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劇組人際關係複雜，甘敬知道這一點，只是在深入瞭解之後才知道是那麼複雜。
劉黎雯這位舊識最開始是在《演員》上認識，當時她憑藉那麼一個平臺簽在了節目導師羅磊所在的影嘉公司，隨後主演藝術片《飄》意圖衝獎，等到電影殺青結束，她是轉簽在《飄》資方之一的康潤旗下。
現在，劉黎雯進入由名導謝江和影帝甘敬攜手的《亡命西荒》劇組是因爲她有個身處希娛影視的製片人叔叔劉哲傑，當然，重要配角的更換由謝江過目也應該會考慮到康潤的因素。
如此孜孜不倦爲出頭而一直行動，劉黎雯才能坐在影帝面前默默喝上一杯茶。
甘敬稍有興趣的瞭解到舊識的經歷，心裡也有那麼一些感慨，這纔是娛樂圈裡的典型人物，相較而言，謝歆、馬錘就是非典型性人物了，李早瑜也有趨向非典型的勢頭。
劉黎雯是怎麼從初始公司換到影嘉又換到康潤？爲了解決必然嚴苛的合同她是要耗費什麼樣的心力？
這個過程一定不容易。
而，她這樣的人在《亡命西荒》劇組中並不是唯一一個，飾演男二號反派的林澍也有點類似的情況，只是他是早在甘敬之前進組。
甘敬對這位男二號沒什麼看法，見面點頭、微笑、寒暄，不過後者可能對他是有些看法，不冷不熱——這位林澍是來自新娛的演員。
如此兩位演員基本上就是劇組裡的兩類態度，前者拜山頭，後者保持適當的距離。
甘敬能理解這種情況，對不同演員的不同態度都比較無所謂，自己就是演演戲，又不是來當大惡人，也不需要展現什麼。
低調拍戲就完事了。
十二月二號，《亡命西荒》劇組正式開機，衆多演員和劇組工作人員迎來了陰雲密佈的一天。
這天一早，呼啦啦的一羣人從酒店涌出來直奔選定的拍攝場地，甘敬和大多數人沒什麼不同的乘坐大巴，左右坐着兩位助理。
路程大概四五十分鐘，劇組大巴里第一天的氣氛很活躍，甘敬所坐位置的前後有不同的方言在聊天，聽起來有些人是老鄉帶老鄉的樣子。
“甘哥，夏導讓我問問你剪輯的事情。”左邊助理阿雲拿着手機說道。
甘敬飛快掃了一眼她的屏幕，說道：“可以，信號滿格，5分。”
阿雲默默點頭，問道：“那剪輯的事情呢？夏導問你什麼時候回公司。”
甘敬嘆了口氣：“她是導演我是導演啊？你回她，先讓她初剪，大膽剪。”
阿雲乖乖答道：“喔。”
過了一會，助理又問道：“夏導說晚上想和甘哥聯線視頻聊聊《無間道2》。”
甘敬有氣無力的擺擺手：“往後推吧，晚上有約了，我女兒要看我有沒有吃胖。”
阿雲眨眨眼，認真把原話回覆給夏研，然後就沒了聲音。
大巴車搖搖晃晃，外面閃退着一成不變的土褐色風光。
上午八點四十五，大巴車抵達目的地，劇組的人嘩啦啦下車，甘敬瞬間復活，把“有氣無力”甩在了車上。
陰天有風，溫度低，下車先跺腳。
今天要拍的是主角進西北的簡單鏡頭，按理說不用來這麼多人，可初次開機圖個儀式感，所以不少沒戲份的演員也都來了，他們一來，帶助理的帶助理，有經紀人的喊經紀人，場面就顯得有些臃腫。
甘敬掃了兩眼，看到劉黎雯，沒瞧見林澍，然後他瞧了會佈置機位的攝影師，衝着導演謝江走去。
“謝導，這機位怎麼佈置那麼多？有五個吧？”
謝江搖搖頭，伸出右手比劃道：“六個，後面還有個整無人機的，俯瞰鏡頭得拍好。”
“這鏡頭就拍個我開車進西北需要這麼多啊？”甘敬笑道。
謝江很嚴肅的點頭，言簡意賅道：“要。”
甘敬感慨，什麼叫導演的威勢？這就是，一個字的回覆很給人一種壓迫感，不過，我不是人……
“推拉搖移不就行了，嗯，這樣機位的話，那就再把距離拉遠點。”甘敬笑眯眯的說道，“5+1還真挺奢侈，我一般喜歡3組鏡頭來拍，老謝，咳咳，那個謝導，你開頭畫面想拍個什麼效果？”
甘敬腰板挺得筆直，猶如扎地生根的白楊，猜測道：“來咱們這邊拍西部片，要用無人機來模擬鳥類飛行的視角？那這無人機玩得溜啊，什麼型號的？”
謝江有點詫異的說道：“嗯，鷹，西北的鷹，是得操縱的好才行。具體型號我也不清楚，反正能達到我的要求。”
甘敬點點頭。
導演和主演之間陷入一陣沉默。
謝江沒有開口的意思，他生冷的氣勢也讓甘敬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五秒。
十秒。
扎地生根的白楊默默地走開了。
這個時候，謝江卻開口道：“你稍微等等。”
甘敬問道：“等什麼？”
“等鷹，我要拍你開車和鷹同時在一個畫面裡的鏡頭。”謝江瞥了一眼劇組人羣北側的方向，說道，“那邊有個馴鷹的夥計，他的鷹等會該飛回來了。你先去車裡吧。”
甘敬瞅了兩眼沒瞅見那個馴鷹的夥計，搖搖頭鑽進劇組準備的車裡。
坐在車裡瞧着劇組的工作人員來來回回，攝影師的機位很快架設好，無人機的鏡頭也“嗡嗡”的飛上天，然後，很多人仰頭往天上看，一起等鷹。
甘敬瞧着這個場面覺得有些好笑，戈壁灘的孤寂馬路上一羣現代化的人類保持奇怪的姿勢像是油畫般定格。
“甘哥，甘哥，準備了。”一名場務匆匆跑到車邊敲了敲窗戶提醒道。
甘敬鬆弛了下狀態，自己現在需要作爲一名進入西北的自駕遊遊客了，要好奇，要輕鬆，要自然。
深呼吸，代入角色，等待打板。
“Action。”
甘敬掛上檔位，輕踩油門，默唸一聲：
“鷹來。”
監視器的畫面裡，一輛黑色汽車行駛在孤獨的土褐色大地上，空曠的陰雲中一隻黑鷹急速下降。
天上是鷹，鷹下是車。
片刻之後，車窗放下，一個菸頭閃爍兩下被彈了出來。
鷹往上飛，車往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