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說得非常明白,也非常坦誠。他拍這部《生化危機》,根本不是來拿獎的,他就是想要將“喪屍”這一題材介紹給所有的導演,讓這些導演在今後能夠根據喪屍這個題材,拍攝出更多優秀的喪屍電影。
其他人蔘加加納電影節是爲了讓別人認可自己的電影,獲得獎項和殊榮。然而蘇夜參加加納電影節,竟然是想引領一個潮流!
一個喪屍狂潮!
往好了說這叫有志向,往壞了說這叫野心勃勃!
方纔臺下之所以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正是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導演從蘇夜的話中聽出了蘇夜想表達的意思,震驚之餘,也開始思考如果自己拍攝一部喪屍片,會怎麼拍,會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
直到被主持人提醒,它們方纔回過神來,齊齊爲蘇夜鼓掌,打斷了評審團成員的問話。
待掌聲退去後,蘇夜依舊站在臺上,嘴角噙着一種自信的笑容,靜靜等待評審團問答環節。
“蘇夜導演,你這部《生化危機》,確實帶給我們很多驚喜。”片刻之後,評審團中終於有人發言。發言的人是卡羅,話特別多那個。
“我想知道你這部電影,想表達什麼?你爲什麼拍攝這部電影?”卡羅用一種沉穩的語氣,問蘇夜道。
這是一個非常常規的問題,基本上每一個導演在進行問答環節時,都會被問到這個問題。
你爲什麼拍這樣一部電影?你想表達什麼?
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
對於獨立電影,最重要的就是其想表達的思想。可以說,一個導演的三觀、生活品味、文化水品以及所思所想,都能夠體現在這整部電影的方方面面邊邊角角之中。
沒有思想的獨立電影,是沒有靈魂的。
其他導演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他們往往會根據電影,根據自己當初的拍攝想法,闡述自己爲什麼拍這部電影。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臺上的蘇夜,卻給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驚訝,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這部電影我什麼都不想表達。”蘇夜微笑着說。
“什麼都不想表達?”提問的卡羅皺皺眉頭,“爲什麼?”
“因爲這部電影只需要老老實實地講好一個故事就行了。”蘇夜神情不變,穩穩當當地說道,“至於表達什麼,我想,以後拍攝喪屍片的導演,會幫我闡述不同的觀點和看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又有一個人問道。
蘇夜道:“剛纔我已經說了,這部電影中的喪屍,能夠用來講述不同的問題,不管是人性還是環保,政治還是經濟,只要你想,就可以通過喪屍表達出來。
“喪屍題材,也許可以註冊版權,但我不會。無論是誰,只要想拍喪屍片,不需要通過我,便可以拍攝,不必在意版權問題。也就是說,我可以拍喪屍,別人也可以拍喪屍,只要你的故事別出心裁,只要你的想法與衆不同。我希望大家看過我的這部《生化危機》後,能夠通過喪屍,去拍攝更多有意義的,有想法的電影。”
蘇夜說到這裡,臺下的衆人不禁產生一種敬佩。
明明可以靠版權吃飯,蘇夜卻放棄了喪屍的版權,這是一種多麼高尚的行爲!
——只有蘇夜知道,不是他不想恰爛錢,只是這種東西真弄版權,基本上無法維權。
在地球上,“喪屍”這一銀幕形象就是沒有版權的,可以說只要你想,你就能夠拍一部喪屍片。
至於爲什麼會這樣,當然是因爲“喪屍”這一形象想確定是否侵權,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爲版權這種東西,很難確定是否侵權。
比如在《生化危機》裡面,喪屍行走普遍緩慢,有的喪屍還能口吐“蓮花”,這是一種經典的喪屍形象。
但另一部電影《殭屍世界大戰》,那裡面的喪屍跑的比人還快,就立刻和《生化危機》中的喪屍有了極大的區別。
喪屍的產生方法不同、喪屍的定義不同,就讓兩個都叫作“喪屍”的東西,在版權上變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這就和網文的抄襲一樣,哪怕有一部書和《鬥破蒼穹》的故事情節幾乎相同,但只要設定不一樣,語言描述不一樣,那就很難在法律上確定抄襲。這也是爲什麼一場抄襲官司,一打就要好幾年。
不過近些年界定抄襲的標準有了改變,全扒情節變得很容易會被確定爲抄襲。所以高明的抄襲者,完開始稍稍變化情節,或者一本書只抄襲一小部分,通過多本書的總結,來完成自己的書。
總而言之就是,“喪屍”這種銀幕形象版權,和確定小說抄襲一樣,都是非常難以確定的。
所以蘇夜壓根就沒想弄喪屍的版權,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想着要用“喪屍”這個名字賺錢,他要用“喪屍”這種獨特的、非常具有開發價值的怪物,創造一種全新的電影類型!
也就是地球上已經欣欣向榮的“喪屍片”!
《生化危機》表達了什麼思想?
一個美少女是怎麼變成絕地悍婦的?
這就是一部商業片,導演怎麼可能在裡面夾雜自己的私貨!
真要說導演有什麼私貨,那就是導演保羅·安德森是爲自己的女神米拉·喬沃維奇量身定做的這部電影,目的是想一親芳澤。
最後也確實得償所願了。
但那跟電影本身沒什麼關係,更不是蘇夜的想法。
所以蘇夜來參加加納電影節,就沒想着得獎。卡羅問蘇夜這部電影表達了什麼,蘇夜也非常坦然地說,什麼也沒表達。
蘇夜拍這部電影,就是爲了拋磚引玉,通過《生化危機》讓這個平行世界的優秀導演們見識到什麼叫喪屍,讓他們對喪屍產生興趣,讓他們去拍攝更多的喪屍電影,讓喪屍片成爲一種全新的電影類型!
“哈哈哈哈!”大家在咀嚼笑話蘇夜的話的時候,評審團中,忽然響起一陣豪爽的笑聲。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被吸引過去,於是便看到本屆加納電影節的評審團主席雅基布緩緩站了起來。
他看着臺上的蘇夜,看着這個在導演界來說仍然非常年輕的後輩,笑着說道:“你是我見過最有趣,最有想法,也最有野心的年輕人。”
“謝謝你的誇獎。”蘇夜微微點頭,表示敬意。
“一部根本看不出導演想要表達什麼的電影,在加納電影節上,是不可能獲獎的。你拍攝的這部《生化危機》,與其說是獨立電影,倒不若說它是一部完成度非常高的商業電影。我想,你自己應該也清楚。”雅基布緩緩說道。
“我當然明白,我參加今年的加納電影節,也並不覺得我的電影會得獎。”蘇夜頷首說道。
“你這次來,是給我們這些老傢伙示威的!”雅基布忽然眯着眼睛,變換語氣,對蘇夜說。
雅基布忽然轉換成嚴重的語氣,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頭一緊。
“我只是想將‘喪屍’介紹給所有人。”蘇夜表情未變,淡淡說道。
“很多年來,電影類型片已經基本固定了下來,我們這些老傢伙只能沿着前人走過的路,通過種一些花花草草,讓這條路看起來更漂亮,更有韻味。然而你,你今天當着我們所有人的面,重重地給了我們一個巴掌。
“當我們還在修繕道路,種植鮮花的時候,你已經拿着鋤頭,剷平雜草,開闢出了一條新路!
“你,開創了一種全新的類型片!我想在座的很多導演,都已經在琢磨着,自己回去以後,要拍一部什麼的喪屍片了!”
雅基布一口氣說了好長好長的話,原本還在擔心雅基布對蘇夜不滿的衆人,不禁又鬆了口氣。
雅基布話中的意思很明顯,他認可了蘇夜拍攝的這部並沒有表達什麼思想的《生化危機》,而且預見了本次加納電影節結束後,喪屍片將會在全世界範圍內如噴泉般大批量地涌現出來!
“得不到獎,你甘心嗎?”雅基布看着蘇夜,忽然又莫名其妙地問道。
蘇夜搖搖頭:“我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如果加納電影節專門爲你設立一個特別獎項,你願意接受嗎?”
雅基布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震驚的話。
加納電影節自形成完整體系,直到至今,獎項都已經固定了下來,十幾年未曾變過。然而今天,加納電影節的主席竟然親自張口,決定專門給這個年紀輕輕的華夏導演設立一個獎項!這得是多麼大的一種殊榮啊!怎麼可能不震驚?
在場的導演們臉色瞬間一變,望向蘇夜的眼神,都帶着一絲絲的羨慕和嫉妒。
人羣中的段沙坤,看着臺上自信滿滿的蘇夜,更是眼睛佈滿了血絲。
但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單論《生化危機》電影,蘇夜拿不到任何一個獎項,哪怕是安慰獎“評審團獎”都得不到。
但創造了一種全新類型片“喪屍片”的蘇夜,卻也確確實實應該拿到一個獎項作爲鼓勵。
那麼,如此看來,只有專門設立一個獎項這一種辦法了!
“專門爲我設立一個獎項嗎?”蘇夜聽到雅基布的話,也是愣了一下。
“怎麼,你不願意嗎?”雅基布看着蘇夜,問道。
蘇夜想了片刻,馬上莞爾一笑:“爲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