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驪山溫泉都被列爲皇家御用,秦皇、漢武都曾在此修建行宮。
隋文帝也在北周“皇湯石井”的基礎上重新修飾,列植松柏數千株,到後世,此地更將修建大名鼎鼎的“華清宮”。
驪山溫泉既是隋帝行宮,按理,普通人是不能進來泡澡的。
不過揚州江都纔是楊廣摯愛。
大業元年,楊廣就開始了第一次巡遊江都,同時下旨在洛陽興建新都,待得新都落成,楊廣又迫不及待遷都洛陽。自登基以來,滿打滿算,他在長安都沒呆滿一年。
按照正常的世界線,自遷都洛陽之後,楊廣直至第三次巡遊江都時,被宇文化及弒殺於江都宮中,也再未回過長安一次。
以楊廣對長安的“嫌棄”,到了當今這大業五年,文帝時期的溫泉行宮,早就空置了下來,如今只剩一些早被遺忘的宮人在勉強打理,偌大行宮,已是處處荒草,夜裡更是狐聲悽悽,清冷幽寂。
慕容復來時,恰好降臨在驪山行宮之中。
他見此地風景甚美,又有宮闕樓閣,起初還以爲誤入了某個王候府邸,隨意遊覽之時,遇上幾個灑掃的老宮人,用心靈法術詢問一番,方知此地乃驪山行宮,此時乃大業五年。
又從宮人口中聽說了四大門閥、嶺南宋閥等名詞,遂確定此方世界,乃是大唐雙龍世界。
得知了世界與時代背景,慕容復也沒忙着出去活動,先找了個溫泉池子,舒舒服服泡着溫泉睡了一覺,方纔考慮該如何行事。
他之所以再次開啓諸界行走,乃是因爲築基之時,對血月之災的微妙預感。
血月只是開始,真正的大患尚未降臨。
但即使時間相對充足,倘若不早做綢繆,將來大患降臨之時,慕容覆在神鵰世界的一切努力,恐怕都將化作泡影。
神鵰世界有升格爲仙神世界的潛力,有慕容復珍視的人們,他爲這世界付出了諸多心血,絕不允許那最糟糕的後果出現。
除了神鵰世界血月之禍,他還有一個因截天鼎而起的大麻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雷。
爲尋求突破,早日晉升金丹,應對種種禍患,他又一次開啓了諸界之旅。
這一次,來到的世界,也恰合他的心意。
大唐雙龍時代,與此前的邊荒時代,以及之後的覆雨翻雲時代相比,力量層次低了不止一籌。此時代最頂尖的三大宗師、天刀宋缺的實力,既比不上此前邊荒時代的頂尖高手,亦比不上後世的傳鷹、龐斑、浪翻雲。
但隋唐時代的高手並不拔尖,卻並不代表,此方天地本身的層次就低了。
破碎虛空級的高手,在人間,能以一己之力,碾壓萬軍,破碎之後究竟有多強,更是難以揣度。
而大唐世界,就有着此方天地,“破碎虛空”的奧妙。
慕容復自有成道之法。
若只是單純的武功秘籍之類,哪怕是長生訣、天魔策,倒也不值得他追求。
但那“戰神圖錄”卻並非成法秘籍,而是四十九副蘊含着天地宇宙奧秘的奇圖,每個人觀摩戰神圖錄,悟出的道理,創出的功法,都不盡相同,甚至截然相反。
在慕容復想來,那戰神圖錄,恐怕是拓印着天地宇宙“道韻”的玄奧存在。
凡人受限於生命層次,觀摩戰神圖錄,便如盲人摸象,最多隻能勉強看到天地道韻的一角。
然而即使只是觀摩道韻一角,對凡人來說,也足以受用終生,乃至恃此破碎虛空,得道成仙。
戰神圖錄這等存在,慕容復若能觀摩,一樣可以大有收穫。於仙道修行,或能助他更快凝結金丹,於人仙武道,或能助他徹底打通“武聖”至“人仙”的道路。
“尋找戰神圖錄是第一目標。其次,纔是攪動風雲,影響世界,收割本源……”
慕容復泡在溫泉之中,默默思忖着收割手段。
此次諸天之旅,因爲沒有找到神鵰世界這樣的“開放型世界”,慕容復並沒有攜帶任何實質力量。仙道修爲、肉身力量半點沒帶,統統留在了截天鼎當中。
也正因此,他降臨大唐世界時,不曾遭到天地免疫排斥。
當然,這或許也是因爲大唐世界能級更高,對於力量“微弱”的外來者,並沒有那麼敏感。
而沒有帶來仙道修爲、肉身力量,並不代表慕容復就沒有了實力。
根植靈魂的心靈力量,他可是一點不少,統統帶過來了。
築就“紫府神宮”之後的心靈力量,不要說普通人,等閒武者也難以抵禦。
不過此方世界的武者們,也非常講究心靈力量。
高手們的“心法”,就是修心的法門。
此方天地,真正的高手,心靈都極其敏銳強大。
很多高手都擁有氣機感應、靈覺探查、危機預感等能力。
正因此,魔門“補天閣”的刺客,纔會令人聞之色變。因爲魔門補天閣刺客,有秘法遮蔽自身氣機,在其發起致命一擊之前,靈覺再敏銳的高手,也極難察覺補天閣刺客的存在,往往要到殺招臨近眼前,才能倉促作出反應。
魔門甚至還有“千里鎖魂”這等能夠隔空千里,鎖定特定氣機的神奇法門。
慕容復暫時不知此方天地,頂尖武者們的心靈力量,究竟能做到什麼境地,因此也沒有打算出去浪。
反正這驪山行宮已被楊廣遺忘,少許宮人也抵不住他的心靈力量,他便打算在此地修煉一陣,等實力恢復到一定程度,再出去行走天下。
或許,也可以不出去行走,就將這驪山行宮當作基地,在此培養弟子門徒?
“等我實力恢復一些,便是佔了這溫泉行宮,作我的私人領地,也是輕而易舉……”
……
清晨。
慕容復背復雙手,踏着苔痕斑駁的青石小徑,行在列植奇鬆異柏的園林之間。
途中陸續遇上幾個上了歲數的老宮人,遠遠便向着慕容復行禮,口稱“仙尊”。
這些老宮人受慕容復心靈力量影響,將他當成了駐世神仙,對他畢恭畢敬。
除了用心靈力量,影響這些老宮人對自己的認知,慕容復倒也並未爲難這些老宮人,不曾干涉她們的日常生活。
這都是些可憐人。
楊廣對長安棄如蔽履,這些文帝時期,便在溫泉行宮侍奉皇家的老宮人更是早被遺忘,俸時有時無,平時還要自己種些小菜,縫補衣裳過活。
而類似的可憐女子,在楊廣一朝數不勝數。
廣大帝在運河沿岸廣建宮室,蒐羅無數美女充實宮室。
其中絕大多數宮室,楊廣畢生未曾進入駐足片刻。
那些充實宮舍的美女,在楊廣生時如籠中鳥兒一般幽居空殿,虛渡光陰,至楊廣死後,在那羣雄逐鹿的亂世之中會有何等下場,不問可知。
慕容復遊覽一陣,對這驪山行宮愈加滿意。
隋文帝楊堅出名吝嗇,不僅對百姓無比刻薄吝嗇,對他自己也極之慳吝,其在北周皇室行宮基礎上重新修飾驪山行宮,除了種樹之外,並沒有大興營建。
因而此時驪山行宮的規模,遠遠不及唐玄宗修的華清宮那般華美,宮室閣樓數量不多,並且大都保持着北周時的風貌,建築顯得有些陳舊。
但文帝總算把綠化做得極好,那些富有歷史滄桑的宮室,也還真就頗合慕容復心意。
悠遊一陣,慕容復做出決定:
“大好行宮,就此空置,未免可惜。決定了,此地以後就歸我了!”
公然佔據皇帝行宮,堪稱膽大包天。
可在慕容復看來,溫泉天成,歷代皇帝霸得,我爲什麼霸不得?
莫說楊廣已拋棄了長安,拋棄了這行宮,就算廣大帝還在長安,還常常來泡溫泉,慕容復也是要當着他的面,把這行宮霸佔下來的。
大不了碰一碰嘛!
這天以後。
慕容復開始隱居行宮,潛心修行。
飲食方面自有宮人供應。
慕容復倒也沒有壓榨這些可憐宮人。既受她們供奉,自然也要給她們些好處,不僅給她們看診治病,還教她們養生氣功,乃至真正的武功。
無論是攪動風雲搞大事,還是尋找戰神圖錄所在的驚雁宮,都需要大量人手。
慕容複本就有廣納門徒的想法,自不介意廣傳武功。
這行宮裡的宮人,年紀最小的也有二十多歲,最大的都四十出頭了,經脈早已定型,很多宮人身體氣血都過了巔峰期,開始走下坡路,本來無論外功、內功,都過了最佳修煉年紀,練不出多大成就。
但慕容復開創的人仙武道不講究這些。
只要不是徹底的修煉廢材,四十多歲開始修煉,也多少能練出一些成就。
至於二十多歲的年輕宮人,若有練武天賦,練出一身江湖一流的武功也不無可能。
不知不覺,秋去冬深,慕容復降臨此間,已有四個多月,大業五年,也漸漸到了尾聲。
慕容覆沒有去管外界之事,一心潛修,恢復實力,兼教授宮人。
臘月某夜,下起了大雪。
次日清晨,大雪停時,驪山上下,行宮內外,已是一片銀妝素裹。
慕容復一早起來,踏着積雪覆蓋的小徑,正要去林間練功,一個宮女快步行來,盈盈一禮,說道:
“仙尊,大雪之後,獨孤閥的尤老夫人恐怕會來。”
“哦?”
慕容復看向這宮女。
這宮女名叫裴果兒,二十五歲,其祖父據說出身河東裴氏,但多年前就已自立門戶。
裴果兒十四歲時選秀入宮,十六歲被打發來驪山行宮,十一年來,莫說當今皇帝,連先帝都不曾見過一面,白白虛渡了十一年光陰。
她也是溫泉行宮之中最年輕的宮人,聰敏機靈,做事幹練,功夫也練得不錯,短短四個多月,已經小有所成,徒手摞倒兩三條大漢不成問題。
“獨孤閥尤老夫人,是那位獨孤閥第一高手尤楚紅吧?”
裴果兒道:“正是。尤老夫人有哮喘之疾,每年冬天都會頻繁發作,化雪之時尤甚。因此每到冬天下雪最冷之時,都會來驪山行宮休養一陣。”
驪山行宮雖是皇室行宮,但獨孤閥乃是四大門閥之一。
而這年代的門閥勢力,集經濟、政治、軍事力量於一身,便是皇帝也得禮讓三分。
更何況,楊廣生母獨孤皇后,便是出身獨孤閥。
既是頂級門閥,又是皇親國戚,獨孤閥自然可以隨意受用這驪山溫泉。
慕容復問道:“尤老夫人往年都在哪個湯池宮室療養?”
裴果兒道:“海棠宮。”
頓了頓,又道:
“尤老夫人很是大方,每年都會打賞不少。我們能撐到現在,也是多虧了尤老夫人歷年賞賜。”
慕容復微一頷首,道:“既如此,你們往年如何接待,今年一切照舊便是。”
裴果兒行禮應喏,自去忙活去了。
下午。
慕容復來到一座高樓之上,憑欄而立,遙望行宮正門方向。
就見一列車隊,正在宮人相迎下,緩緩駛入行宮之中。
一個錦衣華服、神采飛揚的少年,騎着高頭大馬在前開道。
少年身後,跟着一輛奢華馬車。馬車之後,還跟着三輛車廂寬大的貨運馬車。又有十多個負刀挾弓的勁裝男女,隨侍在車隊兩側。
隊伍人數並不算太多。
尤老太太本身乃是獨孤閥第一高手,宗師級人物,安全方面不需要他人保障。那些隨行的男女武士,也就只是撐個排場,護翼外圍,免得閒人打擾衝撞而已。
以尤楚紅的武功修爲,被人凝目窺視所乘馬車,即使有車廂阻隔,又相距甚遠,也早該生出感應。
但她偏偏就對慕容復的遠望毫無反應。
慕容復的心靈脩爲,足以遮蔽自身氣機。不要說隔空遠望,就算近在眼前,他也可以令自身氣機毫不外露,令人無從捕捉。
這對大唐世界的高手,無疑是一種降維打擊。
大唐世界的高手,因着精神強大,靈覺敏銳,往往信任靈覺更甚雙眼。
一旦無法捕捉對手氣機,就算眼睛能看到對手的存在,也會像正常人突然失明一樣,不知所措,難受之極。
正默默觀察時,那奢華馬車的一側窗簾忽地掀開,探出一張小臉。
那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年紀雖小,但肌膚雪白透嫩,五官精緻俏美,已有幾分絕色之姿。
小姑娘四面張望一番,忽地向着慕容復所在的高樓望來。
兩人視線一對,小姑娘頓時詫異地瞪大了雙眼。
顯然沒有想到,這清冷空寂的驪山行宮之中,居然還有他人存在。
“奶奶,那邊好像有人,還是個男人!”
小姑娘回頭向尤老夫人彙報情況。
尤老夫人側首望去,透過窗口看向小姑娘手指的高樓,卻什麼都沒看到。
“鳳兒眼花了吧?那邊哪有人?”
小姑娘眨眨眼,錯愕道:
“咦,人呢?方纔明明就在那裡的。”
尤楚紅自是不信。
若真有人窺視,她又怎會毫無察覺?
以她武功,當今之世,能瞞過她靈覺感應的高手,可是寥寥無幾。而那等高手,也都自重身份,若要見她,自會光明正大相見,不會這般無聊。
當下笑着輕撫小姑娘秀髮,說道:
“若有人窺視,奶奶早就發現了。小鳳兒這些天練武太勤,當是累着了。來了這溫泉行宮,便好生休養幾天吧。”
小姑娘也是疑惑,那麼大一個人,怎一轉眼就不見了?
她相信自己的眼力,並不認爲自己方纔是眼花看錯。
可奶奶說的也沒錯,以奶奶的修爲,若有人窺視,不可能瞞得過她。
莫非,我見鬼了不成?
小姑娘心裡有點慌,可更多的,卻是好奇與興奮。
大白天見鬼,這可真有點小刺激呢。
獨孤閥的隊伍,去了尤老夫人往年冬天常住的海棠宮。隨行的侍衛,以及行宮宮人們,幫着從馬車上卸下各種行李物件,搬入宮室之中,佈置起居場所。
尤老太太的嫡長孫獨孤策,也就是那個錦衣華服、神采飛揚的少年,站在一旁指手劃腳,指揮侍衛、宮人們做事。
小姑娘則悄悄溜出了海棠宮,向着之前看到人影的那棟高樓溜去。
她年紀不大,輕功卻極好,足尖輕輕一點,就能掠出兩丈多遠。
昨夜剛下過雪,行宮宮人太少,只勉強清出了主道,其它地方,都還覆着厚厚的積雪,可小姑娘纖足踏在雪地之上,竟只留下淺淺的足印,頗有幾分踏雪無痕之妙。
很快,小姑娘就來到了那座高樓前,也不走正門,直接縱身一躍,飛縱到二樓陽臺上,從敞着的窗口鑽了進去。
小姑娘在樓裡上上下下搜尋一番,別說人影,連腳印都沒找到半個。
片刻後。
小姑娘推開一樓大門,邁出門檻,回望空蕩蕩的高樓,小臉上滿是疑惑:
“真的沒人?難道,我看到的,真的是鬼?”
她纖眉微皺,思忖一陣,又不甘心地四下搜尋,接連找遍了好幾座溫泉宮室,連一些松柏樹林深處都搜尋了一番,可還是不見半個人影,雪地之上,也只有她自己留下的一些淺淺腳印。
“這麼厚的積雪,如果有人,肯定會留下腳印……”
松林之中,小姑娘一手環抱胸口,一手託着下巴,用力一點頭,自語道:
“沒錯了,我方纔看到的,必定是鬼!這鬼不簡單呢,竟能瞞過奶奶的感知。不過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方纔人多時,它只敢遠遠窺視,現在只我一個人,它也不敢跳出來嚇我,可見那必是一隻膽小鬼,被我的武功嚇到了!既是膽小鬼,那麼該怎麼把它引出來,捉住它呢?”
這小姑娘居然在打着捉鬼的主意,不得不說,膽量有夠驚人。
小姑娘正皺着小臉,冥思苦想捉鬼計劃時,身後忽地響起一道低沉柔和的男聲:
“你在找我?”
饒是小姑娘膽大包天,還是被這冷不丁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
但驚嚇過後,她的第一反應並非尖叫逃避,或是抱頭蹲防,而是猛地轉身回頭,瞪大雙眼去看那鬼。
結果自是什麼都沒看到。
身後空蕩蕩的,並無任何身影,甚至連雪地之上,也只有她之前留下的淺淺腳印,再不見其它印記。
“不怕!這是個膽小鬼,連在我面前現身都不敢,只敢鬼鬼祟祟嚇人!”
小姑娘心裡給自己打着氣,瞪大雙眼,豎起柳眉,作出自認爲最兇惡的模樣,大聲道:
“大膽膽小鬼,竟敢嚇我,還不快快現身!”
先前那低沉醇厚的男聲,又在她背後響起,帶着點笑意說道:
“又是大膽,又是膽小鬼,你不覺得這有些自相矛盾麼?”
“……那,那只是口誤!”小姑娘辯解着,又飛快側身扭頭,可身後還是什麼都沒有,當即眨了眨眼,使出激將法:“鬼鬼祟祟算什麼好漢?有本事出來,跟我正大光明過上幾招!”
“伱不是說我是膽小鬼麼?既是膽小鬼,鬼鬼祟祟有什麼不對?”
那男聲又在她背後響起,這一次,小姑娘還感受到有一股涼風,嗖嗖地往自己脖子裡吹。
“鬼已經貼到我背後了?”
小姑娘心中凜然,但居然還是膽氣十足,面無懼色,同時嘴上繼續激將:
“那只是口誤!你不是膽小鬼,你是膽大包天的大膽鬼!既是大膽鬼,難道還怕我一個小姑娘麼?現身啊,讓我瞧瞧你的真面目!”
“那你可得看好了……”
話聲一落,小姑娘只覺眼前一花,一片龐大的陰影當頭籠罩下來。
小姑娘定睛一瞧,頓時將雙眼瞪到極限,小嘴也情不自禁張得圓圓。
她眼中看到的,是一尊足有三層樓那麼高的巨人。
雖那巨人並非想象中的青面獠牙、身體畸形,相反身形比例堪稱完美,相貌也極英俊瀟灑,可這體型未免也太駭人了!
三層樓那麼高啊!
呆滯一陣,小姑娘喃喃道:
“個頭這麼大,不愧是鬼!”
這一刻,她終於感覺有些不妙了。
這麼大的鬼,她怕是捉拿不住,甚至可能反過來被鬼捉住吃掉。
幻想着這巨鬼伸出大手,一把將自己撈起,遞到嘴邊,亮出兩排白森森的大牙,咔嚓一聲就把自己齊腰咬作兩截的景像,小姑娘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冷噤,右腳後撤半步,暗自催動真氣,已做好了溜之大吉的準備。
但那巨人並沒有如她幻想的一般,將她抓起來吃掉,只揹負雙手,垂眸俯瞰着她,低笑一聲:
“爲何說我是鬼?我就不能是神仙麼?”
說話間,巨人身上,綻出灼灼明光,腦後甚至騰起一輪璀璨光環,將他襯托得好似天神。
“咦!”
見巨人一下變得神聖莊嚴,小姑娘又一次瞪大雙眼,震驚道:
“神仙?你你你……你真是神仙?”
該不會是鬼怪的障眼法吧?
好吧,她沒有猜錯,這確實是“障眼法”。
慕容復全盛之時,都沒法兒變成三層樓那麼高的巨人,更何況修爲未復的現在?
小姑娘眼中所見,只不過是慕容復以心靈之力,改變她認知之後看到的幻像。
真正的慕容復,正站在她三丈開外,負手瞧着她呢。
不過小姑娘卻瞧不見慕容復真身。
她眼中只能看到那渾身明光灼灼,腦後光輪璀璨的巨人。
此時,她眼中的巨人,正對着她含笑說道:
“你既然相信世上有鬼,爲何不信有仙神?”
小姑娘眼珠一轉,擠出一抹笑意:
“那個,你既是神仙,應該不會吃小孩吧?”
巨人笑道:
“別的神仙吃不吃人,我不知道。不過我嘛,倒確是不吃小孩。”
小姑娘鬆了口氣,擡手拍拍小荷初現的胸脯,說道:
“不吃小孩就好……那個,你是哪路神仙?”
“有人叫我救苦救難至聖至仁鎮海降魔仙君。”
“救苦求難,至聖至仁,鎮海降魔仙君?那你是善神嘍?”
“看情況了。”
“什麼叫看情況?”
“善惡存乎一念之間,我可以爲善,但也可以爲惡。只是不吃人罷了。”
“……”小姑娘嚥了口唾沫,緊張道:“那你降臨此間,所爲何事?”
“本來無事。但見到你,便有事了。”
“啊?爲何?”
“我觀你資質上佳,心性膽氣亦是不錯,我降臨不久,還缺個開山弟子。小姑娘,可願入我門下,拜我爲師,隨我修行?”
拜神仙爲師?
這好像是件大好事。
不過……
這該不會是鬼怪在花言巧語,矇蔽誘惑我吧?
小姑娘乃門閥嫡女,年紀雖小,可眼界見識非比尋常,又聰慧機敏,哪會輕易相信他人?
當下搖了搖頭:
“我有家傳絕學,可不能隨意拜他人爲師。要不,你隨我去見我奶奶,徵求一下我奶奶的意見?”
以奶奶的武功,若這“神仙”只是鬼怪用障眼法變出來的,肯定能被奶奶一眼看破,把鬼怪抓起來吊着暴打。
小姑娘正這般想着,那巨人卻是微微一笑:
“不願就算了……”
說完,身形微微一閃,化光消散。
小姑娘用力眨了眨眼,又擡手揉了揉眼睛,四下環顧,哪還有半個人影?
再瞧瞧方纔巨人落足的雪地,積雪之上,仍是沒有半點腳印。
“那麼大的個子,居然沒在雪上留下腳印……難道真是神仙?”
小姑娘心裡隱隱生出一絲悔意。想想傳說故事裡的那些神仙,只會在有緣人面前現身,沒有機緣的,縱然當面相遇,也不能相識。
而自己先是看到了奶奶不曾察覺的身影,又與神仙說了這麼些話,還看到了他的真身,可見自己正是那個有緣人。
要求神仙去見沒有緣份的奶奶,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想到這裡,小姑娘雙手攏在嘴前,大聲道:
“神仙,你回來呀!我願拜你爲師啦!”
無人應聲,神仙的聲音,也未在背後響起。
小姑娘失望地嘟了嘟嘴,輕輕跺了跺腳,自語道: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錯失機緣?”
皺着眉頭想了想,她又想:
“這說不定是神仙給我的考驗!”
當下又雙手攏在嘴前,叫道:
“神仙,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的!對了,我叫獨孤鳳,你開山大弟子的位子,可得給我留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