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爐房的小媳婦們,抱着一個個大托盤,穿梭於各點心房和馬老太家。
馬老家新房炕最先搭完,將烤盤都放在炕上面,以防水淹進屋給泡爛。
大姑娘們是背起有大半個身體高的揹簍,揹簍裡裝有烤點心的一切用具和放在這面使用的鍋碗瓢盆,將蓑衣扇在上面。
她們正在聽三叔話,戴着斗笠一個扯住一個向院外走,怕腳下稀泥打滑,互相有個照應。
三叔三舅說了,別說只倒一面牆了,就是全倒下也不用她們管,只要走就行,讓儘快回村。
而才趕回來的宋福生大伯、高屠戶、宋福生的大哥宋福財他們,帶着村裡來幫忙的漢子,是頂着大雨,將存放在烤爐房做列巴的一袋袋官糧,從烤爐房背出,放置在宋福生家屋裡。
宋福生家,目前是這些人家中,裝修最完整的房子。
畢竟九族已經習慣了,啥好事都要先可着福生來。他們等等不要緊,卻是不能讓福生等的。
宋福生家屋裡有傢俱,有桌椅、有炕櫃、四開門大衣櫃。
睡覺的夫妻房、米壽房、茯苓房,地面鋪了地板,棚上扣了板。炕四周的牆面也扣了原木板,免得靠在牆上衣服髒,牆面冬天涼,有木板也保暖。
炕上靠牆一側有通頂的炕櫃,炕下連着炕櫃的是書桌臺,倆孩子都有書桌椅子,倆孩子那屋裡還有五斗櫃。
至於宋福生家的大客廳裡更是設有壁爐。
這可不是自個以前對付蓋的壁爐,那時候給牆掏個洞。
是宋茯苓學古歐洲別墅,屋裡蓋壁爐,連接排煙口,壁爐四周框,是各種各樣帶顏色的小石子和帶顏色的瓦片鑲嵌的。
壁爐旁邊擺放藤椅木料的長條沙發,茶几。
村裡人第一次來時都說,就沒見過裝修這麼豪華的,咱以前連見都沒見過。
而且家屋門是新做的,毫無縫隙。
宋福生差點給門包軟包,包一層皮子,是馬老太他們全都說太招搖了,他略一琢磨,也是,太FǔBài了,才拉倒。
屋門早已經安上了大鎖。
眼下將糧食存放在這裡,門一鎖,相對最安全。
最關鍵的是,宋福生家裡有一個大秘密。
給牛掌櫃和四壯挨着旁邊單獨蓋房,四壯要成家的,就不和他們一家四口住在同一屋檐下,這不嘛,地方就大了,客廳的旁邊就能弄書房了。
這回新房的書房,宋福生特意弄的是榻榻米。
圍着牆壁一直到頂,兩面全是書架,擺放書籍。
榻榻米中間擺有一長桌,矮桌盤腿習字不舒坦,就學現代日式飯店,在下面摳出一塊,能放腿,和坐在書桌前一樣的姿勢。
這個倒不是關鍵的,關鍵點在於寬大的榻榻米上,表面看起來沒什麼,實際上要是有耐心挨塊敲敲,有兩塊不是磚,是空板子,能移動。
移動開,就會發現,下面有梯子。
到了地下,下面更是什麼過日子的物什都有。
像鍋竈,能在這下面做飯,冬天那纔好呢,下面燒鍋,榻榻米都是熱乎的。
然後就是好多封着的米缸。
九族偷摸存的糧,一個是放在童謠鎮房子,咱們家有當衙役的孩子,存那放心。一個是在馬老太點心店有存,這叫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然後大量的細面細米就是在這。
這個,村裡人都不知曉,他們去哪裡能知道?
當初挖地基蓋的時候,是富貴忠玉田喜發他們,咱九族壯勞力自己一點點建的,建這一個不讓外人知曉的,就費了很大勁兒。爲啥那陣鏢局遲遲不開張,就是在幹這活呢,沒空。
這不嘛,在宋福生親眼見過山洪後,嚴令必須要全部撤走時,阿爺就坐在榻榻米上不走了。
“剛順子與你說話,我有聽見。童謠鎮淹了水,咱們放那的糧我都怕遭啦,要是那裡有個萬一,這裡就更要保住,我不走,那都是錢,陸陸續續你算算,花了咱多少存項?”
阿爺還犟道:“在哪呢那山洪?我瞧咱那山,紋絲不動,風水好着哪。你別不信,咱缺肉吃那陣,豬就下山,手頭不寬裕,狼就下來給咱送狼皮賣。你快走你的,我就在這了,有什麼意外,大不了我掀開板子下去呆着,下面連蠟燭油燈都有。”
給宋福生氣的,渾身溼噠噠,本來就沒耐心。
那山洪來啦,誰管你下面有沒有糧食?房子都能眨眼壓塌。
啥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守糧食幹什麼?它又不會跑,到時候給您老活埋嘍?
宋阿爺翻翻耷拉眼皮:真那樣,就是命,死在米缸旁邊,也是種幸福。
“您老又不聽話。”
“噯,噯?”
宋福生不廢話,背起這老頭就走,“檢查各屋火種,落鎖,鎖大門!”
宋金寶在雨中比大人們反應還快,應的更是脆聲:“是,三叔,保證完成任務。”
“生娃子,你給我放下。”趴你這單薄的身上,宋阿爺害怕。
出了院子,宋福生心想:我確實要給您老放下,背不動,一腳一稀泥,能陷到腳脖子處。
“你瞅瞅我這頭髮,讓你老給揪的,”本來最近學習就掉頭髮。他之前沒注意,還是佩英說掃地疊被子,隨處可見他的頭髮,可煩人了。
宋福生他們還沒等過橋,又一位顫顫巍巍的老頭被他小兒子扶着來啦,是任族長。
“可別過來,您老先去組織各戶當家的,開會。”
任族長用手扒拉着耳朵:“你說啥?”
他兒說:“團長說讓開會。”
“那你快揹我走。”
他兒抹了把臉上雨水,哎呦我天,這兩天比下地幹活還累,竟揹他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
咱說心裡話,他爹確實不能再當里正了,村裡冷不丁發生什麼事,腿腳已經不中用了,和兩年前河對岸那夥人剛進村時,身體差了一大截,就這,還要去考試呢。
宋福生順臉向下淌水:“給我報,眼下都有誰家受淹。再下兩天,河水就會上炕的那種。”
大白胖娘們:“團長,我家。”
四嫂子:“我家。”
一個個喊,一共最靠近河邊建房的有二十七戶。
“靠近高坡那面的人家,有誰家炕上還能擠下人?”
倒是都挺實在,高坡那面【零零看書00ks】的人家,即使有私心的至多說一句:“要帶糧去我家,我家沒糧供飯。”
那是自然,不提也要那樣辦。
而此時,任公信的二兒媳在和錢佩英小聲說話,“凡是你家人,都可以住進我家,我家前後院好多房間,咱們擠擠。我家雖不在高坡那裡,但是在村中間,地勢也可以。”
任公信沒在家,他二兒媳能做的主,就是歡迎宋九族入駐,別人,她可不敢做主。
她那個公爹,昨日走之前,將借給村裡人家瓦片,拿小本記賬來着。
你說同樣的,宋九族和小地主家也都借了村裡人瓦,人家就沒提還沒還,啥話也沒說,她公爹不行。
任子玖的婆娘只知,讓宋九族住進她家,回頭公爹不會罵他。
而任公信那老小子眼下去哪了呢。
昨日就帶着任子玖哭着趕驢車去莊子了,任子傲早就歸隊。
任家在外村莊子田地被淹,這時候誰家地多,誰的損失也大,那等於糧種和僱人幹活的工錢全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