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理解。”
燕景行抓抓頭髮，有些煩惱地回答道：
“秋……呃，秋小姐——”
“——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秋綺夢微笑着說。她的笑容讓人心中微微發熱，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燕景行張了張嘴，同時也感受到了旁邊未婚妻投來的充滿壓迫感的視線，但他最終還是沒能抵抗得了大姐姐充滿魅力的注視。
“……秋姐姐。我得實話實說，我對這些事情根本一無所知，成爲戰士、得到素體，都是發生在最近一兩個月的事情，所以根本聽不懂。”
“情理之中。”女人微微頷首，“那麼，兩位現在願意聽我說說看嗎？我不是學者，而是戰士，但一些必要的常識還是瞭解的。”
對於一場戰鬥而言，假如二者在實力上相差懸殊、且彼此心知肚明，那邊沒有裝模作樣的必要；知識亦是如此。
大姐姐明顯比他們更瞭解素體和異星超能力的事情，雙方的認知之間存在絕對的差距，與其藏着掖着，不如老老實實聽講。就算她的話語中真的隱藏着陷阱或欺騙，亦可等事後再去辨析。
“當然。”等燕景行想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謝玉芝已經做出了迴應，“感謝您願意和我們分享，請說吧。”
“很好，那我就從頭開始吧。”
秋綺夢清了清嗓子，換上了一副充滿故事感的敘述口吻：
“在這個廣袤的宇宙中，存在着兩顆孿生的行星，它們彼此間就像鏡像的存在、水面的倒影……”
燕景行和謝玉芝面面相覷。
這個開場白，自然讓他們第一時間想到了位於異星直上的廢棄宮殿。通過秘密基地中的裝置，能讓他們在地球與異星之間進行空間轉移——
他們如今所擁有的“超能力”，就是藏匿在那裡，始終未被人發掘的寶藏。
這件事還沒說出去。但如果他們所料不差，秋綺夢口中所謂的“孿生星球”……
燕景行開始回憶那場短暫卻又刺激的異星之旅。
雖說他們踏足的不過是一小片地區，但入眼所及之處，無論地理地貌，還是生長活動的植物動物，全都和地球大相徑庭。
可這只不過是從人類感官的視角出發。事實上，就連他們都已經隱約察覺到；地球與那邊星球的外在環境條件非常一致，包括大氣成分都驚人的趨同——即使以可觀測宇宙爲尺度那浩瀚無垠的規模，這種相似性依然稱得上“奇蹟”。
“相比起將這種現象簡單地稱呼爲奇蹟，委員會——啊，就是我來自的地方——委員會的學者們，還是希望能研究出這種奇蹟的誕生原理。因爲孿生星球間的聯繫，遠遠不止是不可思議的近似程度，而且它們之間還存在某種……特殊的天文奇觀，委員會的研究者們稱之爲‘重力井渠連’，這是目前爲止被認爲最具說服力的假說。”
說到這兒，秋綺夢突然將目光轉向謝玉芝。
“說起來，你們知道‘重力井’的概念嗎？”
她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學校裡諄諄教誨的老師，讓燕景行有一點點奇怪的想入非非。
要是大姐姐真的去當老師，那可真不得了，他心想，坐在臺下的男生們可能都要沒心思上課了。
“……重力井，就是描述在空間中圍繞着某個天體的引力場的概念模型。天體質量越大，重力井越深、引力場範圍越大。”
謝大小姐冷靜地回答道，答案就像一本百科全書那樣標準。
“沒錯！好比在一塊支撐起來的布上放上一塊鐵球，鐵球周圍的佈會以它爲中心自然而然向下凹陷；同樣，大質量的天體也能令周圍的空間產生類似的凹陷。你們應該聽說過，宇宙中擁有相對質量最大的天體，那就是黑洞——黑洞製造出來的空間凹陷，連光都無法逃脫。”
“而所謂‘重力井渠連’，可以想象成兩顆星球的引力場之間存在一條通道——就像兩口井的底部是連通的；再形象點說，當我們將一枚石子丟入井，它有可能會從另一口井中冒出來。，這也就讓物質在特定條件下實現兩顆星球之間的遷躍式轉移，成爲了可能。”
“這是一種遠遠超越了迄今爲止人類所發現的全部物理定律的奇觀，因爲我們甚至根本無法確認那顆星球的存在，它可能在銀河系內、可能是河外行星，彼此間又相隔了多遠？可能是十萬光年？百萬光年？還是更加遙遠，甚至超出可觀測宇宙的範圍？人類是無法把握這一尺度的。”
一連串問題與話語，讓秋綺夢的臉蛋漲起些微紅暈，她對這個話題顯然充滿興趣。
“想必你們已經猜到了，這對孿生子行星裡，其中一顆星球，就是我們腳下——人類的家園，地球；而另一顆行星，則被叫作‘遠星’，‘伯利恆之星’，‘兇星’，‘魔星’，‘太歲星’……古代歷史上流傳着種種稱呼。至於現在，我們委員會的人一般稱呼它爲‘阿爾法’，‘兇星阿爾法’。”
“……等等，‘古代歷史上’？”
燕景行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顆星球不是現代才發現的嗎？”
他們看到那本探險家日記的時候，還以爲——
“爲什麼你們會覺得是現代？我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吧。”
大姐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很快，她似乎就意識到了什麼，脣角微微上揚。
“啊，我明白了。你們其實應該有接觸過與阿爾法星有關的事物吧？呵呵，景行還真是不老實呢，剛纔還說什麼‘對事情一無所知’。”
“……”燕景行乖乖閉上了嘴。
身旁的大小姐不動聲色地拿手肘戳了戳他的側腹，好像是在表達不滿。
可是……這不能怪他吧？
大姐姐的腦袋轉得未免太快了，真的很難不露餡。
“總之，阿爾法星對地球所帶來的影響早在人類進入現代社會以前就開始了，這點是公認的；而根據委員會的考證，這個時間還要繼續大幅度地往前推移。只不過根據考古記錄和古籍記載，絕大部分情況下，古代人恐怕都沒有意識到那是另一顆星球帶來的影響。”
“至於異星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影響地球的具體時間，委員會的科學家們猜測可能會比人類歷史更遙遠，甚至可以追溯到尼安德特人到晚期智人之間……”
一上來就是大的。
燕景行還對這些概念有點懵懂，但知識豐富的謝大小姐已經忍不住出聲：
“——等等，尼安德特人到晚期智人？新石器時代以前？”
這回輪到她驚訝了。
“沒錯。”
秋綺夢讚許地點頭。
“換句話說，就是距今三十萬年到八十萬年之間。”
給出具體的數字後，連燕景行都能聽得懂。
幾十萬年的跨度，這簡直無法想象……
“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燕景行忍不住喃喃。
“素體、以及那顆遙遠星球上所擁有的秘密，本身就是遠遠超乎常人想象的。”
大姐姐回答道。
“不過遠古時代老祖宗們的遭遇與我們關係不大，還是先從我們熟知的開端講起吧。”
“目前我們已知的是：在兇星阿爾法上，存在着一支和人類一樣，由擁有着高度發達智慧的族羣所構建起來的文明。而且，和誕生距今歷史不過一萬年的現代人不同，阿爾法人的文明可能延續超過數十萬年，中途還出現過數次文明毀滅和更替。他們具備着遠超人類現有水平，發達科技。特別是在生物學和材料學領域，他們發明了一種被我們稱之爲‘活體機械’的技術，並在此基礎上製造出了‘素體’。”
“這種兵器對碳基智慧生命有着天然的適應性，一旦二者結合，便能發揮出驚人的力量。對了，我剛纔說到，素體對地球上的智慧生命產生過巨大影響，且開端很可能是在三十萬年到八十萬年的新石器時代以前，你們能猜到這個結論從何而起嗎？”
“……素體並不會隨意地與任何生命形式結合，而是會尋找和製造出它們的阿爾法人一樣，具有高度智慧的個體。”
謝大小姐一手託着下巴，邊思考邊給出結論。
“恐怕關鍵在於大腦的發育程度吧？早期智人的腦容量其實已達到現代人的水準，用獸皮做衣服，能人工取火，還有埋葬死人的習俗……”
“——又猜對了。”
秋綺夢讚歎道。
“真難想象你還是個上初中的孩子。不錯，素體影響着人類歷史，就是以‘擁有智慧’爲起點的。呵呵，不管是哪個國家，歷史上都有過種種至今看來已久覺得不可思議的未解之謎吧？雖然罕見，但世界各地都有類似於修煉得道、超凡脫俗的傳說，就像仙人、神明一樣……咳，話題又扯遠了。”
她自顧自地拍了拍臉蛋後，繼續說下去。
“無論是過去的歷史還是當下的世界，素體出現在人們視野中的概率都異常得低。除去素體本身的數量侷限，它們挑選宿主的標準同樣嚴苛：地球上開始出現智慧生命，僅僅是它們來到地球的前提，而不是每個人類都能使用素體。要不然，我們所熟知的歷史恐怕會徹底變個模樣。”
“但到了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伴隨着系統化的自然科學誕生、科學共同體從無到有、作爲職業的科學家不再依附於哲學或是宗教體系，有人開始致力於從歷史中發掘出素體的秘密，歷盡千辛萬苦挖掘出了成品……我們所在的委員會，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建立的。”
“再然後就是科技大爆炸的時代。兩次技術革命，每個學科都在基礎科學得到跨越式的認知變革後突飛猛進地發展，各國高層展開了對阿爾法星的秘密研究，試圖通過對素體進行逆向工程，來獲取活體機械技術的秘密，並且的確有了相應的成果——”
大姐姐提醒道。
“你們已經見到過了吧？和武志飛一起來的那幫人。”
“那羣……像狼人一樣的士兵？”
燕景行自然忘不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沒錯。他們是隸屬於委員會的研究機構，利用地球生物的基因結合活體機械技術製造出來的‘異獸兵’。但是，既然你與他們交過手，想必能感受到，二者在性能上存在着壓倒性的差距——”
“他們不能改變世界，我們能。”
秋綺夢張開手掌，隨後慢慢握緊。
“阿爾法兇星、素體與人類歷史的糾纏，將一直延續下去，而像我和你一樣的素體着裝者，手中正掌握着足以改變歷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