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黑狼來到人間去見小愁,那個統領已經離開,鎮守此地方圓千里的陰陽師又去別處巡視。
小愁家,李大富和李王氏守在屋子裡,還有個頭髮灰白,留着一撮長鬚的老者,正在爲小愁把脈。
一柱香前,陰陽師把小愁放到她家門口,李王氏見小愁許久還未回來,有些着急,於是出來去找。
不想,在院子裡看見倒地上的小愁,李王氏急忙喊來李大富幫忙,把小愁帶回屋子。
“大夫,怎麼回事?”李大富在屋子裡來回走動,眼見老者把好脈起身,急問。
“沒什麼大礙,”老者說道,收了李王氏遞來的銀子,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沒什麼大礙,那怎麼會倒在地上?”李大富不信的問,“還是開幾副補身體的藥吧。”
換作往常,李大富絕對不會這樣,但現在周家的人上門提親,當然得好好對小愁,往後的好日子可都指望她了。
“那好,”老者在一張紙上寫下藥方,交給李大富,“按上面的抓藥,每天喝一次,服上五天。”
等李大富送走老者回來,小愁已經醒來,正跟李王氏說話。
“小愁剛醒過來,先讓她多休息,明天你按上面的藥方,買五天的量回來,”李大富把那寫有藥方的紙給了李王氏。
“嗯,”李王氏接過紙。
“我沒事的,”小愁也記不清之前發生了什麼,只是醒來有些迷糊,似乎忘記了什麼,但現在感覺很好。
“沒事就好,不過,大夫開的這藥還是要吃的,”李大富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慈愛。
小愁不再多說,她知道李大富不想在她嫁進周家前生些事端。
“呀!糟糕!”小愁忽地想起黑狼,若是回來定會嚇着父母。
“怎麼了?”李大富被她嚇了一跳,“什麼糟糕了?”
小愁意識到自己說出口,忙說:“沒什麼。”
見李大富還在納悶,不想引起他的猜疑,小愁又補了句,“只是今天剛採的草藥明天不能按時送去。”
小愁每天採完藥回家,第二天早上都會準時送到藥鋪。
“小愁,你好好休息,明天娘替你送去,”李王氏道。
“是啊,讓你娘去就好了,這幾天你也別去採藥了,好好在家休息。”李大富接着說。
“嗯,”小愁點點頭。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出去了,有事情叫我們就可以了,”李大富說。
在小愁應聲之後,李大富和李王氏相繼走出。
一團濃濃的黑霧在高空涌來,在院子停下,旁邊正好是小愁的房間,而這黑霧散去,露出的身影正是黑狼。
小愁看到窗外一閃即逝的身影,起身快步走去,打開窗戶的同時,帶着一絲欣喜,小聲的在喊,“小狼,是你嗎?小狼。”
黑狼本是來這再看她一眼,作最後的告別,不想她發現了它,而這微弱的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令它有了不捨,不想離開。
往後的歲月裡,黑狼明白當初爲何會出現不捨,因爲那是第一次有人渴望見到它,沒有一絲惡意,如親人般帶着濃濃的溫暖。如果拒絕,那該有多殘忍?
這一遲疑,小愁已打開窗戶,再走就會被看見,黑狼四腳着地,不再人立站着。
小愁看到黑狼,又看了看左右兩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狼,別發出聲音,在這等着,我把門開了帶你進來。”
也不管黑狼是否聽懂,小愁已經跑去開門。
這個動作似曾相識,對了,那是它醒來後,因陌生的環境產生的不適,而發出一聲狼嘯,她做出的噤聲。
“快過來,”小愁已打開屋門,探出頭來。
在小愁的目光中,黑狼很配合的小跑進屋子。
小愁關上門,聲音不免多了份埋怨,“你怎麼纔回來,大晚上的你的傷還沒……”
“呃,你的傷,”小愁小心翼翼地在它背上翻找,生怕不小心碰到它的傷口。
黑狼一驚,那裡的皮肉傷早好了,這些日子只是僞裝出來的,剛纔因那帶有魔力的聲音有了留戀,不曾離去,但忘了把傷勢僞裝出來。
“怎麼沒有了?”小愁低喃,她明明記得黑狼背上的傷還沒好,那裡毛髮脫落,還露出猙獰的血痕。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可早上出門時還是有的,小愁想不通。
“小愁,早點休息,”李大富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小愁知道是因爲屋裡的燭光遲遲沒有熄滅,忙吹蠟燭,一邊應道。
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小愁看向黑狼,猛然意識到晚上黑狼不能待在這,否則明天一早,定會嚇到父母,甚至會咬他們。
“小狼乖,你不能再留這了,晚上你就要回山裡,以後也別再回來了,”隨着門外腳步聲逐漸消失,小愁開口,她原來就在琢磨什麼時候送它回山上,現在它傷好了,自己也就放心了。
這與黑狼的來意不謀而合,就趁此際作最後的告別,打定主意的黑狼點了點頭,似在答應。
“先等會,等我爹孃睡了,我就帶你去,”小愁看着黑狼如此乖順,不免多摸了幾下它光滑的毛髮。
“小愁,你在跟誰說話。”
李大富的聲音如雷貫耳,嚇了小愁一跳,緊跟着屋門大開。
李大富一進門,瞳孔赫然緊縮,嘴脣微張,喉嚨似有什麼東西堵塞,說不出話。
朝他所看的方向,只見離他不到一丈,有一頭狼衝他看來,渾身都是烏黑的毛髮,綠色的眼眸,血口獠牙,好生嚇人。
李大富在原地怔住,呆了兩秒,深深的恐懼叫他忘了進來是幹什麼的,慌得大叫:“小愁快跑!”
爾後,李大富以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速度轉身逃去,同時嘴裡大喊:“狼來了!狼來了!”
這一幕,有點滑稽。
落在小愁眼裡卻是寒心,即便李大富因她是女兒,從小就對她不好,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不管怎麼樣,就是退一萬步說,她還是他女兒,血濃於水啊,哪有做父親的在遇到危險只顧自己逃跑,她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
那一瞬間,小愁的心如被針狠狠地紮了下,越想越心痛,彷彿受到天大的委屈,一股酸澀涌起,豆大的淚珠悄無聲息地滑落。
若是再看不出來,黑狼這幾百年也算白活了,前爪撓了撓小愁,示意她坐上來。
它得先離開這裡,雖然附近就他們一家,但過不了多久定有一羣人來,。
哪知小愁的淚水如潰於蟻穴的千里之堤,堵都堵不住,只顧着埋頭痛哭。
也該如此,這些年來小愁所受的委屈何止一件兩件,這些委屈她都忍下,已然是到了臨界點,只要再稍有那麼一點點,就會淚如泉涌。
到今晚李大富全然不顧她的性命,只顧自己逃跑,讓小愁無比寒心,越想越覺得可悲。
難道她生來還能左右性別不成?難道他性命寶貴,她性命就卑賤不成?
這一哭,哭的是這有生以來受的委屈,自是一時半會止不住的。
最後,黑狼萬般無奈下,發出聲音:“快坐上來!”
粗獷的男聲,小愁依然在哭。
“坐上來,我帶你走。”
一秒,兩秒,三秒,哭聲戛然而止。
小愁驚詫的看着黑狼,剛剛……狼在說話?
小愁還在疑惑中,黑狼的聲音再次響起,“快坐我背上來,帶你離開。”
黑狼已經感應到有十幾個人分別拿着鋤頭、鋼叉匆匆趕來,其中包括李大富。
至於李王氏在李大富大喊有狼後,趕到她娘這,也就是小愁的姥姥,叫醒老人,一起躲在房裡,並把門堵得嚴嚴實實的。
黑狼沒有直接帶走小愁,是怕被人誤認爲有妖怪在這,到時會引來陰陽師的注意。
讓小愁坐它背上,就是被人看見,也比不上直接帶小愁走要來得驚世駭俗。
來不及思考,更來不及坐上去,小愁雙腳已經離地,好似身輕如燕,可以隨意飛起。
那是黑狼用靈力托起小愁,把她安置在背上,說了句“坐穩了”,黑狼已經一步跨出屋門,健步如飛,衝出院子。
這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小愁慌得伏下身子,抱住黑狼,眼睛緊緊閉着,任憑風在耳邊呼呼作響。
而那十幾人聞聲趕來,只見小愁騎在狼背上,一頭黑狼猛然奔遠,在月色中消失。
“這……坐在狼背上的是小愁?”有人開口,問的底氣不足,顯然他無法相信眼前一幕,但眼睛看到的又使他無法不信。
這一說出來,大家不自禁回想,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得到坐在狼背上的女孩就是小愁的答案。
“胡說!我女兒怎麼可能坐在狼背上,若是如此,我豈會叫你們過來殺狼,”李大富指着最先開口的人,嗓門嚷的很重。
其實,李大富是在口是心非,他女兒長什麼樣,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這會兒冷靜下來,他仔細回想,當時小愁沒有大喊屋裡有狼,且在他讓她早點休息時也只是吹滅蠟燭,由此可見,她和那頭狼很熟悉。
如此一想,他懊惱當時只顧自己逃命,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衝過去,奮不顧身地把小愁保護在身後,做好一位父親應該做的事,可一切都晚了,今晚的事她一定恨透他了。
不過,再怎麼說他總是他父親,應該還有補救的餘地,當務之急就是先把她找回來。
想到這,李大富再次開口,“鄉親們,這狼現在跑了,但只是暫時的,要是回來那就……”
李大富沒再說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狼若是回來,不止威脅到他們的生命,還有親人。
也正是因爲這個,所以在李大富通知他們時,個個拿着農活用的器具,趕來殺狼。
“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一人開口後,其他人看向李大富,顯然他們對狼是有顧忌的。
“這狼既然來到這裡,窩也不會離得太遠,只要我們現在追去,齊心協力,一定能殺掉那頭狼。”
“對,我們一定可以殺了那頭狼,”其中一人立馬贊同。
這人一方面是對狼有顧忌,一方面又是認爲第一個站出來同意李大富,這樣定會博得李大富的好感,小愁要嫁到周家的事他可是聽說了的。
果不其然,李大富多看了他幾眼,目光中帶着好感。
最終的結果如李大富所想,一羣人浩浩蕩蕩地去追殺黑狼,而他只是想借衆人之力找回小愁。
狼嘛,殺掉也好,不殺也行,只要不影響到女兒順利嫁到周家就夠了。
至於那個坐在狼背上的女孩已被衆人忘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