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山最高處,有一間小廟。
與底下半山腰處那金碧輝煌,氣勢恢宏的諸多寺廟相比。
這間小廟顯得格外樸素。
泥牆木柱,班駁不已,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只有幾件僧舍,看起來似乎只能住三五人的樣子。
大長老來到此處,臉上一片肅穆。
恭敬無比道:“主持,諸位太上長老,玄意有要事求見。”
小廟內沒有一絲動靜。
大長老沒有一絲不快,臉上依舊十分恭敬,耐心地等待着。
約摸過了半刻鐘,一道平和的聲音,才從裡面悠悠傳出。
“進來吧。”
接着吱呀一聲,小廟的門無風而動,自行打開。
大長老先是恭敬一拜,這才小心翼翼地往裡走去。
最終停在空無一人的小院中,靜靜等候着。
“何事?”
半晌,那道聲音纔再慢慢地,不知從何處飄出。
同時大長老感到,數道無形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敢怠慢,連忙行禮道:“是這樣的主持,前陣子,寺中不是派玄明師弟他們,前往中州,爭奪那冥冥中的機緣。
但就在今日,負責打掃魂塔的小沙彌發現,玄明師弟等人的魂燈,全部熄滅了。
弟子懷疑,他們恐怕已經隕落在外界。
此事關係重大,弟子不敢自作主張,特來求問主持和諸位太上長老,該如何是好。”
聽到這話,周圍陷入一陣沉默當中。
但大長老卻明顯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又沉重了幾分。
他臉上神色如常,心裡的壓力,卻是一點點的增加。
半晌,那道平和聲音,纔再次響起。
“不錯,我方纔推算了一下,他們因果已消,的確都已身隕。”
“那主持,可否推算出來,是誰殺害了玄明師弟他們?”
大長老精神一振,連忙問道。
“不能,如今外界雖然規則初定,天機明朗了一些,但仍不易推算。
隔着界壁,藉助心廟之力,推算玄明他們的因果,已經是極限了。
且動手殺害玄明他們的,也非常人,身上同樣有屏蔽天機之物,更難推算。”
平和聲音慢悠悠地道。
彷彿玄明等人的身隕,都沒能讓他的情緒有絲毫波動。
大長老心中一陣失望,但還是道:“那主持,依你所看,此番玄明師弟他們身死,是否是聖山的那三位出手,又或是其他三大秘地的人出手?
弟子擔心,這當中,恐怕有對我們不利的陰謀。”
“不好論斷。”平和聲音道,“玄明他們帶了降魔金剛杵等寶物在身,按道理來說,外界應該少有人能夠傷得了他們。
不過聖山之上那三位聖主,手聖山約束,不會隨意出手的。”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其他三大秘地的人了?”大長老連忙問道。
“天機不明,一切都不好說,你且先派人出去,查詢一番再說。”
“弟子已經讓玄一師弟,前往無間樓那邊,讓其派人,外出查探了。”
“也可,我懸空山庇護了無間樓這麼久,也該是時候讓他們證明一下自己的價值了。”
“但是主持,自從天地變化,靈氣復甦之後,無間樓那邊似乎有所異動,並不是很老實。”大長老道。
“無妨,一羣登不得檯面的陰暗老鼠罷了,過些日子,他們會認清現實的,你且先下去罷。”平和聲音不在意道。
“是,弟子告退。”
大長老心中一凜,知道主持心中必定已是有了決定。
他也不敢詢問,只得低聲應道,慢慢地退出小廟。
等到大長老離開,小廟又恢復了平靜。
過了許久,平和聲音才悠悠道:“幾位長老,玄意所言之事,你們如何看?”
十多息後,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靜觀其變,如今我等最重要的,就是鞏固修爲,等待天地規則徹底穩固下來的那一天。
能夠第一時間渡劫,凝結金丹,重回金丹境。
屆時不管是陰謀也好,陽謀也罷,皆不足爲慮。”
“不錯,如今外面鬧得再歡,終究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等我等修爲恢復之後,反手即可碾碎。”
“只要我等能搶在其他幾個秘地中的老不死之前,恢復修爲,一切先機氣運,都將會歸於我懸空山。”
另外兩道聲音,同樣說道。
“善,長老們所言極是,那我等就先靜觀其變,讓玄意他們先折騰一下先吧。”
溫和聲音淡淡道。
小廟中再次陷入平靜,久久都不再有人說話。
在大長老離開小廟的時候,懸空山腳的山門處,一道身影,駕馭着流光,往山下的大地飛去。
過了半晌,在一處寨子之前落下,伸手一招,腳下所踩的流光,迅速縮小,落到他的手上。
那赫然是一片青竹葉子所化成的小舟。
正是那位奉命前往無間樓所在的玄一。
“玄一大師,是什麼風,將您吹到我們這裡來了?”
玄一過來的方式,如此招搖,早就被寨子裡的人發現了。
當即就有人出來,諂媚地對其恭敬行禮。
“不必廢話,你們的首領在哪裡,帶我去見他。”
玄一有些嫌棄地看着眼前有些油膩胖子,淡淡道。
他對這幫只會躲在暗處的陰溝老鼠,向來都看不上眼。
也不知道主持他們,當初爲何要選擇出手庇護這些玩意。
“我們首領就在裡面,還請大師跟我前來。”
油膩胖子似乎對玄一嚴重的嫌棄一無所覺,依舊諂媚道。
“那就帶路吧。”
玄一跟隨着油膩胖子進入寨子中,沒走一會,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只見寨子之中,到處都是骨頭架子,動物乾屍,頗有幾分恐怖詭異之感。
四周那陰暗的屋子裡,也有許多陰冷目光,正在偷偷窺視着,讓玄一感到十分不舒服。
“玄一大師,怎麼了?”
油膩胖子看到玄一站住身子,連忙道。
“哼!”
玄一冷哼一聲,身上的袈裟,忽然間暫放出耀眼金光。
下一刻,就聽到兩旁的陰暗屋子中,出來聲聲壓抑的慘叫。
油膩胖子臉色大變,當即罵道:“你們這些不長眼的,玄一大師也是你們能夠直視的嗎,回來我就收拾你們!”
說罷又向玄一點頭哈腰起來:“玄一大師,不要和這些不長眼的東西計較,回頭我自會懲罰他們,莫要爲此耽誤了您的要事。”
玄一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
以他的身份,略施懲戒一番即可,還不至於跟一羣老鼠計較。
畢竟,等下他還需驅使這些老鼠去辦事。
跟隨着油膩胖子,玄一最終來到了一座高大的木製塔樓之前。
“玄一大師,我們首領,就在裡面恭候大師。”
油膩胖子雙手作引,人卻並沒有往裡走去。
玄一巋然不懼,舉步往塔樓裡走去。
只不過,他的心裡,卻已覺得不滿。
一名在他們懸空山庇護下,才勉強苟活着的陰暗老鼠首領,居然還敢在他面前擺譜。
若非是這次還有事要這羣老鼠去做,他當即就要發作了。
進入塔樓中,玄一看到一道黑色身影,正背對着他,負手而立。
氣息渺然,難以捉摸,竟讓玄一都無法確定,眼前之人,到底是實是幻。
他心中一凜,知道眼前之人的境界修爲,猶在他之上。
黑色身影正在看着牆壁上的一幅畫。
畫上是一頭巨大的黑色夜叉,手持雙叉,宛如幽冥中的君王,透露出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難得有天上貴客前來,無刑有失遠迎,還望玄一大師見諒。”
那道黑色身影轉過身子來,對玄一露出燦爛的笑容。
“無邢,廢話少說,我此番前來,是有事要交與你去辦。”
雖然感受到黑色身影的修爲境界,還在自己之上。
但玄一依舊沒對其有太好的臉色,只是冷冷道。
“不知山上又有何事,需要用到我們這些卑賤之人去辦?”
黑色身影依舊面帶笑容道,好似對玄一的態度毫不在意。
“前陣子,我玄明師兄和玄怒師兄等人,帶領弟子們,和你們無間樓一些人,到外界去爭奪機緣。
如今出了些意外,下落不明。
我需要你無間樓,再派些人出去,查明玄明師兄等人的下落。
以及最近這些日子,外界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大事。”
“玄明大事等人下落不明?”
黑色身影吃了一驚,似乎沒有意識到,玄一前來,竟是爲了這等事。
這天下間,竟然還有勢力敢與懸空山作對不成?
“不錯,不止玄明師兄他們,就連你們那些跟隨着出去的無間樓弟子,也毫無音訊。
所以你們此番出去,不必做過多的事,只需查明玄明師兄他們下落即可。”
黑色身影心中凜然。
聽玄一的語氣,似乎那玄明等人,已是凶多吉少。
他頓時察覺到,此事的嚴重性。
“玄一大師放心,我這就去安排人手。”
玄一點點頭:“你選好人之後,就讓其去界門那邊等候着,到時自有人送他們出去。
記着,此行出去,優先查明玄明師兄他們的下落。
不要多做其他多餘之事,否則後果自負!”
說罷,玄一就轉身走出塔樓,在油膩胖子的帶領下,往寨子外走去,
彷彿在此多留半刻,對他也是一種褻瀆。
站在塔樓前,看着玄一離開的身影,黑色身影的眼裡,露出莫名的神色。
忽然間,一道詭異的身影,出現在他旁邊。
“樓主,這懸空山是越來越不將我等放在眼裡了。
一名小小的煉氣小成而已,也敢在我無間樓作威作福,對樓主你不敬。”
“人在屋檐下,我們又能如何。”黑色身影嘆息道。
“人家乃懸空山的高徒,山上那幾名老怪物,隨便一個,只用一根手指頭,將我們碾死。
更別說此界的進出之法,也掌握在人家手裡。
換做是你,你也會囂張。”
詭異身影陷入沉默當中。
因爲他知道,樓主說的都是事實。
過了一會,才道:“那樓主,你覺得方纔玄一所說的話,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這天下間,竟然真的有人膽敢對懸空山的人下手?
難不成,是其他三大秘地的人?”
“誰知道呢,不過很明顯,外界天地變化之劇烈,要遠在我們的意料之外。
連懸空山都不能完全掌控局勢,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
詭異身影精神一振:“樓主,你是說……”
“這一次外出,就由你來帶隊吧,記着,不必急着回來。
這一次是難得掌握外界的信息的機會,一定要把握好。
等把外界的形勢,探查清楚,再回來不遲。”
黑色身影交代起來。
“是,我明白。”詭異身影恭敬道。
“去吧,你自行挑選人選去,選機靈些的。
這或許是我們擺脫懸空山控制的唯一機會了。”
……
對於懸空山秘地中發生的事,陸青一無所知。
此刻的他,正專心致志的,催動着離火鼎的力量,在灰色葫蘆中,煉製獨屬於自己的禁制。
並且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了。
隨着最後一道禁制打出去,葫蘆陡然發出一陣灰濛濛的光芒。
此灰光與瘟疫老人那充滿死氣的瘟疫灰光不一樣。
它充滿着玄奧的氣息,有着包含萬物,演化萬物的意蘊。
隨着灰光慢慢收斂,離火鼎將葫蘆吐出,落到陸青手上。
“這位果真是完全掌握了離火宗的秘傳煉器手法。”
從頭到尾看着陸青煉製灰色葫蘆的“炎”,已經無比確定,陸青是真的得到了離火宗的煉器真傳。
並且還掌握到了一個十分精湛的境界。
單從煉製手法而論,就算是與離火宗當年的一些真傳弟子相比,都不遜色。
“恭喜小郎君,煉製法寶成功。”
見葫蘆落到陸青手中,“炎”當即恭喜道。
“只是初步煉製了一番而已,還差得遠。”
陸青卻是搖了搖頭,臉上並無得色。
他如今的修爲,終究還是太弱了。
那怕藉助離火鼎的力量,也只不過是勉強在葫蘆中煉製入了幾層禁制而已。
所以眼下,這件葫蘆法寶,只是初具雛形。
距離完全練成,還遙遠得很。
想要繼續完善祭煉,得需他的修爲更進一步才得。
不過,那怕僅是雛形,陸青也感覺到,手中葫蘆的不凡。
他開啓異能,往葫蘆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