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陳陌的面前,此時只聽見陳陌說道:“在場各位叔叔阿姨,爸,媽,你們都在外面等一下,我有話單獨和我這個朋友說。”
隨後其他衆人都點了點頭,默默的走了出去,期間喬東用一種很嫉妒而恐慌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都相繼退到門外,鍾憶是最後一個走出去的,輕輕的把門關上。
“來,王桐,坐。”陳陌艱難的從牀上坐了起來,靠在牀頭,我在他牀邊的一個椅子上坐下。
陳陌又喘了幾口氣,說道:“王桐啊,或許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爲什麼叫你過來,不過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恨鍾憶嗎?”
我皺着眉頭,極爲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恨,我恨她。”
陳陌卻在此時放聲大笑起來,說道:“哈哈哈,告訴我,爲什麼恨她?”
我憤恨的說道:“因爲她欺騙了我。”
陳陌在我說話的期間又端起水杯,又咽了幾粒藥。
我忍不住說道:“你剛纔不是才吃過嗎?”
陳陌笑道:“剛纔劑量不夠,多吃幾粒,沒關係的。”
陳陌又補充道:“你鍾憶欺騙了你,她欺騙你什麼了?”
我說道:“她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只是爲了幫助我拿到LPL的冠軍,她根本就對我沒有感情,她五年前就已經喜歡喬東了,他們甚至有訂婚戒指,鍾憶親手訂的,喜帖也是鍾憶親手寫的,他們的婚禮就在下個月。”
“我一個普通人,鍾憶的出現基本改變了我的生活軌跡,而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陳陌,你告訴我,我該不該恨鍾憶?!”我攢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
陳陌輕輕搖了搖頭,微笑道:“王桐啊,你以前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現在卻這麼單純幼稚。”
“不過也難怪,人在愛情中難免容易迷失,恨的越深,愛得越重,其實你心裡還是很愛鍾憶的對不對?”陳陌反問道。
我把頭微微轉向一邊,看着窗外,默不作聲。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呵呵,王桐,你還是年輕,太年輕了。”陳陌小道。
“我一個普通人要那麼成熟幹什麼?”我反問道。
“也對,不過…你馬上就不是普通人了。”陳陌平靜的說道。
“什麼意思?”我不解的問道。
“因爲…算了…這個待會再說,先和你聊聊鍾憶的事情。”此時從牀下居然跳上來一隻白貓,親暱的窩在了陳陌的懷裡,陳陌看了那隻貓一眼,溫柔的用手撫摸着。
我靜靜的看着陳陌,想知道他等下到底會說什麼。
陳陌說道:“我先和你說說我認識的鐘憶,從哪兒開始說好呢,對了,先從她小時候開始吧。”
“鍾憶比我小八歲,可以說我是看着她長大的,鍾憶小時候是住在Z市,也就是和你是鄰居,那個時候吧,鍾憶家裡的條件很一般,普通人家,和你玩得很來,你那個時候也是一個挺野的小不點,我在你小時候還見過你幾次,當時啊,妹妹就指着你和我說,她以後一定要嫁給你,我笑着和她說,你還小,嫁人不是過家家,不是隨便說說的,其實當時我也很小,也就十二三歲,也是啥都不懂。但是鍾憶很認真的告訴我,說她知道,她一定要嫁給你這個小子。”陳陌彷彿是在說一件趣事,眼神充滿了嚮往,彷彿真的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個時候。
“我也不知道你哪裡有這麼大的魔力,如果我還有時間,一定要好好向你學習學習。鍾憶的性格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說到做到,執着又倔強的一個人,先是對你芳心暗許,然後那個時候鍾憶的父親認識了喬東的父親,飛黃騰達,做上了房地產生意,然後搬家到了武漢,和你再無聯繫。”
“喬東那個小子,我也是看着他長大的,他對鍾憶一見鍾情,打小就對鍾憶死纏爛打的追求着,可是鍾憶從來沒有答應過他,也多虧了喬東這個人,讓鍾憶的性格得到了徹底的鞏固,喬東每追求一次鍾憶,鍾憶就想起一次你,然後告訴自己,應該堅定初心,這一堅定,就是十五年。”陳陌眼神略帶敬佩的說道。
“鍾憶家裡越來越好,其實對你而言就越來越不可能,不過鍾憶不在乎這些,因爲她當時還不明白門當戶對這四個字是多麼的致命,她聽說你喜歡玩遊戲,從小到大都玩遊戲,她琴棋書畫樣樣在行,還打得一手好遊戲,她是個很優秀的女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癡情。”陳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她考到了和你同一個城市,千方百計的想要找到你,然後終於找到你了,之後你們之間發生的一些事,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說了。”陳陌說道。
“可是你所不瞭解的事情,就從你和鍾憶交往的這刻開始!一個你從沒有了解過的真相,一個關於權貴人家的婚姻黑暗!”陳陌眼中噴發了憤怒的火焰,他手中的那隻貓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從他身上一躍而起,跳到窗臺上。
陳陌看了那隻貓一眼,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那隻貓又從窗臺處回來,重新撲到他的懷裡,他摸了摸那隻貓,接着說道:“喬東本來也想和鍾憶上同一所大學,不過他家裡不允許,已經給他安排好大學了,他無法反抗,只好和鍾憶分隔兩地,期間在鍾憶的大學裡有他的同學當眼線,只要鍾憶有動靜,他都會知道。”
“所以你和鍾憶成爲了男女朋友,發生的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他都知道,而且很憤怒。所以他馬上就採取了行動,他有兩個方案,第一個是先告訴鍾憶的爸媽,因爲鍾憶的父親早就和喬東的父親約定好的,兩家結秦晉之好,兩人的婚姻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讓鍾憶有選擇的餘地,所以鍾憶談戀愛,他們自然會出手干涉,如果鍾憶家裡能干涉好就最好,那樣他就不用親手出手去惹的鐘憶反感了。不過如果這個行不通,喬東就會採取骯髒點的手段,比如把你手給折斷,腳給鋸掉,讓你成爲一個殘疾人,一個正常的女人都不會嫁給殘疾人,何況是鍾憶?所以這樣一來就算他人爲的干涉成功了,你也不要懷疑喬東的這個本事,肯定是有的,說難聽點,他殺了你都有人代替他去坐牢,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算事。”陳陌淡然的說道。
“那個時候鍾憶的父母就已經下通牒了,不允許她和你交往,但是鍾憶哪裡會聽?十五年不見的戀人再次見面也是一見鍾情,然後還發生了墜崖的生死之戀,感情何其深厚,鍾憶說什麼都不肯答應爸媽的勸阻,還是當沒事人一樣和你交往,因爲她當時根本不懂這件事的曲折以及喬東的用心,就是一個陷入愛河的單純女孩子。”陳陌搖頭嘆道。
“但是我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我不出手,你可能就要被喬東…我就在武漢開了一個網咖,其實我本來也打算在那裡開網咖了,然後把你和鍾憶邀請過去,你知不知道鍾憶爲什麼打職業?突然加入Myth?”陳陌問道。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問了鍾憶,鍾憶沒有告訴我。”
此時聽了陳陌一番言語,我感覺鍾憶上次在我面前表現出的東西…似乎並不是真的了,想到鍾憶在賽場上的絕望一瞥,我心中突然閃現出了幾分不安出來。
陳陌笑道:“因爲我和她說,你和王桐在一起的條件就是兩人一起來打職業,我需要鍾憶。鍾憶的遊戲天賦沒人可以與之匹敵,只有人能和她並肩,你算一個,我當時在建立一個龐大的遊戲帝國,我的基石就是Myth,我所建設的網咖宣傳,直播平臺,賣外設,賣餅,開網店,所有的噱頭都需要一個強大的戰隊支撐,這個戰隊必須無敵,這樣纔可以快速吸引玩家,所以輔助我只能從鍾憶身上下手,可以說,鍾憶打職業,就是爲了你,因爲我給了她承諾。”
“但我是騙她的,讓她休學回到武漢,然後再拒絕你加入Myth,一舉兩得。其實也是對你心智的磨練,這些你以前應該都知道了。其實更重要的目的是保護你和鍾憶,所以在當時我拒絕你之後鍾憶不理解,大發雷霆,頭一次對我生氣,但那天我和她長談,把這些利害關係都說給她聽了,所以她也就只好接受,我告訴她,如果想讓和你在一起,就必須聽我的安排,我不會害她。”陳陌雙眼深邃,語氣沉穩而自信。
“你爲什麼要幫我和鍾憶?難道我這個人這麼博得你的好感?”我看着陳陌說道。
陳陌哈哈一笑,說道:“你太高看自己了,王桐,你這個人性格符合我脾胃這點倒不假,我看你比看喬東要順眼得多,我幫你只和這個有一丁點的關係。”
“那你是爲什麼…”我疑惑不解。
陳陌的臉色陰了下來,說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大學期間也愛上了一個女孩,她叫王雅雯,一個很美的名字,也是一個很美的女孩,她是我一生最愛的女孩,也是唯一愛上的女孩。”
“但是我卻不能和她在一起,爲什麼?因爲她家裡出身平凡,我父親強行干涉,把她一家都送到國外,美名曰學習,一家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然後我失去了她一切聯繫方式,連她去了哪個國家都不知道,現在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連她最後一眼都看不到,你知道門當戶對嗎!!這就是門當戶對!!這他媽就是門當戶對!!我愛不到我最愛的人!我他媽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陳陌突然如同一頭髮怒的雄獅,目次欲裂,青筋暴出,模樣十分激動。
陳陌深吸一口氣,雙眼有點發紅,平靜了下來,對我說道:“不好意思,王桐,剛纔有點失態了。”
我一直以爲陳陌是個處事不驚的紳士公子,看到他此時激動的一面我才知道他其實也是個像我一樣的…
平凡人。
原來他也有這麼一段故事。
陳陌又冷靜了幾秒鐘,眼神彷彿多了一絲疲倦,又對我說道:“剛纔說到哪裡了?對了,說到鍾憶和你第一次去武漢參加我網咖表演賽那裡。”
“當時我和鍾憶約定好了,我命不久矣,等你磨練,磨練回來,打敗Myth,整個Myth,我的整個帝國,全部都是你的。我不希望,我和王雅雯我的悲劇在我妹妹身上重演,我當時只是一個普通的溫室裡長大的富家少爺,自己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自己的愛情,爲什麼要靠家裡去定奪?現在的鐘憶,她有我,我是鍾憶從小到大的依靠,妹妹想要達成的願望,做哥哥,一定會盡量去滿足,現在,她後半生的依靠,我把她交給你。”陳陌語氣有些虛弱的說道,眼神中的情緒是不捨,悲哀,還有一絲…不甘。
“爲什麼…爲什麼沒有一個像我一樣的哥哥,沒有人爲我的愛情反抗。”陳陌語氣帶上了點幼稚和幻想,雙眼通紅,留下兩行眼淚,滾滾熱淚劃過臉頰,跌落在被單上。
陳陌發覺到了自己失態,連忙擦了擦眼睛,又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一定要你贏了Myth嗎?”
我現在心中對陳陌又是敬佩又是同情,說道:“這個…我確實有些不明白。”
如果說陳陌真的想把他的財富給我,那麼說的難聽點,直接給就是了,幹嘛這麼多此一舉要我去打敗Myth呢?
陳陌笑了笑,說道:“肖馳騫,Myth中單,父親是香港金融大亨。”
“周是非,Myth上單,父親是山西煤礦大老闆。”
“於文受,Myth打野,父親是浙江商業鉅額。”
“無論你贏不贏掉Myth,我的財富確實都是屬於你的,但是如果你能在這場比賽裡面讓這些富家子弟服氣,讓他們服你,你才能站在他們的肩膀走得更遠,現在,你明白我爲什麼要你一定擊敗Myth了嗎?假如你輸給了Myth,來日這些人會服你嗎?你未來,不是拿他們當朋友,當兄弟,而是把他們當下屬,他們是未來的巨頭,這層人脈關係可以靠這場比賽爲契機奠定基礎,你明白嗎?”陳陌雙目如神,盯着我說道。
“你知道鍾憶,在消失沒有見你的這段日子裡,都做了什麼嗎?”陳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閉着眼睛說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陳陌睜開雙眼,說道:“鍾憶表面同意自己的父親,和喬東結婚,其實在暗地裡她爲你爬山涉水,因爲你什麼都不懂,擁有我的產業之後你啥都不會做,只會被人玩死,鍾憶去尋找能夠在將來幫助管理你產業的人才,沒日沒夜的坐飛機,火車,地鐵,從一個省到另一個省,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的病吧?我剩下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星期了,是家族性肺病,附帶哮喘,我們的細胞裡面缺少一種抑制癌細胞的東西,我們很容易患上肺癌,我就是肺癌,癌細胞已經全身轉移了,沒得救了。鍾憶也有這種肺病和哮喘,她只要奔波久了,就會喘氣不過來,然後肺部如同灼燒針刺一般疼痛,附帶咳嗽不止,整晚整晚的難以入眠,鍾憶就是在這種條件下爲你跑遍了幾乎全國所有省市,爲你搜羅好了所有人才,只要你待會籤個字,就會有龐大的資產讓你坐擁其成,你能想象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跑遍全國的情景嗎?更可惡的是有些人依賴着自己有點底子就裝諸葛臥龍,鍾憶偏偏去苦苦哀求來了,更有人提出很過分的要求,鍾憶爲了你,飽受多少白眼和猥瑣的目光?這些,你都懂嗎?”
陳陌目光如炬,而我內心則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喬東的戒指,確實是鍾憶訂的不假,可那是五年前!在五年前,你的名字鍾憶只知道小名,也就是東東,用D代替,表面上是和喬東的D字重合了,其實那個名字是你的!鍾憶無時無刻不曾忘記你,你以爲寫喜帖那裡也是真的嗎?那是因爲我和鍾憶的計劃只差最後一步了!你想一想,我沒有子嗣,我的資產,全部給一個外人,我家裡會怎麼想?會允許嗎?我們的計劃,全部都是在暗地裡進行的,時至今日,除了你,我,鍾憶,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不過在你進房間的那一刻開始,我想那些精明如鼠的人已經猜到幾分了,鍾憶也是逼不得已,爲了在父母面前演戲,爲了愛情,欺騙自己至親之人,我問你,你能做到嗎?”陳陌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倒退幾步,胸口如遭重擊。
陳陌還沒說完:“不到最後一刻,我和鍾憶的這個計劃是一定不能暴露的,否則,我可能癌症還沒病發,就已經死於非命了,這就是骯髒的家族史!這就是上層社會!只差最後一步,鍾憶爲了你儘可能的妥協喬東,熬夜寫喜帖,鍾憶是爲了什麼?全是爲了你啊,我機智聰明的王桐小夥子!”
陳陌看着我沉默半響,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只感覺到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
“鍾憶忍辱負重了半年,就是爲了和你下半身的幸福,她希望得到你的理解,而你的表現…怕是讓她心都死了,你想一想,你付出了這麼多,抗着疾病奔波,去欺騙至親之人,雙重演戲,還有自己最疼的哥哥即將去世的這些事實,全部都要自己一個人承受,誰也不能說,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你的理解,而你呢?我一開始就問了你,你說你恨她,你現在還恨她嗎?”陳陌看着我的眼睛說道。
我淚流滿面,彷彿我是世界上最可恨的人。
“要說這個計劃,全部都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我病發太早了,已經快不行了,這些話,我本來都要留着你與Myth比賽完後才與你說的,現在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我看不到比賽結果了,也是因爲我的病發,所有親戚都關注我的財產走向,鍾憶的父母也提前從國外回來,才引起你的一系列誤會,這是我做事唯一沒做完美的一次,但這不受我控制啊!我多想再多活幾天看到自己的妹妹開心的和最愛的人在一起,沒有一點遺憾啊!”陳陌痛心疾首的說道。
“王桐,剩下的你不用再擔心了,你和鍾憶已經沒人能夠阻止得了了,喬東?現在他們家只是擁有鍾憶家裡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個搞房地產,一個搞商業連鎖。而你知道你將擁有什麼嗎?我旗下的產業橫跨整個中國,我買下了鍾憶家裡數十個房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只要皺皺眉,鍾憶的父親也要低聲下氣。我揮揮手,喬東整個家庭成員都要給我下跪,喬東算什麼?鍾憶的產業算什麼?這些,我都給你!說簡單點,你想娶鍾憶,沒人敢說半個不字!你想踩喬東頭上拉屎,他還要哈着臉給你擦屁股!王桐,你要相信,沒有人能阻擋誰的命運,人的夢想,是永遠不會終結的!我幫你反抗家族式婚姻,你幫我圓我曾經無力完成的夢。哈,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假如七年前,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假如我還有時間,誰能攔着我和雅雯?!”陳陌抓着我的手腕,激動的說道。
良久,陳陌鬆開手,又開始咳嗽起來。
“來了,來催我命了,咳…咳咳。”陳陌急劇咳嗽起來。
“你…你放心,前面說的話,我全部都算數,我們說的話外面的人聽不見!去打敗Myth,然後會有人把東西遞給你籤,答應我,好好對鍾憶,如果有機會,幫我找到雅雯,告訴她,我愛她。”陳陌一口氣說完以後,胸口劇烈起伏,嘴角露着祥和的微笑。
“我敢去搏天,天不敢與我。”陳陌最後說出這麼一句話。
天才隕落。
天妒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