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聽到水瓶董事的詢問,女記者的身體微微一僵,而里昂的後脊樑骨,更是猛地攀上了一股寒意。
自己跟女記者可不一樣!
以自己跟他之間的仇怨,要是知道自己在這兒,水瓶董事必然喜出望外,然後把自己大卸八塊、挫骨揚灰,再拌進飯裡吃下去,甚至等上天坐宮了之後,一旦想起今天的事兒,弄不好也能樂出聲來。
而女記者……
她雖然準備袒護自己,但水瓶對她的評價是對的,以她在這方面的水平,想袒護自己的話,恐怕跟直接出賣自己沒什麼兩樣!
‘別動!’
明白這時候絕對不能再藏了,里昂拼着直接被發現的風險,直接把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右手伸了出去,抵在了女記者的腰間。
在水瓶董事看不到的角度,靠着靈魂之間的緊密接觸,里昂的意念和想法,順着女記者的腰肢一路傳到了她的腦海中。
‘按我說的做!你先猶豫一下,然後說另一個靈魂,應該是血發姬從警務部請來的審訊高手,在審訊你的時候,意外被撞出身體一路進了死界,但因爲靈魂太弱沒撐住,已經被犬神消化光了!’
‘好……’
不適應地活動了一下身體後,女記者努力控制住自身的情緒,轉述了一遍里昂的說法。
“這樣啊……”
而水瓶董事在聽完女記者的轉述後,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過問,而是神色平靜地道:
“妮可,這一面之後,咱們應該就是永別了,趁着還有時間,我再和你多說說話吧。”
“……”
聽到水瓶董事的話,女記者不由得下意識地攥了攥拳,心裡亂成了一團。
三頭犬神雖然死了,但它“消化”靈魂的能力可還在呢!如果再這麼嘮下去的話,身上“消化液”還沒清理乾淨的里昂,恐怕要遭大罪,甚至有可能撐不住侵蝕直接消散!
所以……要不自己說一些託詞,告訴局長安全第一,血發姬隨時有可能過來,讓他先離開,把里昂放出來再說?
‘別!千萬別!’
通過靈魂之間的接觸,察覺到了女記者想要做什麼後,里昂連忙用力阻止道:
‘你這樣是瞞不過他的!甚至他有可能走了之後,再偷偷跑回來,那樣我纔是真死定了!你現在點頭應一聲,然後把頭低下去,保持沉默就行!’
“嗯……”
一句話同時迴應了兩個人後,心裡有些焦躁的女記者抿住嘴脣,沉默不語地低下了頭。
而水瓶董事,則在得到了迴應後,神情有些愧疚地輕聲道:
“有件事我一直沒對你說過……雖然伱的父母不是我害的,但其實當初在發現你的時候,我其實有機會救下你的父母,只不過……我最後沒有這麼做。”
“?!!!”
聽到水瓶董事的話後,女記者的身體猛然一震,擡起頭死死地盯向了水瓶董事。
“抱歉……”
沒有去看女記者的眼睛,水瓶董事閉了閉眼,聲線中滿是遺憾地道:
“關於這件事,我沒有什麼可解釋的,至於我這麼選擇的原因,我不說你應該也清楚。”
“你……”
“我得說,我現在真的後悔了。”
看了眼女記者咬得發白的嘴脣後,水瓶董事嘆聲道:
“如果知道會是今天這樣,當初我應該不會那麼選的,不過現在後悔也晚了,你的父母已經回不來了,我的選擇確實很差勁……
妮可,雖然我其實想在最後一次見面裡,能給你留個好印象,但我如果現在不告訴你的話,這些話就再沒有機會講了,我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對你坦誠一些。”
“……”
坦誠……
聽到水瓶董事的話後,女記者的手不由得越攥越緊,很想撲過去質問一二,但又擔心沒了自己的氣息遮蔽後,里昂的靈魂會徹底暴露出來,最終只得站在原地,嗓音乾澀地低聲詢問道:
“就因爲……我是個好素材,可能會誕生出非常出色的異常物?”
“對。”
水瓶董事點了點頭,收斂了臉上的遺憾之色,神情平靜地道:
“你知道的,從最後一個親人死後,這個世界就再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只有異常創生秘術除外,而我唯一的也是最後的願望,就是登上守望宮,看一眼異常創生秘術的極致是什麼樣的。”
“異常創生秘術,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
女記者聞言咬了咬牙,隨即眼含悲傷地質問道:
“哪怕看一眼的代價,是毀掉無數人的生活,是背叛清理局被追殺,甚至在死寂的深空裡,一個人枯坐到靈魂潰散……哪怕知道這些,你也不後悔?”
“那是以後的事了。”
水瓶董事聞言眨了眨眼,隨即神色平和地道:
“未來在深空裡枯坐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但如果明明有機會,卻沒有去看上一眼的話,那我會從現在就開始後悔。”
“……”
“妮可,這種感覺你是不會懂的。”
看了眼咬着嘴脣不再說話的女記者,水瓶董事眼神中泛起了一絲隱隱的狂熱。
“我在這門秘術上的水平,幾乎超越了所有先輩,唯獨比不了【守望宮】,甚至於我連理解它都很困難,因爲它和我所知所學的東西是相悖的。
過去這一百年裡,我藉助異常創生秘術創造的異常物,大部分源於是偏激、憤怒、仇恨……這些更瘋狂激烈的情感。
但作爲這門秘術的最高傑作,【守望宮】的根源反倒是愛,是那種並不激烈的,甚至於有些理所當然的善意跟憐憫。
而既然守望宮纔是創生秘術的最高傑作,那一開始就走錯了路數的我,明明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卻有可能一輩子都抵達不了這門秘術真正的巔峰……
妮可,你知道在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我的心裡有多絕望麼?”
“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看着面前滿眼狂熱的水瓶董事,女記者不由得一臉失望地恨聲道:
“我只知道你是個瘋子!你已經徹底瘋了!”
“嗯……或許我確實已經瘋了吧。”
水瓶董事聞言沉默了一瞬,狂熱的情緒微微一餒,接着好似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回過頭朝身後望了望,隨即有些遺憾地搖頭道:
“妮可,我該走了,你要記得我之前的話,只要你繼續……”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
看了眼女記者後,水瓶董事搖了搖頭,轉身邁了一步,便悄然消失在了亡者之門外。
而就在里昂鬆了口氣,猶豫自己是該立刻爬出去,還是等會兒再爬出去,以防水瓶殺個回馬槍時,三頭犬的腦仁裡,陡然傳來了一聲骨骼被破開的輕響。
緊接着,一柄怪模怪樣的裁紙刀,輕易地破開了犬神的上牙膛,啪嗒一聲掉在了里昂的身上,而與這柄小刀一起掉下來的,還有一聲低低的耳語。
“做個交易吧。”
在里昂猛然瞪大的眼眸中,那柄薄而鋒利的裁紙刀,悄然繞至了他靈魂的頸側,在其上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切口。
隨後,一枚枚古怪的文字,順着這道細小的切口滲了進來,沁入了里昂的靈魂之中,化作了水瓶董事熟悉的嗓音。
“我已經毀了妮可和我之間的關係,她對你們已經無害了,所以我希望用這柄小刀和你的命,爲她換一份來自處女分局的庇佑……你對這項交易感興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