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在這個夏天裡沉澱,該沉默的,都沉默在景川這一年的夏天。今年的丁香,開得很燦爛呢,但也凋謝的徹底。許多人的影子都在漸漸斑駁,以至於有誰的消失,我都不記得,就像是一個隱忍的記號,誰都不能夠說起,我常常會發呆,漏掉了什麼呢?隨着炎熱氣息的散佈,究竟漏掉了什麼呢?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李晴的身體一直都沒有恢復,還是很虛弱,即便已經過了十幾天。但是時間卻是不等人的,爸爸調去了新城,因爲工作的需要,可是我現在不能跟他走,所以我告訴他,我想要在景川唸完初中。更何況,我走了李晴又怎麼辦?回到她的家裡嗎?不可能的。
今天傍晚她告訴我想要去她們的學校,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太陽都快下山了,我陪着李晴去了她們的學校,她什麼都沒有說,安靜地走在我的前面,校園裡一種淡黃色的花開地燦爛,滿樹都是,濃郁的香味充滿着四處。她用指尖輕輕地劃過了花朵的輪廓,直直地走向了天台。
我站在她的身後大概4米的距離,她背對着我坐在欄杆上我遠遠地看着她的背影,單薄的身形被快消失的夕陽餘輝籠罩住。李晴裹緊身上的風衣,定定地看着樓下。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左邊眉梢的黑痔,無力地點綴在她的臉上,我看着她的背影,心裡忽然就覺得空空的,什麼東西,會消失掉呢?
“現在,忽然好想要喝酒呢。”李晴回過神來嘴角輕輕地上揚。
“你現在的身體,不可以的。”我收回思緒,勸着她。
“呵呵我的身體。”她哽咽一下,收回嘴角。“我的身體,我殺了那孩子。”她喃喃地說着。
“你在說什麼呢。”我皺起了眉頭。
“沒什麼呢,只是覺得,我活到了現在,落落,謝謝你一直陪着我。”她又笑了,將頭揚起來衝着天空。
“一直陪着我的人,是我太懦弱。”李晴繼續笑着,我愣愣地看着她側臉的微笑,不知道改該說些什麼。
“但是撐到現在,我真的好累啊。”她疲倦地笑了笑。“真是,不想再活着了呢。”
“不要再說了,等你的身體好了,你再來跟我說這些活不活的問題吧。”我打斷她的話,不很高興地說着。
“我們回去吧,快要天黑了。”我往前走了一步。
“他給我的,已經夠了,我不再奢求。”誰?她再說誰?他是誰呢?
“落落,我真的不想,這樣子活着了呢。”她微笑。
“我們走吧。”我擡起頭張了張嘴。沉默了一會兒,李晴緩緩地轉過了身體,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蒼白的臉龐,她面對着我坐在了欄杆上。“落落,我真的……不想。那麼,代替我,代替我活着。”她依舊微笑地看着我,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想要告訴我什麼?我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慢慢地向後傾斜身體,然後手指從欄杆上滑落,我睜大了眼睛,迅速地向前跑去,卻只拉下了她手上那條,銀白色的手鍊。我努力地睜大眼睛,雙手僵在空中,定定地看着她的身體不斷地下墜,白色的風衣不斷地擺動,黑色的捲髮漸漸被風吹亂,在黑幕中,就像是無數乾枯的手指,比劃着要將什麼拉入地獄,**吧,一起,一起**。
我就這樣愣愣地看着她的身體落向地獄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直到樓下傳來了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將我的靈魂從地獄裡拉回來,我迅速地倒退一步,呼吸還是如此急促,我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那種,每一寸肉體,每一段骨骼碰撞然後碎裂的聲音……已經來自地獄。
我迅速地跑向樓下,從7層的樓層,跑向樓下。
我看見,她的身體躺在地上,旁邊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