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神君。”
大理寺。
楊罡擡起頭，目視天空中的無邊火雨。
緩緩將手中的天劍舉過頭頂。
頓時。
漫天火雨猛地一滯，在堪堪觸碰到天劍的時候齊齊停住。
“楊罡，你竟敢以天劍威脅我！”
火德神君震怒大喝。
天空中風雲聚散，一個身形如火焰凝結的身影顯現出來。
“火德神君……就你也配叫火德？”
楊罡卻冷笑一聲，說着一句不相干的話。
“你……”
火德神將怒愕，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半響。
他怒哼道：“休要逞口舌之力，我問伱，爲何如此濫殺大周官員，莫非以爲有了聖君親賜的天劍，便可以爲所欲爲？”
“楊罡我告訴你，當你仗權作惡，你手中的天劍也就失去了作用。以你現在的修爲，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火德神君一聲聲喝問，傳遍聖京。
天空之上。
不知何時一個個身影林立，遙遙望着這裡的動靜。
“濫殺官員？”
楊罡站在大理寺中，手持天劍，指着身前唯一倖存的人，“我並沒有。這個人，罪不至死，所以……”說着，驀然一揮天劍。
噗嗤~~
在無數人錯愕的目光中。
那官員捂着手臂，在地上慘嚎打滾。一股股鮮血從他斷臂處噴濺在地上，與地面的血水融合成一體。
“大理寺少卿尤關，二十一年前，遊閒街頭，打斷畫師一臂，其罪同等。”楊罡一字一字宣佈那官員的罪名，洪亮的聲音傳遍四方。
“楊罡手持天劍，代天刑罰，現將尤關撤除官職，聽候發落。”
他聲如驚雷，深深震撼了所有人的心靈。
二十一年前的事，竟然也調查清楚了嗎？
看來楊罡這一段時日看似閒散在家，卻從來都沒有閒着。而聖君交給他的那一支神秘的力量，也從來都沒有閒着。
‘撲通’
那名爲尤關的官員跪在地上，瘋狂磕頭。
“我認罪！我認罪！謝司法天神不殺之恩，謝司法天神不殺之恩！”
楊罡沒有理會。
擡頭看着天上的火德神君，輕聲問道：“現在，火部神君可還有意見。”
“你……”
火德神君怒氣騰騰，望着地上不停磕頭的尤關，怒其不爭，恨其軟弱。
而周圍的人，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楊罡的手段很決絕。
可意思也十分明顯了。
你們要扶持自己的人，可以。
但請先調查清楚這些臨時招來的人，身上乾不乾淨。
身爲大周權貴，這些人平日之所以上不得檯面，沒有進入官場身肩要職，便是因爲神山幾乎沒有幾個是乾淨的。
這一次權貴集團想將楊罡、將聖君當傻子糊弄，簡直是走了一步臭棋！
“好好好，楊罡，你很好。”
火德神君漸漸收斂怒氣，深深看了楊罡一眼，轉身消失在天空中。
漫天火雲也隨即消散。
天上四方圍觀的人羣見大戲落幕，楊罡大獲全勝，也紛紛散去。
不過他們知道。
這一次火德神君輸得如此徹底，皆是因爲對下層瞭解不夠。下一次……雙方的對弈，恐怕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呵~~”
楊罡輕笑一聲。
將手中天劍入鞘，看了一眼地上還在磕頭的尤關，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直接轉身離開大理寺。
許久。
才終於有官員、侍衛探頭探腦，心驚膽顫的出來收拾殘局。
而後將那失血過多的尤關，親自送去了三法司衙門——聽候發落。
楊罡既然如此說了。
誰也不敢在這一件事上馬虎。
轟隆隆~~~
天空一陣雷鳴，漸漸落下點滴雨水。
三月的第一場春雨，來了……
“疾如風，徐如林……不動如山，動如雷震。楊君之謀，讓人敬服。”一聲溫和的嘆息，自背後的街角響起。
“不敢當。”
楊罡停下腳步，背對着身後的人。
“如今聖京之中人人畏我，閣下孤身前來，難道不怕我手中的劍？”他擡頭看着天空的雨點，忽然笑了起來，滿是血污的臉透着一絲古怪的神色。
“怕，也不怕。”
腳步聲漸漸走近。
最終在楊罡身後五步之外停下。
這個距離。
正好是天劍的長度之外。
但以楊罡的能力，要殺一個手無寸鐵的文人，五步之距是問題嗎？
當然不是。
這只是表達一個態度。
來人敬畏他的手段，心裡卻不懼怕他的人。
因爲。
他們本不是敵人。
“怕，是因爲楊君身上的血，纏繞着一條條怨魂的哭泣聲。不怕，是因爲鄙人此來，與楊君心中的敵人並無利益牽連。”
來人平穩地訴說着自己的理由。
可楊罡的神識感知之中，分明看到他緊緊握着懷裡的一件事物，手背的青筋都冒出來了。
“既然沒有利益牽連，你爲什麼又要來？”
楊罡無聲地笑着，開口問道。
點點雨滴越下越大，漸入細密的珠簾。
“因爲……尹喜不願楊君再造殺戮，不願這聖京的盛景，陷入血流漂杵的境地！”那人握着手中的紅塵魚，聲音堅定有力地道：“這一次殺的人，已經夠多了……鄙人知曉楊君心懷三界，是爲天下蒼生着想。可行事如此極端，恐怕、恐怕……”
“你在教我行事？”
楊罡的聲音忽然一沉。
大雨之中，驚得尹喜的背上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他是聖京有名的雅士不假。
他與各方大家皆有交流不假。
但眼前這位司法天神，乃是連火德神君都不瞅的人。那一身殺氣壓得聖京世家大族擡不起頭，不敢正面對抗。
真惹怒了他。
誰也不知道後果。
可心中那自殘碎記憶中遺留的信念，讓他堅信，人有所爲，亦有所不爲。
尹喜隱隱有一種感覺。
這樣的肆意殺戮，不好。
以如此極端的手段，激怒世家大族，對楊罡未來的改革之路——不好。
只是他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所以……才親自前來見楊罡，希望他暫時停止過激的動作。
“鄙人、鄙人不敢。”
尹喜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可楊君所求之事，關係重大，還是希望閣下三思而後行。”
“哦？”
楊罡有趣地笑了起來。
“你什麼都不說不出來，卻仍舊堅定的想要阻止我。”他一邊說着，一邊終於轉過身來，“這樣……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親自體會我如今的所作所爲究竟是對是錯。”
雨越下越大，漸漸將楊罡臉上的血水沖刷，露出一張在尹喜剛剛覺醒的記憶中，印象十分深刻的臉龐。
“如何？”
如何？
尹喜站在大雨之中，只覺楊罡的聲音越來越遠，彷佛從上古、從數萬年前那未知的歲月之中傳來……
他的瞳孔急速放大，似被無數震撼的情緒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