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北離使臣來此永安皇城,意爲和親,只是南北兩國之間的戰爭朕不能無視,更不能因爲聯姻而故作不提,這點使臣大人可有看法?”
天子一臉微笑的看着一人獨坐的北離使臣。
南宮燁眸色淡而疏離,微微頷首。
“下臣並無任何看法,只是希望能夠儘快促成兩國交好。”
“可笑!若想兩國交好豈不容易?讓你那北離君主收起那份吞併九州的狼子野心,停止挑撥戰亂不是最快捷最簡便之道!有何必走那彎道子,前來和親!”
頓時,朝臣之中有人憤起不滿,毫不給情面的回懟說道。
而南宮燁卻宛若沒有聽到一般,低首繼續把玩着手中黑鏡。
天子呵呵一笑,笑容溫煦儒雅,只是那目光流轉至那黑鏡上時,卻劃過一絲一閃而過的冷芒。
隨即他含笑說道:“和親之事已經僵持數月,看使臣的意思,似乎絲毫不急。”
南宮燁輕笑一聲,笑容仍是冷硬不見任何誠意:“下臣爲何要急,急的應該是陛下再是。”
他手指看似無意的輕輕點了點手中黑鏡鏡面,嘴角弧度愈發詭異深沉。
不明就裡的人只當這北離使臣過於狂妄,對於他北離戰事十分自信而來的囂張。
但是臺上的天子以及臺下的陵天蘇卻十分清楚,他所指的是有《社稷山河圖》在手,他自然是絲毫不慌的。
反倒是天子,纔是最該着急的。
天子面上笑容不變:“親事不成,朕看着使臣身穿北離官袍出現在朕的國土之中也十分讓人心生不快啊……”
如此言語,頓時讓衆人心有所慌動。
怎麼聽陛下這語氣,竟是要妥協下嫁公主了?
原本臉色就不是怎麼好看的秦憐兒差點哭出聲來。
曾經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金枝玉葉,如今就跟一個沒人要的孩子似的。
南宮燁放下手中黑鏡,卻未去看主坐之上的天子,態度很是輕漫:“時隔今日,我北離聯姻的誠心依舊不變。”
“如此……”天子微微一笑,道:“那便聯姻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打破了三個月的堅決態度,好似妥協一般。
不說朝臣震驚,就連南宮燁亦是手指微微一顫,極其不解。
唯有陵天蘇,端着茶水忍着笑。
以這位天子的性子,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他口中的聯姻……怕不僅僅只是聯姻,逼婚還差不多。
這回南宮燁終於不再態度輕慢,他起身朝着天子方向行禮道:
“那下臣就多謝陛下成全,不知良日定在何日,下臣好修書一封回稟陛下,讓北離那方也好做準……”
話尚且還未說完,就被天子含笑擡手打斷:“良日總說擇日不如撞日,朕看今日就很不錯。”
南宮燁又是一愣。
“今日?”
他皺起眉頭,不悅道:“只有女方的婚事如何能成,陛下這怕不是喝多了?”
莫說他懵,就連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懵住了。
唯有陵天蘇與葉家席面的一衆人,依舊神色不變,慢條斯理的飲酒吃菜。
天子微笑道:“如今佳偶皆在一方,離國太子又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離國太子?!”
頓時,席面轟動起來,就像沸騰水一般。
“這北離使臣莫不是離國太子?”
“嘖嘖,可真是有夠目中無人的啊,兩國交戰之際,居然派一國之東宮親赴我大晉!”
南宮燁沒有因爲暴露身份而又半分張皇失措。
在他攻打莊園的那一瞬他就知曉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到了這位天子的耳中。
只是他有些不解,爲何他會當衆在這個時候點破他的身份?
難不成是想將他擊殺留在此處?
狂妄?
難不成他忘了大晉最爲至關重要的《社稷山河圖》還在他的手中了嗎?
“現在南宮燁心中一定才胡亂猜忌,以爲天子一定是起了殺心想要將他留在這裡。”
陵天蘇往駱輕衣的碗中夾着菜,眯眼笑道。
駱輕衣滿臉疑惑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陵天蘇又道:“不過他只猜對了一半,陛下是想將他永遠的留在這裡,但不是以死亡的方式。”
駱輕衣咬着一顆娃娃菜,十分乖巧配合的問道:“那是爲何?”
陵天蘇挑了挑眉,小聲對她說道:“在人間啊……有一種親事,那叫入贅。”
駱輕衣頓時啞然,看了一眼南宮燁那沉着尚未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的臉,頓時失笑道:“那這也太壞了吧。”
陵天蘇聳了聳肩,道:“是他們提出來的聯姻,那聯姻是何等方式,如何進行,誰倒貼誰……那可就不是他們說得算了。”
原本面色臭臭的葉沉浮,無意之中瞥到陵天蘇這個方向。
將他與駱輕衣這和諧對話的一幕盡收眼底,頓時耐不住喜意上揚。
心中想着,孩子嘛,果然還是不能逼得太緊,還是隨他們去折騰吧?
陵天蘇正說得起勁,忽然臉頰一陣輕撓般的瘙癢。
他擡手疑惑一抓,便抓着一條柔軟自天花板上垂落而下的綵帶。
他疑惑的將綵帶打了一個高高的結,不讓它這般礙事。
“真奇怪,我發現人長得帥被調戲是不分人或物的,輕衣我跟你說,我來過聽雨軒好幾次,都經常被這裡的綵帶調戲。”
打趣的一句話本是想逗她一樂。
不曾想駱輕衣擡首打量了那令人眼熟的綵帶一兩眼後,默默的收回視線。
她看着陵天蘇的臉龐煞是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世子殿下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陵天蘇被她這態度嗆得不輕,哭笑不得道:“什麼自知之明啊?我開個玩笑。”
駱輕衣板着臉:“自知自己招蜂引蝶,還不算無可救藥。”
陵天蘇捂臉無奈。
“不錯,下臣正是離國太子,陛下以爲又當如何?”南宮燁沉着臉說道。
天子卻是十分滿意般的看着他點了點頭,問道:“那離國太子可是看中了朕的憐兒公主。”
“不錯。”
突如其來的幸福有些讓秦憐兒不知所措。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南宮燁,又十分惋惜的看了一眼與駱輕衣有說有笑的陵天蘇。
暗道這位世子殿下於她而言是不可能了,不過退而求次,能夠嫁得南宮燁這般相貌的夫郎似乎也極爲不錯的樣子。
天子哈哈一笑,大手一張,道:“這門親事朕準了,婚禮一切從簡,就在今日舉行,劉媽媽,朕讓你準備的新郎新娘服飾可以拿出來了,真是開心,從今日起,朕的大晉就多了一位得力駙馬。”
如此簡單到了荒唐的婚事,竟然出自天子之口。
這位憐兒公主得是多麼不得痛,看着模樣,顯然是想婚禮都在這聽雨軒舉行了,就連花轎都懶得去迎了。
話說一國公主與一國東宮太子的婚禮,就在青樓之中舉行,千古以來還是頭一次吧。
衆人在震驚與恍惚之中尚未緩過勁來,又聽得駙馬二字,頓時理解了聖意,噗嗤聲頓時接連響起。
他們算是聽出來這位陛下的意圖了。
竟然反將一軍,以聯姻爲由,損一位公主,將敵國東宮就這樣拘禁在永安城之中。
你要聯姻?
好好好……
我們答應你。
不過條件自是你得入贅。
一國太子入贅他國,想想都是令人覺得十分愉快的一件事。
席面之上,大部分的官員笑得是東倒西歪。
就連極爲一本正經的院長亦是忍俊不禁,樂得不輕。
駱輕衣看了陵天蘇一眼:“還真是叫殿下說準了。”
南宮燁面色難看到了極點,而秦憐兒則是雙目放光的看着南宮燁,自是高興,她既得了俊朗不凡的夫君,又不用遠嫁他國,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在她的地盤上,先老實個幾年,再養面首都不是什麼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