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個晚上抱着女兒苦楚的父親？
這是那個內斂且兇惡到極致的罪犯？
導演吳樂軍心中泛起了兩個念頭，事實上，他是比甘敬以爲的要了解的更多。
春節檔，吳樂軍是一家四口去看的《當幸福來敲門》，九月底，吳樂軍是首映式去捧場看到了《緝兇》。
也因此，纔有了現在合作的緣起。
只是，監視器裡剛纔呈現出來的反派形象又是出乎意料，且不提那個溫和勵志的父親形象，單說這次幫派張廣南的演繹，吳樂軍以爲甘敬應該是和《緝兇》裡類似的路子。
反派的兇惡解題雖然不是隻有一種思路答案，可一個演員往往會有習慣性的表達傾向。
吳樂軍到目前爲止沒看出來今天甘敬的張廣南和《緝兇》最後嫌疑人趙立柱的類似表達，甚至於，他這種張揚外放的演繹都有些截然相反，不是內斂，是用了一種帶着地痞流氓的方式給予了表達。
粗俗嗎？粗俗。
有效嗎？有效。
拍攝仍在繼續，主角高智軒完全沒意料到這說來就來的一拳，他蜷縮在地上，乾嘔聲伴隨着打嗝聲被收音到監視器裡。
“等等，等等，高智軒，你在幹什麼？”導演吳樂軍愕然的喊了停。
甘敬的一拳當然只是作勢很重，接觸到的時候就收了力。
高智軒聽到喊停，從地上爬起來，很認真的說道：“這一拳打到胃了，胃部受到外力重擊很可能會讓膈肌痙攣導致打嗝。”
甘敬斜了他一眼，道理還一套一套的，可是你在地上打飽嗝的狀態是怎麼回事？
“不太好。”導演吳樂軍只是如此說道。
“那我看看，我看看。”
高智軒抹了一把汗，先看了眼甘敬才往監視器那邊走，他剛纔全神貫注的在表演，覺得對面這位最近小有名聲的演員演得挺好的。
兩分鐘之後，高智軒看完了因打嗝被NG的這一條，有些無語，對手戲的這位好像不僅僅是挺好？
“再來一條，先等我十分鐘，我找找感覺。”高智軒琢磨着說了一句。
導演自無不可。
“要是打不好嗝可以不打嗝的。”甘敬很友善的提醒了一下，單純的乾嘔和蜷縮也屬於比較真實的反應。
高智軒點了點頭，除了臉色有些難看，嘴上倒也沒說什麼。
十分鐘之後，第二條重新開拍。
相比較上一遍，這一次高智軒不論是臺詞還是細節上都要稍微好上一些，然而，當他躺在地上乾嘔的時候，當他看到甘敬帶着危險表情緩緩蹲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整個人還是有些失衡了。
啪，啪。
甘敬用手輕輕拍了拍地上高智軒的臉，粗糙的聲音放輕：“下次再見到你，送你去見你死鬼老爹。”
高智軒死死盯住甘敬的臉，咬緊牙關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那我這次得謝謝你了！”
甘敬仍舊是蹲着的姿勢，剛剛停住的手忽然加了力氣扇在了高智軒的臉上，冷笑道：“就你這樣的廢物還想報仇嗎？”
“還謝謝我？”甘敬站了起來，臉上是一副兇狠過後索然無味的模樣，“滾吧。”
高智軒從地上爬起來，有點踉蹌的往門口走。
這時，鏡頭裡表情一直很張揚外放的甘敬忽然變爲坐在椅子上看着主角出門的安靜神態，他眯着眼睛讓右眼的疤痕更爲明顯，也更爲有一種寂靜中恍若毒蛇吐信的危險。
戲到這裡，主角配角的見面是結束了，不過，還有個龍套手下是進門問了一句。
“四哥，怎麼處理？”
甘敬的語氣變得飄忽，冷笑了一聲道：“不要往上面報，看看是個什麼貨色。”
等到龍套應了一聲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若無其事的說道：“找幾個面生的兄弟跟上去把他腿打斷，然後你露個面把兄弟們趕走。”
甘敬摩挲了一下手指，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要是能搭上點交情你就無意中告訴他我很感激他爹救了我的命。”
龍套點點頭，沒有臺詞的退場。
至此，配角和主角見面的這一幕戲就結束了。
這一遍的拍攝相比較上一遍順暢很多，導演吳樂軍對此表示是頗爲滿意。
監視器前，高智軒已經先走了過來，甘敬稍稍落後了幾步。
“還行。”甘敬看完之後對自己的表演給予了評價，他在考慮張廣南這個人物的時候就打算是給予一些層次感，現在剛露面表現的是對主角的一部分。
一個混在幫派裡的人在大衆心中不會是斯斯文文的，該莽就莽，該彪就彪，也不應該是善良的，就像是最後的處理，甘敬以一種習以爲常的態度來了兩句臺詞，他本來就是一個反派，是一個壞人。
“你演的真的挺好的。”高智軒再次看完了表演，總覺得這一段自己還有提升的空間，可一時半會的是想不出應該怎麼提升。
甘敬笑笑，沒什麼謙虛的點了點頭，這一幕的表演有表情、有動作、有神態轉換、有臺詞功底，而，這些結合在一起營造出的人物纔算靠譜。
第一幕結束，導演看着監視器思考了下這一段不同機位的剪輯效果。
因爲上午開拍時間比較晚，這段過了之後就是午飯了——堆在桌上的盒飯、保姆車裡的小竈，這些區別再次昭示着一個劇組裡不同人的不同境遇。
甘敬吃的是盒飯，但這並沒有阻礙他和導演談笑風生。
保姆車邊上的高智軒吃完小竈，坐在遮陽傘下面瞧着從雙肩包裡掏劇本的甘敬有些納悶。
“這個人演戲不錯啊，還是有些本事的。”他對助理說了一句略有些違心的話。
“軒哥，你演戲的時候我找人打聽了一下，他是康潤的胡卓介紹來的，關係應該是不錯。”助理彙報了下信息。
“知道了，有機會賣個好提攜一下他。”高智軒喝了一口冷飲剛想說話卻見甘敬是起身衝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嗨，高智軒，看你上午演的挺好的，我這邊攢了個劇組，覺得有個配角你挺適合的，要不要來試試？”甘敬笑眯眯的問道，右手搖了搖手裡的劇本。
這會，他站在太陽下，臉上化妝的傷疤卻一點都沒有戲裡的老辣味了，一片和氣。
“噢？是嗎？”
高智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