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眉頭微皺,肩上傳來絲絲涼意,衣衫連帶着皮肉被風刃割開。
他雖修爲不高,但妖獸肉體強悍與其他人類修行者,而汪鎮南,僅僅一個眼神帶起的風刃,便輕易破開他的肉身。
更令人心驚的是,陵天蘇還隱隱感受到有一絲絲隱風之力竄入他的體內,破壞着他體內肌肉。
“好!”汪子任見他輕易負傷,痛快大呼出聲,心頭無比暢快。
這一聲叫好卻換來周圍衆人無比輕視的眼神。
好?好什麼好,自己凝魂巔峰卻還打不過一個凝魂中期的少年,卻搬救兵找了家中長輩打傷對手,還出聲叫好?怎麼?安魄強者打傷一個小小凝魂,是一個很值得驕傲的事嗎?
察覺到周圍異樣目光的汪鎮南,不由眉頭一皺,饒是他也面上有些掛不住。
不由低聲道:“任兒,莫要出聲亂我心智。”
這小子不要臉,但他這張老臉還是要的。
汪子任不明所以,暗想二叔你都這般修爲了,還怕小侄亂你心智麼?
陵天蘇伸手抹過肩頭傷口,指尖染紅,看着汪鎮南淡笑道:“這一刀,我記下了。”
汪鎮南冷笑道:“一個畜生,記下了又如何?你還能活過今晚不成?”
“不知我家世子如何得罪你汪家了,竟然一口一句畜生辱罵,還隨意出手傷人!”
一道陰沉飄忽不定的聲音忽然在堂內飄蕩而出,猶如幽靈一般。
汪鎮南臉色不由大變,手中凝聚的元力颶風陡然消散,那是被人用元力強行干擾導致的消散。
心中不由升騰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下一瞬,這道聲音逐漸凝實,眼前無數黑影刷刷,幾個呼吸間的功夫,春意樓多年無人打掃的橫樑之上,落滿了無數黑壓壓的影子。
每一道影子之間的距離都是分毫不差,以便於同伴有恰當的空間拔劍。
一百零一人,整整一百零一道影子,落在無人打掃積下了厚厚灰塵的橫樑之上,竟然連一絲聲響都沒發出,更無一人驚落橫樑上的灰塵。
看着那百人,胸前衣襟上,各自繡有一枚黑葉刺繡,汪鎮南身體不由狠狠一顫,更加坐實了心中那道可怕的念頭。
葉家軍,影子侍。
竟是葉王府的人!
一百零一人當衆,唯有一人,唯有一人顯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普通青衣布衫,模樣亦是普通到人堆裡找不出來的那種,但那張普通面龐,卻是另汪鎮南的心猛然收縮。
葉家影子!
竟然連葉家影子侍的首領影子都出動了,雖說影子只有凝魂巔峰修爲,可即便他這個安魄初期對戰與他,也不敢有絲毫小怯。
若是世間存在着某種可以躍境斬殺對手的天才。
影子,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更別說他身後百名凝魂境的影子侍了。
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他家世子?
天吶,他口中口口聲聲的畜生,孽畜,該不會就是葉王府近些日子歸來的唯一傳人,葉陵世子吧?
汪鎮南腦內一陣眩暈,他這寶貝侄子,惹得都是什麼人吶?
先是顧家大少,再是天闕樓殺手赫連,最後必殺的妖獸,竟然是最最不能惹的葉家世子!他這是要陷汪家與萬劫不復之地啊!
更何況,他剛剛做了什麼,居然出手傷了葉家世子!
如今,他總算是理解了陵天蘇口中那句:畜生,是在罵誰的真正含義了。
哪裡是三歲孩童的無聊文字圈套,分明就是在警示着他的身份吶!
此時此刻的汪鎮南,還抱着最後一絲幻想,看向二樓斷臺之上的陵天蘇。
之間陵天蘇一臉平淡,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枚象徵這他身份的世子玉佩,然後施施然的掛在腰間。
就在玉佩亮相的一瞬間,全體影子侍包括青衣布衫的影子畢恭畢敬,行禮道:“我等影侍軍!參見世子殿下!”
“參見世子殿下!”
“參見世子殿下!”
百人聲音疊加一起,頗有震耳欲聾的威勢。
而汪子任,早已臉色煞白,即便在家臣的攙扶之下,幾乎都要站不住身子。
而在座衆人,早已傻眼,場內,一時鴉雀無聲。
要說誰臉色最差,卻是顧瑾炎這傢伙。
他面無人色的哆嗦着手指着陵天蘇,滿目悲憤道:“你...你...你...是葉家世子?”
他竟然不是蘇家小姐!他竟是個實打實的男兒身!
顧瑾炎幾欲噴血,回想起麪攤老闆娘那種種怪異行爲,顧瑾炎心中不由頓時清明,難怪啊,難怪那娘們撲他懷裡後一副羞憤模樣,原來是已試探出他真實性別。
蠢吶!自己真是蠢死了,竟然還傻乎乎把他當成女人,想我顧瑾炎英明一世,獵女無數,竟然首次對了男人動了心。
這簡直是一輩子難以洗刷的黑歷史啊。
陵天蘇滿臉奇怪的看着他,實在不明白他爲何如此大的反應,難不成葉家和顧家兩家之間還牽扯到了什麼恩怨不成?
“不錯,一路上隱瞞身份,實屬無奈,還請顧少見諒。”
顧瑾炎一副吃了十斤狗屎的模樣,胸口憋了一口噁心悶氣,卻怎麼也吐不出來的難受。
場中最爲平靜的恐怕唯有赫連這傢伙了,即便心知陵天蘇的世子身份,面上也沒有多大波瀾。
在看到顧瑾炎難看至極的表情後,嘴角才微不可查的悄然勾起,然後閉目繼續調息。
陵天蘇不再理會這個奇怪的傢伙,含笑的看着汪鎮南那邊,伸出手指將汪家來人挨個的點着,笑道:“一,二,三,四,五......”
“嗯,你們這邊加上那半死不活的汪子任總共才三十二人,而我這邊卻共有一百零四人,怎麼看也是你們吃虧,怎麼?還要繼續找我麻煩嗎?”
汪鎮南心中那個悔啊,很顯然,葉家世子自然不可能是妖獸之身。
而他的侄兒汪子任在北疆所遇到的那隻妖獸樣貌與這位世子殿下一模一樣想來也是純屬巧合。
而偏偏他又這麼背的出手傷了這位世子殿下,想來此事,不會輕易了結。
誰人都知葉家不好惹,特別是有了繼承人的葉家,如今的葉家正值聖寵。
拋開外界因素不說,光憑整整十萬葉家軍,整個大晉便無人敢惹。
而這十萬葉家軍內,還包括了影侍,天侍,地侍,玄侍,黃侍,風侍,殺侍,劍侍,雷侍,兵侍十大侍軍。
除了影侍首領影子十年前晉離兩軍交戰之際,爲了保護葉家長子葉無修,以一己之軀,抵擋住了三位安魄強者圍攻,留下重創,此生難以突破安魄,至今堪堪停步與凝魂巔峰。其餘侍軍首領,皆是安魄強者。
此等陣容,另大晉所有家族都不容輕視的!
要知道即便是汪家,包括家主,也僅僅只有三位安魄強者罷了。
汪鎮南強顏歡笑道:“世子殿下說笑了,在下怎敢對世子殿下無禮。”
聽聞此言,陵天蘇微微皺眉,偏頭看了看肩上傷口,笑道:“可是這傷口...很痛呢?”
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從汪鎮南額角淌落,他知道,今日之事,若是不給他一個說法,定是難以脫身,便咬牙道:“先前不知是世子殿下您,無禮之處,還請殿下恕罪。”
陵天蘇眉目一沉:“恕罪?這是一句簡簡單單恕罪就能了結的嗎?莫要忘了,前一刻,你們叔侄二人還一口一個畜生的,本世子問你,這畜生,是在罵誰?”
同樣的問題,不同時刻的發問,這次卻另汪鎮南不得不回答。
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自家侄兒臉色。
原本腫脹的臉,這次更是直接破綻開來,一臉的血污。
“是這畜生!就是這畜生,有眼不識泰山,隨意污衊世子殿下,簡直該死!混賬東西!還不趕緊像世子殿下賠罪!”
汪子任直接被抽蒙了,實在想不明白,爲何他在北疆追殺得狼狽四竄的妖獸小子,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葉家世子,即便是長年不在家待的他,也是知道葉家的恐怖所在。
“他...他怎麼可能是世子,他分明...”
“啪”一聲,又是一巴掌,打得他面上皮開肉綻,下一刻,胸口一緊,卻是被汪鎮南緊緊拽住。
只聽得他壓低聲音狠狠道:“你這臭小子!想死不成?還沒搞清楚事情輕重不成,世子身份可以作假,但!影侍身份做不得假,無人敢在這永安城,假扮葉家軍,那是殺頭重罪!”
汪子任回過神來,捂着鮮血淋漓的臉頰,滿目複雜的看着居高臨下的陵天蘇,心中油然而生一道念頭。
頓時覺得自己在下,而他在上,一樓與二樓之間的橫溝竟是如此遙不可及。
汪子任強行憋着心中不屈,彎下腰去,咬牙道:“是小的有眼無珠,得罪了世子殿下,還請殿下見諒。”
汪鎮南一腳狠狠踢向他的膝窩,汪子任腳下頓覺無力,直接跪在地上,生性要強的他,想也沒想,正欲起身,卻被汪鎮南死死摁住肩膀,動彈不得。
“給我磕頭認錯!”只聽得二叔不復往日和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汪子任心頭一陣心酸,心知今日即便是父親來了,也同樣不會護他。
只得咬着牙,腦袋重重磕在地板之上,不顧一切的高聲喊道:“還請殿下恕罪!”
耳旁傳來竊竊私語的嬉笑聲,不禁讓他將腦袋死死埋在地面之上,真想一輩子也不擡這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