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永遠不嫌多,但假期永遠不夠多。
一轉眼,假期便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開學典禮上,陳驚微笑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朋友們聊天。
她似有所感,回頭看了看最後一排。
那裡,502宿舍的四個人,默默地坐成一排。櫻仔看着陳驚,眼神裡有無數難言的情緒。貝貝塔塔似乎在看着陳驚,又似乎沒在看。她們的眼神略有迷茫,也許在思量着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千指大人獨自靜默地坐着,一言不發,只是低着頭,將目光放在低處,更低處。
“新的一年開始了,學校決定從明年開始,暫停民樂附中學生的招生工作!這個決定,也是本着對學生負責的態度……”校長站在講臺上,無情地宣佈了一個比重磅還要重磅的消息。
“什麼?”
“怎麼可以這樣!”
“那我們民樂學生不就再也沒有了?”
臺下的民樂學生聽到這個消息,幾乎不敢相信。
就在這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一直很安靜的千指大人猛然站了起來。
“沒人學就不招了?”
所有人的目光向後看去,看到那個平時與其他學生格格不入、沉默寡言的怪異少女。
陳驚看着千指大人,或有困惑,或有吃驚,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學校不招,不就更沒人學了嗎!這不是死循環嗎?!”
“這位同學,你先坐下……”
“可能三五年以後,就一個學民樂的都沒有了!”
“民樂的普及度低,沒有宣傳能力,這是靠學校能解決的問題嗎?”
“好!那我報名這學期的少兒普及音樂會!沒人宣傳,我來宣傳!”
“音樂會只接受樂隊申請,個人代表不能參加!”
一直看着千指大人,一直聽着千指大人說話的陳驚,猛然間想起媽媽的話,猛然間想起自己和揚琴這麼多年的糾葛。
“我們有樂隊!”陳驚霍然站起來,在全校師生的面前,大聲喊道。
“你的樂隊在哪兒?”
“在這!”貝貝塔塔互相看了一眼,首先站了起來。
櫻仔低着頭,沉默且堅定地舉起自己的手。
油渣不屑一笑,有些光棍地站了起來。
“你們這不叫樂隊,頂多算是個戲臺班子吧?”西洋樂學生鄭有恩嗤笑道。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一個民樂學生站了起來。
便看到一個接一個民樂學生站了起來。
便看到所有民樂學生,站了起來!
雖然已經是第二次看到這一幕,但不知道爲什麼,易遙仍然像第一次一樣,渾身的血開始沸騰。
周圍的座位上,響起了一聲又一聲低吼,整個放映廳裡,洋溢着一種即將噴薄的熱血。
“誰是野路子?我們是正經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你們這些學西洋樂的,怎麼不順便認個外國爹啊?”
“各位,你們不是瞧不起民樂嗎?總打架也不是個辦法,敢不敢拿起樂器,和我們比試一場?”油渣面對着不可一世的西洋樂學生,忽然提議道。
到此,民樂和西洋樂的衝突,終於因爲學校突然宣佈不再招收民樂學生而徹底爆發!
民樂和西洋樂的音樂之戰,即將上演!
劇情發展到這個時候,整個放映廳裡,再無一人說話,所有人都認真看着銀幕上的那封“戰書”,所有人都期待着,民樂能將西洋樂殺個片甲不留!
……
“音樂的氣氛很濃厚啊!”龍御扮演的視察領導戴着個金絲眼鏡,梳着整齊的油頭,雙手背在後面,在校長的陪同下,走到了練琴房。
“這是……?”看到那道隔開西洋樂和民樂的鐵門,視察領導奇怪地問。
——電影剛開始時,因爲學生打架,學校安下這扇鐵門,將民樂學生隔離在了裡面。
“這,這是爲了確保民樂和西洋樂的同學能夠不互相干擾,特意設置的。咱們就不用看民樂區了吧,去看看西洋樂區?”校長諂媚地說着。
“好!”視察領導點點頭,轉身便要離開。
該死!崇洋媚外的傢伙!
這一刻,整個放映廳裡的意志變成了一種。
在民族榮譽面前,所有人的意志都是一致的!
這種意志就像《葉問2》中說的那樣:“爲生活我可以忍,但侮辱中華武術就不行!”
侮辱華夏民族傳統樂器,就不行!
這個校長,太不是東西了!
整個放映廳此時同仇敵愾。
而就在此時,就在視察領導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民樂區裡,一扇門忽然打開,千指大人搬出古箏,在視察領導的面前,高彈一曲《廣陵散》!
剎那間,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竄涌而起!
視察領導回過身來,聽完《廣陵散》,指着古箏,有些奇怪地問:“這是……給我們準備的節目?”
校長愣了半秒,急忙點頭:“是是是,這是學生們準備的節目。行了,表演結束了,快回琴房吧!”
他迫切希望民樂的學生不要給自己添亂。
然而千指大人好像沒有聽到校長的話,她面無表情,微低着頭,只是靜靜地等着,就像兩軍陣前的先鋒將,正在等待敵方將領上前迎戰!
“咔噠!”
西洋樂區打開了一扇門。
千指大人擡起頭,嘴角露出一絲計劃成功的笑。
一架豎琴被推了出來,一位西洋樂同學在視察領導詫異的眼神中,輕輕彈奏起德彪西。
柔和優美的抒情旋律對上方纔激昂慷慨的《廣陵散》,一時間竟難分勝負。
正當校長被這突然出現的變故嚇得滿頭是汗,而不明真相的視察領導饒有興致地左右觀看的時候,琴房兩側陣陣開門聲響,民樂學生和西洋樂學生同時走了出來。
他們各自拿着獨屬樂器,小提琴對上二胡,長笛對上洞簫,管絃樂對上管絃樂!
音樂一響,當即和古箏豎琴的較量截然不同,炫技名曲《野蜂飛舞》陡然而起!
霎時間,練琴房的長廊彷彿飛進了數也數不清的黃蜂,盤旋於半空之中。那黃蜂忽而飛至民樂這邊,忽而又飛至西洋樂那邊,忽而又飛得到處都是,直讓人耳鳴目眩,沉醉其中。
兩邊的“樂隊”你爭我奪,毫不相讓!
便在這難分難解之際,號稱樂器之王的鋼琴在王文師哥的演奏下加入到這密集的野蜂羣中,揚琴不甘落後,同樣加入其中。
蜂羣,更大更密集了!
不同的樂器,不同的音色,混淆在半空之中,初聽甚覺吵鬧,然而再晃神間,西洋樂和民樂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和諧感。
《野蜂飛舞》片刻不停,所有學生鉚足了一口勁,便如兩軍對壘,誓要將敵軍斬殺當場!
野蜂越飛越高,越飛越密。
直到最密集之處,最緊要關頭,變故突然發生!
一位民樂同學吹着嗩吶,伴着《野蜂飛舞》的旋律,走到了衆人面前。
西洋樂這邊,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妙。
這種不妙來源於……
本飛快演奏的《野蜂飛舞》,瞬間被嗩吶一個揚聲高調打斷,如同收尾一般,那嗩吶聲音連綿不絕,高亢嘹亮。西洋樂組的氣勢立刻被打落下來。當他們準備重整旗鼓,接上嗩吶之時,卻愕然發現,那種連綿的音調,西洋樂器根本無法比擬!
氣息長,音長便長;氣息短,音長便短。吐氣多一些,音調便高一些;吐氣少一些,音調便低一些。
嗩吶一出,誰與爭鋒!
號稱“樂器流氓”的嗩吶的出現,瞬間打破了民樂和西洋樂之間的平衡。任它西洋樂有百般變化,終究難當嗩吶這一首《百年朝鳳》!
敗了!
完敗!
“耶!”
“nice!”
“臥槽民樂牛逼!華夏牛逼!”
剎那之間,放映廳裡幾乎所有人都跳了起來,完全不顧場合地喊了起來。
而在他們高喊的同時,易遙也差點便叫了出來。
幸好,有人比她更瘋狂。
但易遙眼角的淚水,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熱烈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