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號，週四，陰天。
姐夫不在的第七天，想……他趕緊回來。
公司事務千頭萬緒，那個貨居然真就是撒手不管，每天除了報平安之外絕口不問宣發的事！
不過就算如此不還是要被自己給帶進來了麼？
俞婧坐在辦公室裡有些惱怒也有些得意，暑假期間開車出門的人是比較多的，張中暉、謝歆、許文三位主力的人氣號召也是相當驚人的，再加上在天后電影主題曲《被遺忘的時光》的預熱，宣發情勢看着非常不錯。
這次與新興社交平臺【上圖】進行活動合作的反饋也是很好，截止到目前爲止一共是有200多張微笑合照，耗費資金不過是2W+，可宣傳熱度卻遠不是正常的這個資金所能達到的。
俞婧翻着手機上的社區互動，心中大爲慶幸，【上圖】官方之所以這麼態度友善還是因爲己方和他們正式、非正式的接觸比較早，所以這也算是一次雙贏。
姐夫說的挺對的，移動互聯時代下的渠道遷移是必然的，目前而言還只有少數公司是正式對待，京城藍光文化能搭上這艘船是百利而無一害。
咚，咚，咚。
“請進。”
“俞總，金潤的喬望經理來了，現在正在休息區呢。”常務助理進門彙報道。
“喬望？怎麼突然過來了？”俞婧放下手機有些詫異，“說了什麼事麼？”
“是很突然啊，之前沒有預約過，點名道姓說是找您，也沒說什麼事。”助理答道。
俞婧微微沉吟，她和金潤院線只有過排片相關的接洽，對喬望這個院線經理是聊過三次都被毫無迴轉餘地的拒絕，現在是怎麼突然過來？
點名道姓？這個詞帶着的色彩就不是那麼友善。
“行，禮待他，我五分鐘之後過去。”俞婧對助理命令道。
助理點頭，領命而去。
五分鐘之後，俞婧笑吟吟的出現在公司等待區。
“喬經理，哎呀，我昨天還和助理說這兩天要約下您呢，沒想到今天您就直接到我們公司來了。”
“俞總，你們公司不錯，挺有活力的。”喬望三十來歲，年富力強的啤酒肚、聰明自信的地中海、精緻昂貴的金絲鏡無不彰顯所在職位權力給他自己帶來的收穫。
“我們畢竟不大嘛，所以年輕人比較多，您看，像我這樣的晚輩不也需要您這種業內前輩多多指點。”俞婧笑容不減，頗顯熱絡。
儘管前三次和麪前這位院線經理的交流都以失敗而告終，但這並不影響成年人之間應有的客套。
此時的自己和當初走出校門的自己早已不同了。
雖然……好像也沒有多久。
俞婧在邀請喬望進辦公室詳聊的時候忽然有一絲一閃即逝的感慨。
“俞總，我想着你們現在應該也是挺忙的，那我就不多說廢話了。”喬望進了辦公室先是寒暄，但沒過一會他就按捺不住開口說了目的，“你也知道的，我們金潤院線的實力，之前也聊過國慶檔的排片問題，這次我秉承着讓雙方能有長期合作，是帶着誠意而來的。”
俞婧對於寒暄客套沒有不耐，對於彰顯目的也沒有驚奇，只是沉靜點頭：“喬經理，您說。”
喬望是金潤院線華北片區的排片經理，他的決定對於華北影院來說還是相當有指導意義的，另外，聽說他和金潤的某位股東是親戚關係。
俞婧心中閃過幾條信息，對於可能聽到的話已經有所猜測。
果不其然，喬望帶着一種巨大的自信開口了：“《無間道》的宣發熱度不錯，儘管張中暉是休養了一年多，但是他的號召力看起來還是相當強的。我們金潤對於這部電影挺看好，這樣，我們各退一步，8%，怎麼樣？8%。”
俞婧定定的看着喬望，直把對方看的都有些心裡長毛：“喬經理，8%的返點可不是一個小數字，您也知道，我們是小公司，我們得活下去啊。”
“誰不得活下去呢？”喬望開口道，“正是爲了讓我們彼此都更好的活下去，我才一口氣就讓了2個點，這種誠意不用我多說吧？我們院線是實體，租金高，維護設備費用高，我們也得活下去啊。”
“可，8%這個數字是業內最高了吧，喬經理，這樣讓我們實在很難辦。”俞婧的爲難不是掩飾，京城藍光文化最開始能接受的數字是5%，現在隨着與新增銀幕的溝通，這個數字已經下滑到4%。
喬望喝了一口茶，思慮了一會忽然緩慢的說道：“金潤也是有新增銀幕的。”
俞婧心中一跳，鎖定了“新增”這個詞，但面上沒什麼變化，似是在等待下文。
“院線行業的聯繫還是比較緊密的。你們帶着張中暉想一口吃掉那些小魚可不地道。”喬望繼續用一種警告的語氣說道，“破壞行業規則不是一個好兆頭。”
俞婧平靜開口了：“我們只是宣發、排片，想多拿點票房，怎麼就破壞規則了？”
“新增銀幕你們一點返點不出，其他電影有樣學樣，你讓我們怎麼活？”喬望看着俞婧，面露不悅。
俞婧語氣平和，似反問又非反問：“其他電影？”
“康潤公司的新片拿這個來壓我們，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喬望站起身，最後說道，“有的事可千萬別做絕了，難道你們公司就只排這一次片？”
俞婧沉默的看着喬望走出辦公室，一時間竟是有些震驚的反應不過來，京城藍光針對新增銀幕的接洽行動很是低調，但總歸不是密不透風，更何況影院之間肯定是有聯繫的，金潤能知道這個不足爲奇。
可是，張中暉所在的康潤公司拿這種情況爲它的新片給金潤院線壓力可真就是一點都沒聽到的消息！
怎麼能這樣！
張中暉的片子還在手裡呢，他電影的排片可遠說不上穩妥！
這不是從後面插刀子麼！
俞婧震驚過後就是驚怒，她對於張中暉以及康潤在排片中的幫助是很感激的，可現在那些感激全部逆向輸出了，如果金潤院線因爲這件事而聯合其他院線抵制《無間道》，最大的輸家只能是京城藍光！
張中暉是全拿片酬的，他片子虧損可以繼續另拍一部電影，京城藍光可不一定能虧得起！
“俞總，俞總。”
俞婧的思考被助理的聲音再次打斷，她平息了下情緒，說道：“怎麼了？”
“央視一套的《看見亞洲》欄目導演組打了個電話，說是想找我們錄一小段視頻。”助理相比上次進辦公室高興許多。
俞婧驚訝道：“央視的節目？誰聯繫的？錄什麼視頻？是採訪還是怎麼着？”
“電話裡說是反應國內影視市場發展的，聽話裡意思是覺得我們公司發展不錯，挺有前景吧。”助理答道。
“那這是好事，把節目導演電話給我，我聯繫問問。”俞婧點頭，心情因爲這則消息略微放鬆。
“好。對了，對方還提到，錄製視頻的話要有甘總露面。”助理想起還有個要點沒說。
“嗯，正常，畢竟甘總是我們公司的核心，露面是正常的。電話發我，節目信息也整理髮我一份。”俞婧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助理再次領命而去。
過了一會，俞婧在自己電腦上收到了助理整理的信息，央視一套的節目《走進亞洲》、主持人晁嫣、每週六下午六點檔播出，嗯？
等等，這張臉爲什麼會看着有點面熟？
俞婧很確定自己平時不看這個節目，可看着晁嫣的臉就是覺得在哪裡見過。
她思考了一會，拿出手機點進【上圖】平臺活動，翻啊翻……
找到了！
六天之前！
黃裕口！
微笑合照！
就是她！
“朋友？沒聽說他說過。剛認識的？剛認識人家就發出節目錄制邀請，這是做了什麼？每天的電話裡從來沒有提過這個事！”
俞婧自言自語的盯着手機，屏幕上自家姐夫戴着漁夫帽，半張臉被帽檐遮住，可明顯是另一位畫面上晁嫣的手機是有放在稍下位置把兩人的微笑都清晰拍下。
“笑的一點都不好看。”
俞婧關掉了手機，給予了一個評語。
她抓起內線電話撥給助理：“整理一個錄製方案出來，這是一個不錯的露面機會。重點先提《當幸福來敲門》的正面積極意義，其他影片可以用‘等’字替代。可以的話，我和對方導演再溝通。”
“是，俞總。”
俞婧放下座機，認真整理了下時間上連在一起的兩件事。
或許，它們也可以在邏輯上連在一起。
……
黃裕口的山谷、水潭。
張家口的大漠、草原。
石家莊的空氣、空氣、空氣、空氣。
九天時間，以京城爲點向西開出了一個扇形路線，甘敬的心情當真算是不錯。
儘管公司的合照宣發活動是給自己帶了一些時間上的延誤，可讓女兒近距離多見到一些陌生人也算是一種見識吧，小孩子還是不要太內向的好。
“二思，這次你最喜歡玩什麼？”甘敬眼看在回程的路上又堵在了京城市裡便有些沒話找話的問道。
黃裕口停留的最短，只有一天，其次是石家莊，在它比京城空氣質量還差的情況下停留了兩天，張家口的景點比較豐富是停留了五天，其他時間就是在路上了。
“騎馬好玩，爬山好玩，沙漠滑滑梯好玩。”後排兒童椅上的甘學思有些猶豫不決，她想了下，問道，“爹爹最喜歡哪裡？”
“滑滑梯。”甘敬認真的答道，“那麼長的一個滑滑梯還挺刺激的。”
甘學思詫異了，她有些糾結的說道：“那我也選這個吧。”
“人要會獨立思考，懂不懂？”甘敬小小的教育了一下。
甘學思有些委屈的“噢”了一聲。
過了一會，甘敬覺得可以換個問題：“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咱們這屬於遊玩後的總結，你要養成這樣的習慣。”
“兩個不一樣嗎？”小女孩問道。
“不一樣，最喜歡的一般都是開心的，印象最深的可以是疲憊、口渴、傷心、難過，當然，也可以有開心。”甘敬解釋道。
甘學思顯然是需要經過思考才能分辨出來的。
過了很久，或者說，轎車往前開了三百米，小女孩的答案出來了。
“印象最深的是爹爹一直要對別人笑。”甘學思皺着眉頭說道，“可我感覺你有時候並不想笑呀。”
“唔……”甘敬真沒想到答案會是這個。
合照活動在黃裕口最少，在張家口最多，前前後後感覺得有小三百人，這確實是不能每時每刻都開心的，可是，即便自己早說不參與宣發，那也不能破壞公司的計劃吧。
這種活動，笑一百次的效果可能不如黑臉一次的惡果，甘敬終究還是不願公司的心血白費。
“笑這個事情吧，其實還好，能給別人帶來開心是一項很了不起的能力。”甘敬解釋了一下情況，繼續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這就像有時候你很想吃冰淇淋，但我不給你吃，並不是什麼事都能按照你的想法來，對不對？”
甘學思一下子就理解，可是沒有一下子就回答。
她過了許久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做人真難呀。”
甘敬忍不住笑出聲，是挺難的，但顯然不是女兒想象的那種難。
晚上八點十分，風塵僕僕的甘敬帶着女兒推開了家門。
“哇！小姨！”甘學思一進門就來了精神，小跑着衝向了聽見動靜走來的俞婧。
“小東西，還知道回來啊？”俞婧稍微用點力的擰了擰甘學思的臉蛋。
“我給你帶了禮物！”甘學思神氣的說道，“爹爹付的錢！”
俞婧親了下小女孩的額頭：“真棒。”
“是挺棒的，二思在外面可活潑了，我給她拍了不少照片，等會給你看看。”甘敬放下了揹包、換上了拖鞋，只覺身上痠疼。
“好。”俞婧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甘敬哭笑不得：“我腦闊疼，一個都不聽可以嗎？”
“很遺憾只能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