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宋福生的那些進士朋友們。
有的在與當地官商推杯換盞,從來到任上,就各種歡迎會不斷。
有的車裡裝着重禮,正趕往上級領導家裡看望對方父母。
坐在車裡還在心裡琢磨,個別上級那裡,要用到夫人外交,回頭怎麼囑咐夫人。
有的坐在蠟燭前,桌上堆着滿滿的賬簿,正和自己聘用帶去的師爺,禪精竭慮摸清當地情況。
有的甚至剛到地方,正卸車呢,預備給千里馬結賬讓人回去。
但由於和宋福生這層關係,基本上到地方後,會留運輸隊的小夥子們在當地住一日,歇一歇腿腳。
不僅給了運輸銀錢,而且返回也給準備一些乾糧盤纏。
京城一個小窄巷子裡。
這裡攏共只住四戶人家,楊明遠家就在最裡面的小院子。
京城寸土寸金。
楊家買下這個院子,又在京郊購置十七畝地,基本上手頭就空了。
楊母本想將老家的房子賣掉,手頭能鬆快些。
她知明遠想學騎馬,想給買匹馬,做個車廂,讓小廝來回架着送小兒去翰林院有面子不是?你看人家都有車。休沐時,卸掉車廂,小兒再去騎馬。
以前家裡置辦的騾子車,給了大兒和兒媳往返於家裡和地裡。
可是,楊明遠拒絕了。
他不想賣父親置辦下的房子,並且覺得走路沒什麼,買的這房子如此貴,就是爲離翰林院近便。
所以說,整個翰林院,他的同僚有丁堅,有陸畔的二姐夫,全都是這種身份背影的公子,楊明遠是瞧上去最窮酸的那個。
每日下衙,別人騎馬坐車,楊明遠步行而歸,身旁跟着一位年紀不大的書童給拎書箱,這對主僕倆時不常還要去逛市場買些肉,鹽等物什捎回家。
每次休沐,
別人呼朋喚友聚會,楊明遠連別人遞出橄欖枝想邀請他都會拒絕。
高門府裡的大事小情,他裝不知道,不參與。
要說讓楊明遠捨得花錢的。
一個是他的親侄兒。他給安排進京城最好的啓蒙學堂,花了不少錢。
一個是拜訪過奉天地區留在京都的幾位進士新家,手裡拎的禮物並不比旁人差。
惹得那幾位埋怨他,說你的情況我們是知曉的,我們都有族裡幫忙,你沒有,又才安家置地,爲何要如此破費。
最後一個就是千里馬京城分鏢來了宋九族的人,他纔會買些雞鴨魚肉,讓老孃給在家做好了,他給送去。
每七日,明遠都會抽空去鏢局看看,盼望着能收到宋福生的書信,卻一直沒有收到。
這位楊狀元的情況,許多有心的官員都看在眼裡。
孟大人作爲這屆科舉的座師,認爲自己於情於理都應叫新狀元來府坐坐,也是越觀察越發現楊明遠對他脾氣,有提攜之意。
看中了這位學生眼下還和科舉前一樣,聽說,日日下衙拎着從翰林院借讀的書籍,在衙門裡也是無事就看書,能沉下心來做學問。
奈何新狀元從不迴應,一次兩次下來,孟大人就覺得老臉掛不住了。
之後,翰林院的某些官員就開始有意無意的挖苦楊明遠,有了這樣的話:
咱們新狀元用心良苦認下老師,本想貼着邊當徒孫,就是一直也沒有被召到裡間啊,(裡間纔是有資格伴在皇上身邊的地方)真徒孫怎麼會做着雜事?
呵呵,真正的天子門生在會寧當六品做知縣哪,那位當初要是被留在翰林院,早就被皇上叫進去了。
類似的話非常多。
不服楊明遠狀元之名。
認爲楊明遠是扒着有狀元之才的宋福生,纔有的今日。
皇上呢,也沒有啓用新狀元,倒是先用了比楊明遠低半級的丁堅。
其實皇上是考慮到丁堅的背景,想看看世家子到底如何,就將狀元晾在一旁,用了探花。
這就惹的狀元身上的閒話更多。
說白了,還是楊家沒有背景,方方面面太差,越瞭解越鄙夷,心中的瞧不起作祟,有的人甚至不顧及,直接問到楊明遠臉上:“楊狀元,別匆匆下衙,咱兩個比試一場?家父與孟大人故交,可求孟大人給咱二人審卷。”
楊明遠每每遇到這樣的事就不鹹不淡的回句,孃親剛來京城不久,路不熟,很容易走丟,他要下衙去買菜,沒空奉陪。
從奉天地區考出來的丁堅,由於瞭解宋福生對楊明遠挺照顧的,他從不參與“欺負狀元”這個話題,而且他春風得意,沒必要。
陸畔的二姐夫也不參與。
二姐夫是覺得別看楊明遠是狀元、是他同僚,他自己官位也不高,但他家門庭高啊。
他要是下場踩,太沒格調,心中不屑如此。
所以說,宋福生在會寧撲騰的昏天暗地時候,楊明遠比他想象中發展的慢多了,還在後園子摘菜呢。
“小叔,你怎能摘菜呢。”
“嫂子,我怎就不能,”明遠拎着半框茄子站起身笑道。
“哎呦,你可是咱家的頂樑柱,是狀元,看傷了拿筆的手。再者說,你快別幹了,前院來人,鏢局的郭老大。”
……
“郭大哥,吃了沒,快進院洗手吃飯。”
“明遠,不進去了,我要趕回分鏢安排一番,明日天不亮就返回奉天。來這裡尋你,是有點事想求你們幾位留京的。”
“您說,我一定辦。”
“幫找找關係,在京城那幾條繁華街兌下門面。
這京城,太難了,想花錢買門面都難,全都被那些高門給包了。
買賣不好都不兌啊,人家不差錢兒。”
如若要是小全子在,郭老大會想辦法讓全子幫幫忙。
但是全子不在京,然後這麼點兒小事求陸家,這不是扯呢嘛。
就想來問問明遠他們幾個留京的。
“兌門面做什麼,郭大哥方便講嗎?”
“沒什麼不方便講的,給會寧忙,掛上牌匾,會寧特產,店鋪不用很大,但一定要位置好,這是你宋叔信裡要求的。”
當晚,楊明遠就和留京的那位進士研究了一番,發現難處和郭老大一樣。那幾條繁華街上的鋪子,背後全是這府那府。
在外地還好說,背景高也不怕,現認識唄。
但京城,連皇親國戚都不少。
第二日,翰林院要下衙前,那位挑釁的又來了,要比試學問。
大家都以爲楊明遠又會以買菜名義避開鋒芒,卻不想今日楊狀元應了。
且丁堅和陸畔的二姐夫都聽的一愣。
因爲楊狀元當着衆人面說,既然您迫不及待,那要有彩頭。不知您府上在前門那裡有沒有空閒鋪子,他想贏承租權。
“你?”
“好!”
“先別好,再說下,您能租我多少銀錢?不能要太高的。”
引得翰林院一衆文官全部露出鄙夷的表情,連陸畔的二姐夫也沒忍住,錢錢錢,俗不可耐。
三日後,孟大人以公平公正公開的方式,利用午間休息的時間和幾位同僚判出卷子,在翰林院一衆人期待下,答案揭曉。
楊明遠勝出。
這事皇上知道了,楊明遠繼丁堅後,也被召進了裡間。
開始幫皇上整理各地送來的摺子。
並且閒暇時,皇上停筆忽然問楊明遠賭約的事兒。
“臣惶恐,總是挨着宋知縣借光。”
而皇上腦中轉悠的是:會寧特產?
也就是說,特產還沒運來,宋福生的摺子也沒遞上去,皇上就已經知曉京城要有會寧的鋪子了。
與此同時,奉天,這回大夥是一起打包。
等不了秋收啦,福生那面需要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