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團年飯後,天門弟子一年一度的年終大比開始。
驪山天門的“年終大比”,並非弟子們捉對較技,決出名次。
弟子們入門有先後,基礎各不同。
像獨孤鳳、紅拂女,都是在拜入慕容復門下之前,就已經有了極紮實的武道根底,比起其他零基礎或只會幾手武館功夫、莊稼把式的弟子,優勢不要太大。
若是比武較技,那頭兩名不必說,只會由獨孤鳳、紅拂女把持,其他弟子想都不要想。
因此天門的年終大比,本質上只是慕容復對弟子們這一年修煉成果的考校。
比武較技是有的,不過不評總名次,每次上場比試的雙方,也都是入門時間相差不遠,入門時基礎差不多,如今功力也差不多的兩名弟子。
此刻,場上徒手比試拳腳功夫的,正是大弟子獨孤鳳與二弟子紅拂女。
獨孤鳳今年冬至時,修成先天真氣,後又得慕容復傳授人仙武道,修行至今已近三月。
紅拂女則比獨孤鳳更早修成先天真氣。
她入門雖比獨孤鳳晚,但年紀比大師姐大了近三歲,功底本就不弱於獨孤鳳,甚至猶有過之,拜入慕容復門下後,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紅拂女以師門爲家,修行從無一日懈怠,又學煉丹修心,修爲其實一直比獨孤鳳略高一線。
不過爲了照顧大師姐心情,紅拂女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慕容復對二弟子的修爲進境倒是心知肚明,在紅拂女修成先天真氣之後,也給了她三個選擇。
紅拂女沒有猶豫,主修青木長生訣。
她修煉的條件,比起慕容復早年可不知好了多少。
大唐世界靈氣充裕,本就是一方可以修仙的世界。
又有慕容復以法術培養出來的靈藥可用,短短數月,紅拂女的青木長生訣便已小有所成。慕容復觀她進度,估計她最多再修煉五六個月,就可臻至煉氣二層。
不過,青木長生訣更擅長駐顏延壽,種田煉丹,它本質上,就是一門真正的“長生訣”,而非鬥戰功法。前六層也沒有任何護身保命的法術。
慕容復當初能以煉氣一層修爲,碾壓天龍武林,不是因爲他太強,而是天龍世界乃低武世界,武功層次太弱罷了。
在這大唐雙龍世界,區區煉氣一層的修爲,是不可能碾壓天下武林的。
天龍世界,沒人能正面衝擊正規大軍。
可在大唐世界,武功高手不僅可以正面衝擊鐵甲大軍,甚至可以在正面戰場上,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
一場大戰之前,如果統軍將領乃是武功高手,敵對方往往還要想方設法,用各種手段,如刺殺、下毒、刺激心靈等手段,先削弱敵軍大將的武功。
如武尊畢玄、奕劍大師傅採林,更是可以成爲鎮國武力。畢玄如果親自帶領騎兵衝鋒,沒有旗鼓相當的高手阻擊,或是多個宗師級高手圍攻,那便沒人能夠抵擋畢玄的軍勢。
而傅採林如果親自坐鎮一城,那麼再精銳的軍隊,也休想攻破城池。
在這樣的世界,以青木長生訣之不擅鬥戰,區區煉氣一層的修爲,當然不可能橫行天下。
就好比現在,紅拂女明明比獨孤鳳更早修煉長生仙法,可她以煉氣一層的靈力,催動各種特效華麗的拳掌功夫,卻還是被修煉人仙武道,爆發力更強的獨孤鳳壓着打。
論輕功,兩人不相上下,都精通飄逸迅捷,變化莫測的凌波微步。
紅拂女以靈力催動凌波微步,甚至可以幻化出虛實難辨的殘影幻身,惑人耳目。
但這並沒有用,獨孤鳳輕功不比她稍遜,總能追上她的節奏。
紅拂女以靈力同時催動“金鐘罩”,以及來自天龍世界少林寺的“金剛不壞神功”,把自己變得跟小金人似的,外邊還頂一口金鐘虛影,可還是頂不住獨孤鳳勢大力沉的“五嶽崩”。
往往鐺鐺幾下,金鐘虛影便被打爆,金剛不壞神功也被打得金光連閃。
兩人鬥了一百多招,紅拂女漸漸招架不住獨孤鳳愈發猛烈的攻擊,主動跳出戰團認輸。
對此,慕容復倒並不意外。
人仙武道本就是他有感於青木長生訣不擅鬥戰,欠缺護道手段而開創。
算上在笑傲世界開創煉體武道的十幾年,再算上神鵰世界,揣摩着將煉體武道轉爲人仙武道的近十年,他爲創此功法,已耗時二十餘年,消耗無數本源,拿自己做了無數次實驗。
既是純爲鬥戰而生,長生倒在其次的功法,修煉人仙武道的獨孤鳳,以略遜紅拂女的境界,將她全程壓制,倒也不算出奇。
拳腳功夫獨孤鳳大佔上風,之後二人又比試劍法。
也許姓“獨孤”的都適合用劍,又或是因爲獨孤家的家傳絕學,本就是劍術,總之獨孤鳳在劍道之上,着實有着極出類拔萃的天賦。
這幾年下來,她的天劍訣,不僅已經臻至第二階極巔,甚至還稍微摸到了一絲第三階“一劍成陣”的門檻。
紅拂女劍術天賦也極高,但比起獨孤鳳還是略遜一籌,只修到了天劍訣第二階段,與大師姐對攻數十招,便已落在下風,最後還是隻能棄劍認輸。
不過紅拂女還擅長奇門兵器,練了一手拂塵功夫,以及一手白蟒鞭法。
尤其是那白蟒鞭法,慕容復給她煉了一條三丈長的法器藤鞭,以青木靈力催動之下,三丈之內,都是她的殺傷範圍。
但她自忖就算施展拂塵功、白蟒鞭這兩門奇門兵器功夫,恐怕也不是大師姐對手,便也沒再繼續跟大師姐比試。
慕容復隨口點評指點兩句,又給二人各賞了一瓶他親自煉製的丹藥。
給獨孤鳳的,是增強氣血,易筋洗髓的靈丹,給紅拂女的,自是增加靈力修爲的丹藥。
之後其他弟子也兩兩成對,上前較技,各有勝負。慕容復一一點評指導,每個弟子亦都賞了靈丹,以勉勵他們這一年來的努力修行。
天門弟子,多是出身一般的平民子弟,乃至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他們有着迫切改變自身境遇的想法,給他們機會,他們就願意拼命。
因此天門門下諸弟子,就沒有混日子的混子,個個都是不用督促,便自覺勤修苦練。
年終大比過後,獨孤鳳趕回長安,陪家人團年。
其他有父母親人的弟子,也紛紛拜別師尊,回家過年。
驪山行宮之中,只剩下困居於此的宮女,以及紅拂女等以師門爲家的孤兒弟子。
除夕夜。
與行宮裡的弟子、宮女們一起守歲之後,慕容復獨自回到松柏林間的那棟五層高樓裡。
弟子、宮女們自有宿處,這偌大高樓,之前一直是慕容復獨居,不過這幾日,卻多了一個暫住的居客。
作宮女打扮的祝玉妍,正候在一樓門廳中,見慕容復進來,上前盈盈一禮,“門主。”
她雖易容改扮,連身高形體都以易筋縮骨功調整了一番,但還是儘可能避免與行宮中的天門弟子、宮女們照面,今天也沒有參與過年節目。
畢竟宮女、弟子們人數有限,彼此相熟,突然多出一個生面孔,還是挺叫人疑惑的。
慕容復對着祝玉妍微一頷首,徑直向着樓梯行去。
祝玉妍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上到五層廳中,慕容復自去錦榻上坐下,祝玉妍則款款行至錦榻之前,跪坐在慕容復膝前。
慕容復也不廢話,擡手一指,點在祝玉妍眉心那仿如火焰花簇妝紋的“虛空花種”之上,徐徐輸入長生真氣。
這不是青木長生訣真氣,而是“長生訣”真氣。
慕容復當然不需要修煉長生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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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青木長生訣已臻至築基之境,根基早定,也不可能改修其它煉氣功法。
不過,他可以依照長生訣第七幅圖的行氣路徑,汲取天地至陽之力,凝鍊出至陽屬性的先天真氣。
其他人自然不可能這麼玩。
慕容復也沒有將長生訣真氣納入丹田。
他丹田裡都是青木長生訣法力,長生訣真氣一入丹田,就會被法力消磨,根本無法存留。
所以,慕容復只是即時汲取至陽之力,凝鍊出至陽屬性的長生訣真氣之後,又馬上釋放出去。
釋放對象,自然就是祝玉妍。
天魔秘修出的先天真氣,乃是陰極屬性,所謂孤陰不長,單憑自身,修煉天魔秘的陰癸傳人,便是心靈無缺,也很難將天魔秘修煉至十八層。
原世界線中,婠婠乃是得了徐子陵至陽屬性的長生真氣相助,才最終堪破關竅,將天魔秘修至第十八層。
此刻,慕容復便是以同樣的理念,現場凝鍊長生真氣,爲祝玉妍調和陰陽,助她衝擊關隘。
絲絲縷縷的至陽真氣,通過虛空花種,徐徐滲入祝玉妍經脈穴竅,依長生訣第七幅圖行氣路徑,帶動祝玉妍天魔真氣緩緩運轉。
初始,屬性對立的兩種真氣,令祝玉妍苦不堪言,只覺經脈如遭刀絞,肌膚亦時而冷如冰塊,時而燥如火焚。
短短几個呼吸,她渾身上下,便已香汗淋漓,乃至冒出騰騰蒸汽。
但轉眼之間,那將她衣裙、長髮浸透的汗水,又迅速凍結,在她肌膚、衣裳、髮梢上,結出大片雪白霜花。
沒過多久,霜花又化作蒸汽,祝玉妍身上,也再度冒出淋漓汗水……
就這般冰火轉化不知多少次,至陽屬性的長生真氣,終於與陰極屬性的陰癸真氣,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陰陽互抱,螺旋運轉。
祝玉妍也終於自那冰火二相不斷轉換的痛苦煎熬中解脫出來,全神貫注,催運已化作螺旋態的真氣,凝鍊生死竅。
又不知過了多久,祝玉妍忽地渾身一震,氣息驀地內斂,渾身真氣皆歸潛於生死竅,瞬間變得好像沒有任何真氣修爲的普通人。
之後,真氣又自生死竅中涌出,轉眼遍佈十二正經、奇經八脈,高速運轉。
螺旋真氣運轉之時,她身上彷彿出現了一個無形漩渦,大肆汲取鯨吞四周天地元氣。
這急速的抽取,甚至令廳中出現了一道旋風,嗚嗚呼嘯着,將紗簾、書冊、壁畫卷得獵獵飛揚,嘩嘩作響。
足足過了兩刻鐘。
祝玉妍身周異狀終於停息,氣機亦恢復平穩。
她的肌膚,變得更加晶瑩玉潤,縱然廳中無光,依然散發出無瑕白璧般的朦朧光暈。
感受着從未體驗過的全新境界,感受着那彷彿無窮無盡,似有排山倒海之威的精純真氣,祝玉妍不禁熱淚盈眶。
她已臻至天魔秘十八層。
這是她師尊,甚至是陰癸派歷代先輩,都從未抵達過的境界。
自陰癸派創派以來,她祝玉妍,是第一個將天魔秘修至十八層的陰癸傳人!
而她能有這成就,全靠慕容復相助。
“門主……”
祝玉妍仰起玉頸,聲音哽咽,淚光朦朧地瞧着慕容復:
“蒙門主成全,妾身終於臻至天魔秘十八層,一窺我陰癸派前無古人的至高境界……門主再造之恩,妾身縱粉身碎骨,亦無怨無悔。”
慕容復微微一笑,悠然道:
“無需你粉身碎骨,以後用心爲我,爲天門做事就好。”
“是……”
祝玉妍盈盈一拜,又顫聲說道:
“門主,請恕妾身貪心,妾身弟子婠婠,天賦猶在妾身之上,妾身懇請門主,未來亦助婠婠一臂之力。”
慕容復淡淡道:
“待她天魔秘臻至十七層圓滿,帶她前來見我。”
“是!”
祝玉妍感激得臉頰暈紅,又深深一拜,起身說道:
“門主深恩,妾身無以爲報,願爲門主獻上一舞……”
說話間,她長袖舒展,秀髮翩揚,裙袂飛旋,作天魔之舞。
起舞之時,她面容清冷端莊,好似威嚴尊貴的女王,雙眼卻波光朦朧,嫵媚多情。其身姿更是柔軟妖嬈,一舉一動皆撩人心絃,引人遐思。
不知不覺,她身上的衣裙已接連脫落,最終只剩下兩條天魔飄帶,纏繞在她那雪白晶瑩,曲線婀娜的曼妙嬌軀上。
不知何時,一條天魔飄帶落到慕容復手中,慕容復握着飄帶一端,看了祝玉妍一眼,輕輕一扯,祝玉妍便好似一片輕盈的羽毛,向着他翩然飄飛而來……
大年初一,降臨大唐世界已經三年有餘的慕容復,難得睡了個懶覺。
祝玉妍一直呆到元夕節後,直至徹底鞏固了天魔秘十八層境界,方纔悄然離開行宮,帶着慕容復的任務,繼續奔波行走去了。
大業九年,楊廣第二次御駕親征高句麗,楊玄感趁機起兵造反。
然而此時大隋根基雖已鬆動,尤其民間已是義軍蜂起的局面,可大隋的底子還是極其紮實,即使是楊玄感這種要家世有家世,要聲望有聲望,還有着不少貴族子弟投效的上層大貴族親自造反,也無力摧毀大隋,甚至起兵不過兩月,便迅速敗亡。
就在楊玄感敗亡之後不久,關於“楊公寶庫”的傳言,漸漸在江湖上流傳開來。
至於民間義軍,自大業七年起,大隋最後的柱石張須陀,已經登上歷史舞臺。
他其先大敗首倡義舉的“知世郎”王薄,繼而轉戰南北,連破義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業九年,更是一舉擊破王薄、張宣雅、郝孝德聯軍十餘萬。
後世名將秦叔寶、程知節、羅士信,此時都是追隨張須陀,跟着他征討義軍的部將,可見大隋底蘊該有多麼深厚。
……
“楊公寶庫?”
大業九年秋末,慕容復遊於園圃之間,查看靈藥長勢。
獨孤鳳跟在他身後,眉飛色舞地說道:
“傳說那楊公寶庫,乃是楊素生前修建,寶庫之中,不僅收藏了他畢生聚斂的海量財富,還囤着大量兵甲戰械,只要能夠取出寶庫珍藏,奪取天下亦有幾分把握!”
慕容復輕笑一聲,說道:
“所以這流言,究竟是如何流傳出來的?”
獨孤鳳道:“傳說是楊玄感起兵造反之前,爲鼓舞士氣,增強手下信心,對手下心腹們說的,也不知被誰泄露了出來。不過楊玄感沒說那寶庫在哪裡,好像也沒來得及開啓寶庫,就兵敗身亡了。現在這傳言,有人相信,但更多的人不信。不過我倒是相信的。”
慕容復笑問:“你爲何相信?”
獨孤鳳一臉認真地說道:
“楊素生前,乃是天下首富,其府邸跟皇宮一樣奢華氣派,家中單是後院的樂伎、歌姬、小妾,就養了數千人。楊素之富,我等四大門閥都難以望其項背。可奇怪的是,楊素死後,他的家財卻不知去了哪裡,反正楊玄感起兵之時,並沒有展現出楊家應有的財力。”
說到這裡,她又若有所思:
“楊玄感兵敗之前的最後一搏,乃是進軍洛陽……而楊素生前,曾參與修建洛陽新城……所以,難道楊公寶庫是在洛陽城中?”
然而楊公寶庫就在長安,寶庫入口,還就在你獨孤家一處別苑之中。
慕容復心中好笑,問道:
“小鳳兒想要楊公寶庫?”
獨孤鳳笑嘻嘻道:
“只是好奇而已。我家的錢,其實已經多到用不完啦。我也不喜財富權勢,再多錢財,對我又有何用呢?”
慕容復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打算找個時間,帶小鳳兒去楊公寶庫逛一逛,瞧瞧她是否真如她現在所說,不爲那堆積如山的金銀寶貨所動。
當然,楊公寶庫的機關,出自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之手,設計地極其精妙,慕容復縱然能夠憑強大的修者神識,將機關一一破解,卻也未免太過麻煩。
反正目前也沒甚急用,還是等精通機關,又能元神出竅的黃蓉來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