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只用一句話就把每個人在劇組中,如何最好調派點了出去:“導演助理衛笑,性格開朗喜歡開玩笑,無法建立權威,絕不能讓他參與管理劇組,否則容易讓劇組管理混亂,建議利用他的親和力安撫羣衆演員,可作爲羣演的指導……”
“後勤負責人江國武,經驗豐富爲人老道,喜歡維護親近的下屬,適合作爲劇組後勤領導,建議必須給他配備一名紀律嚴明的副手,以避免他建立自己小圈子……”
而在主演姜聞資料後面,雷婷性格分析卻比任何人都要長:
“主演姜聞,影視界的全才,擁有其他內地導演難以企及的藝術頭腦,以及創造力,就算在亞洲範圍也難以找出相提並論的人,且性格極其多面,對於電影抱有一種古典的浪漫情懷,任何他熟悉的電影題材,只要他參與就無法被導演駕馭,如果想要讓他作爲主演,建議只能用使用兩種方法。
1,給他所有權力,讓他自由發揮,讓電影變成他的作品,姜聞也絕不會要更多的金錢或名譽上的回報,這種方法的危險性在於,姜聞電影藝術概念遠高於普通觀衆,甚至是大部分電影人,很可能會導致與市場脫節,造成票房不佳的局面。
2,絕不讓姜聞熟悉題材,用各種方法混淆他的角色,讓他跟着導演的步調走,這樣容易把他限制在一個合理的範圍之內,缺陷是限制他的在電影中的表現……”
“這份報告是誰寫的?”韓曉理看到這裡,也不禁輕呼了一聲感嘆道:“這篇分析真是一針見血,有見地,有水平,姜聞就該這麼用~”
“李廠長那邊真是有不少能人啊。”韓三品也點頭稱讚道,心裡也寬慰了不少,看起來李小樂並不是一腦門熱地找姜聞拍電影,心裡還是有計劃的,韓三品想到這裡轉頭望着韓曉理好奇地問道:
“曉理,如果你當導演,你打算怎麼用姜聞?”
“那還用問。”韓曉理毫不猶豫地大笑道:“用第二種方法,不能讓姜聞發揮了,讓他發揮了,我這導演可要回家種地了~”
“我看也是。”韓三品也呵呵笑了起來,坐在靠椅上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道:“我很好奇李小樂要用怎麼方式駕馭姜聞,這樣吧,這次你別去,讓黃建星去擔任製片人,他跟姜聞關係好,又照顧小輩,讓他在中間和稀泥,就算這這兩人合不攏,事情也不至於太糟糕。”
“好,這樣最好。”韓曉理連連點了點頭。
星期三中午,晴空萬里,勞動人民文化宮“太廟工作室”。
“姜老師怎麼樣?那些董事沒說什麼吧?哪個老小子是這次的製片人?”戴着眼鏡的衛笑看着姜聞沉着臉進門,接過他的外套就問。
“是我這個老小子當這次的製片人~怎麼~小衛你還不滿意啊?”跟在後面進門的黃建星呵呵笑道,搞得衛笑抓耳撓腮地很是不好意思起來。
“你別傻站着了,準備酒,我跟小李,黃老喝一杯,我們討論本子。”姜聞用那渾厚的聲音直接吩咐,衛笑趕忙去準備了碟剛剛炒熟的花生米,兩瓶五糧液和三把座椅搬到院子裡。
午後的陽光很是燦爛,李小樂讓用手輕輕撥開劉海讓陽光舒服的照在臉上,邊用手撥着花生米,邊打量着看劇本的姜聞,心裡也在琢磨着,這位姜老師究竟會在《讓子彈飛》這部電影上處於什麼樣的一個態度?
李小樂心裡突然有個奇怪的想法,如果姜聞百分之百的順從自己,這事情倒反而是沒意思了,他還真的很期待姜聞能鬧騰點什麼,藝術創作想要到極致,需要一種激盪的火花,需要一種激昂鬥爭心態,這也是他缺乏的,而姜聞在這方面是過於澎湃,他總是隨時充滿挑戰欲,對一切不符合自己標準的事情進行無情的批判。
兩人性格迥異的導演在一起,正好能彌補互相間的不足,創造出一種良性的,互相刺激的化學反應,怕就怕姜聞對這部電影不上心,那就真不好辦了,一定要給他希望。
“小李啊,今天這事情是大哥我拖你後腿了,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吃虧。”姜聞從房間裡拿出一疊合同文件,扔在了李小樂面前,眯着那雙閃着光采眼睛笑道:
“我知道這本子你是根據馬識圖馬老的《夜譚十記》改編的,你幫你找他要來了版權,馬老沒要轉讓費,你看看這個合同。”
馬識圖是中國文壇大家,本來拿到他的版權是難上加難,但是姜聞親自去登門拜訪,不花一分錢就把改編權就拿過來了,姜聞雖然輕描淡寫,但是其中下的功夫肯定是巨大的,李小樂第一感覺是警惕,然後卻是一絲興奮,這位姜老師總算是看中劇本準備出招了吧,他緩緩地望向姜聞,並不說話,等待他後面的招數。
“你這個本子故事有點意思,但我覺得還可以更有意思,我就給改了改……”姜聞邊說邊示意衛笑,衛笑連忙把懷中的小本子掏出來,對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劇本修改意見念道:
“張麻子這個角色臺詞沒風格,要加強風格,要有粗話,麻匪直接要設計多一些細節,劇本中間其他角色特色嚴重不足,要給張麻子的幾個兄弟寫背景資料,要突出每個人不同的性格……”
聽着這些修改意見,李小樂還沒做聲呢,剛剛坐下的黃建星就急了,連連皺眉擺手道:“停停~~”
“黃老,您好好聽,還沒念完呢。”姜聞皺眉阻止他道。
“什麼沒念完?你是導演還是李廠長是導演?你有建議權,可沒決定權”黃建星打手一擺道:“小姜,你改劇本錢先問過李廠長的意思沒有?衛笑你別念了。”
“黃老。”李小樂這時候突然出聲,平靜地看着姜聞道:“這部電影340場戲,我都只寫了不超過3句話的梗概,原本就是需要修改的,誰有好主意都可以改,都可以按照他的思路來,劇組拍攝將採用開放式的方式,任何人都可以提意見。”
李小樂這話說的雖然語氣平淡,但是黃建星卻分別感覺到他與姜聞眼神裡燃着同樣一種熊熊烈火,那是一個導演看到了好故事,本能被激發出的野心,掌控整個故事的野心,每個導演都認爲自己故事纔是最動人的。
現在李小樂就像是劇本里的黃四郎,坐擁主導權,而姜聞這個張麻子偏偏在想顛覆他的掌控要自己做主,這無關於權力,完全是兩人心裡激盪着才華想較量一番。
姜聞所以今天一上來,拿着馬識圖的版權轉讓合約,又點出劇本中的漏洞,目的就是要在電影開拍之前卸掉李小樂這個蜚聲內地影壇第七代導演的氣,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李小樂不接受,那麼必須就要面對劇本中的質疑,面臨與姜聞在專業上的爭論,以姜聞在中影曾經挫敗所有同行的口才,李小樂與他爭論幾乎都等於是繳槍投降,可如果接受,又等於承認自己編導方面的才華不如姜聞,所以這對李小樂來說就是一招死棋。
黃建星就是看到了這一點,纔打斷衛笑念劇本過程,避免李小樂吃虧,他來擔任製作人,韓三品給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協助李小樂把姜聞按住了。”可他萬萬沒想到,李小樂竟然擺出絲毫不畏懼姜聞的架勢,似乎要與他來場編劇才華上的正面交鋒似的。
“小李你這話可是當真的?”姜聞一直微眯着眼睛漸漸張開了,重新打量了下李小樂,突然有種感覺,李小樂似乎完全懂他想幹什麼,而且絲毫不畏懼他,反正想和他比試一下,這讓姜聞突然感覺興致大增,在中影集團裡他可很久沒遇到敢和他在專業上挑釁的人了。
“在拍攝前,劇本隨時都可以改,只要有好點子都行。”李小樂毫不猶豫地道,聽着黃建星都是膽戰心驚的,這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姜聞你來吧,只要你有本事隨時都可以挑戰我……”
這根本就等於把火柴塞到了一個拎着汽油桶的縱火犯手中,簡直是找死嘛!?
李小樂當然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可他必須要這麼做,才能刺激姜聞發揮出實力,如果他要是像《關雲長》中隨便應付敷衍,那纔是場災難。
現在他要面對的問題是,無論是賣了姜聞多麼大的人情,在拍攝當中姜聞的脾氣還是難以把控的,姜聞最大的問題還是那句話:“怎麼節制天才太過氾濫的才華。”太聰明的人就是想法太多,容易把簡單的事情搞的複雜化。
姜聞現在手中拿的是《讓子彈飛》的劇本大綱,自己並沒有把詳細劇本給他,如果把最終定稿的劇本現在給他,還指不定被這位大藝術家改成怎樣面目全非呢,他就是要在這裡好好先將他一軍,挫挫他的銳氣。
“李廠長,你這人有意思,好,那這樣吧。”姜聞呵呵笑了起來,覺得事情越來越讓他興奮:“李廠長你能不能批准我建立一個編劇小組,把劇本作一個完整的修繕,到時候我們再來決定採取什麼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