道**了自己的是誰,當時,按照張世康的說法,他在走的時候不僅留下了展顏的身份證,還留下了當時他們住的房子的鑰匙,用意很明顯,本來是爲了報復這個小女孩的張世康,開始對展顏感興趣了。
後來,展顏懷孕,張世康也聽說了,只是知道的時候,展顏已經打掉了孩子,他還見過展顏,說要展顏做自己的情人,被展顏拒絕了。後來展顏就走了,一直到八年之後,張世康依舊對展顏念念不忘。
展顏卻開始調查當年的事情,那天他和展顏一起吃飯,展顏就懷疑是張世康的事情,自己極力否認,後來卻又因爲別的事情和張世康一起。
說完這段,展顏的表哥看向秦毅的時候,都不由得低下了頭,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什麼一般,輕聲的說:“不過我可以保證,展顏和張世康,也就那一次,是張世康下了藥。”
秦毅久久都沒有說話,只是走出會見室的時候,腳步踉蹌,自己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始終沒想到會是這樣,他一直以爲這個世界上,有另外一個男人能讓展顏心甘情願的寬衣解裳,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那酸澀的滋味,糾纏了自己多年,現在他終於知道,那人直接不存在,可是他釋然的心情,已經無人可說。他終於明白了展顏昏迷前的欲言又止,他終於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她已經沉沉的睡在醫院的病房裡。
秦毅沒有做到說話算話,在庭審現場,他不僅將展顏的表哥送進了監獄,列出的借個重要的證據也將張世康牽扯其中,在庭審結束後幾天,張世康被正式拘留。
而秦毅,在忙碌了許多天之後,終於有時間再次去醫院看望展顏,這是自展顏病重之後他第一次連續幾天不來看展顏。
這次,與以往不同,秦毅手心裡攥着的是當年他生日後的第二天在那個銀飾店買的對戒,那戒指,是展顏喜歡的類型,當年帶在展顏的手上,能聚斂整個世界的風景,他想跟展顏求婚,趁展顏還能呼吸,還能感覺到自己的愛意。
他穿着隔離服走進病房,看着展顏安靜的躺在那裡,身上插滿了管子。他靜靜地坐在展顏的身邊,看着展顏安寧的入睡,臉上的笑意變重,他輕輕地觸碰展顏的肌膚,還是那樣的涼,外面,花都開了呢?
他伸出手臂,卻終究沒能將展顏攬入懷中,那管子,穿插在她的身體四處,他不敢觸碰。
“顏顏,我給你報仇了呢,你當時要和我說的話,我都知道是什麼了,我不在乎,你嫁給我好麼?”秦毅輕聲的問,嘴脣就靠在展顏的耳邊,說話的聲音溫和的好像春水。
秦毅靜靜地看着睡着的顏顏,她無動於衷,即使自己向她求婚,她還是那樣沉沉的睡着,秦毅將那個精緻的盒子打開,裡面一對戒指安靜的躺在那裡,他還沒告訴展顏,母親去世那天,施楠楠帶的戒指不是自己買的,她見自己買了對戒,也去買了一個,遠處看有點像,可是根本不如他們的精緻細膩。
這對戒指,秦毅只送過一個人,叫展顏,第一次,展顏說送的方式不鄭重,第二次,秦毅鄭重的來送這個戒指了,可是展顏沒反應了。
戒指,好像有喚回他們記憶的功效,當年的種種,再次在秦毅的腦海中浮現,他終於還是忍住了馬上就要落下的淚水,顫顫巍巍的將戒指帶到展顏的手上。
只是當年豐潤白皙的手指,現在已經瘦得皮包骨頭,戒指輕鬆地穿過她的手指,還留下一個大大的空當。秦毅從來不知道,現在的展顏已經比當年瘦了那麼多,一個戒指都能衡量的,自己卻還沒意識到。
他有幾分失神,落寞的將展顏的手放回牀上,卻不想,在放回去之後,那手突然地垂落,剛剛帶上的戒指,在指尖滑落,落到地上,發出空靈的響。
秦毅低頭半跪在展顏的牀前,還是求婚的姿勢,只是他不敢擡頭,他怕觸目所及,是亙古的絕望,他怕展顏的離開,因爲她之後,自己的世界將再無悲喜。 шшш¤ Tтkā n¤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