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孫惠瑩大婚的日子到了。那一天,天氣格外晴朗,孫惠瑩卻足足哭了一早上。最後是孫紹祖一聲斷喝,把孫惠瑩一泡子止不住的眼淚罵在了肚子裡。
喜婆來了,把一塊紅蓋頭蓋在孫惠瑩的頭上,同時也蓋住了孫惠瑩不捨與委屈的眼神。孫老太太望着擡出府門的大轎,淚眼摩挲起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瑩兒這個丫頭啊。”
迎春忙扶着孫老太太的手,“母親,放心罷,二妹妹會幸福的。”
孫老太太望着含笑的媳婦,扶着迎春的手回去了。
送走了孫惠瑩,孫老太太似乎很疲憊了,遣回了迎春,要自己獨自歇歇,迎春退了出來。剛走到半路,孫喜來了,“夫人,家廟裡的管家讓人捎來信了。”
迎春站定,“什麼事?”
“姜姨娘失足掉到井裡了。”
迎春有些吃驚,“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的事,今日一早管事就差人來了,奴才怕衝撞了二姑娘的喜事,所以悄悄的來尋夫人了。”
迎春想了想,“去取十兩銀子去,把姜姨娘給葬了。”
孫喜應了聲,就要走,迎春叫住了他,“孫喜,你還是去我院子裡向紫蘇要十兩銀子罷,這個銀錢就不必從帳上支了。”
孫喜愣了愣,施了禮,轉身走了。孫喜越來越佩服夫人了,從前自己對夫人很不屑,覺得夫人除了潑辣外,再無所長。可是,從夫人接管了府裡內務,府裡的一切都井井有條起來。孫喜開始覺得這個新夫人也還算有些魄力。後來,自己娶了繡橘,繡橘話裡話外都把夫人掛在嘴邊上,自己也慢慢知道夫人未出閣前的不易,和夫人嫁過來的行事作風。
就拿姜姨娘這事來說罷,姜姨娘是因爲什麼被老爺打發回家廟,普通下人不知道,但他一府管家豈會不明白?繡橘不知道在家裡把姜姨娘和陳姨娘悄悄的罵了多少遍了。現在,姜姨娘死了,夫人竟然大義的拿出自己的銀子來給姜姨娘造墳修墓的,真不知道姜姨娘泉下知曉自己的身後事由夫人操持着她會怎麼想。
孫喜嘆口氣,搖了搖頭,走向迎春的院子裡了。
晚上用飯時,迎春把姜姨娘的事告訴給孫紹祖,孫紹祖什麼也沒說。迎春又道,“要不要讓浦兒去瞧瞧?”
“沒這個必要。”孫紹祖放下筷子,“姜姨娘只不過是浦兒的姨娘,況真讓浦兒去了,倒不知道浦兒會怎麼想。我一會兒子去把這事告訴給浦兒就是了。”
迎春不好再說什麼。
第二日,孫紹祖把姜姨娘的死訊告訴給孫成浦,孫成浦並沒像從前一樣哭鬧,低着頭淚了會子眼淚後,竟然安慰起孫紹祖來。孫紹祖有些詫異,兒子終於長大了。
第三日,孫惠瑩回門了。迎春早早起來,吩咐了司竹準備着的應備的東西,就和孫紹祖去了孫老太太那院。二老爺和二夫人早早也到了孫老太太那裡,衆人都有些忐忑,誰也不知道孫惠瑩是會哭着回門,還是笑着回門。
卯時剛過,有人來報,孫惠瑩和新姑爺已經進府了。迎春笑着對孫老太太說:“母親,既然妹夫能和妹妹一起回來,就是件好事。”
二夫人也笑着附和,只有孫紹祖的笑有些訕訕的。迎春知道孫紹祖定是想到自己和他新婚後未同迎春回門的事,迎春也索性不理孫紹祖,依然笑着陪孫老太太說話。
不多時,小丫頭來報,“老太太,老爺夫人們大姑奶奶和姑爺回來了。”
孫老太太終於有些按捺不住,急急的說,“快讓他們進了來。”
簾子高挑,孫惠瑩着一身品紅的衣裙進了來,身後跟着一個面貌清秀,略顯靦腆的青年公子。“母親,”孫惠瑩和韓公子雙雙給孫老太太施禮。孫老太太望着眼前一對碧人,喜得嘴都合不上。“快起來,快起來。”
韓公子見兩旁立着的孫紹祖和二老爺,一拱手,“韓則見過二舅兄,三舅兄。”孫紹祖和二老爺忙還禮,孫紹祖和二老爺帶着韓則去了前廳。
孫老太太見新姑爺走了,忙望向孫惠瑩,只見孫惠瑩粉面低垂,眼中含波。孫老太太低聲問道:“瑩兒,在韓府那邊,可還適應麼?”
孫老太太這句話問得很有趣,即不好直接問女兒是否在婆家受氣了,又忍不住不問,所以只好去女兒是否適應。
孫惠瑩羞澀的半擡起頭,“倒……倒還好。”孫惠瑩握了握自己的袖口,“夫君他……待我很好,公婆那裡也很好。婆婆在昨日我去請安時,婆婆就送我對西域進貢的玉鐲子。幾位妯娌也待我是極好的。相公告訴給我,沒事不要和妯娌們說閒話,倒是在房裡多做做女紅纔是。夫君還說,等他秋天下試,考取個功名,就想法子帶我另立府去住。公公婆婆那裡,也露了些這個口風。”
孫老太太有些喜出望外,另出府去住,那是多少個媳婦們的夢想着。堂上有婆母,話不敢大聲說,萬事都要小心翼翼的。而出了府,就是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孫老太太故作嗔怪的望着孫惠瑩,“當初是哪一個不要嫁給韓公子的?”
一句話羞得孫惠瑩滿面通紅,孫惠瑩撒嬌的叫了聲“母親”,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孫老太太哈哈的笑起來,“你啊,還不快去謝謝你三嫂,若是沒你三嫂保個這樣好的媒,這個便宜還不曉得要讓誰給撿去呢。”
孫惠瑩卻乖巧的走到迎春面前,府下身去就要拜,迎春忙扶住了孫惠瑩,“二妹妹忒外道了,只要二妹妹幸福,我們也都開了心了。”
孫老太太和孫惠瑩又說了會子話,迎春張羅着擺飯,孫紹祖、二老爺、新姑爺韓則都過了來,一起用飯了。
衆人用過飯,孫老太太和孫惠瑩還在一處說着體己話,韓則先站起身,對孫老太太一躬身子,“母親,天色也不早了,我那裡還有幾本書要看,再者,也怕家母惦記着,小婿這就帶着惠瑩回去了。”
孫惠瑩一改往日的跋扈,乖乖的站起身來,“母親,那我就隨夫君回去了。”彷彿聽夫君的話是件再天經地義的不過的一件事。
孫老太太有些回不過神來,瞧了瞧韓則,又望了望孫惠瑩,才道,“那就……回去罷。”
孫惠瑩夫妻和衆人告了別,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