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迎春用過了早飯,水綢就來立規矩,迎春笑着和水綢閒話了幾句,就打發走了水綢。等水綢退下去了,雨凌和孫成浦一前一後的來給迎春請安了。雨凌還是一樣的親熱,孫成浦還是除了問安的話,其他一概不說。迎春也不計較,依然如故的待着雨凌和孫成浦。
快到了卯時,陳姨娘卻遲遲沒來。
“走罷,我們去給老太太請安去。”迎春站起身來。
司竹看了看迎春,“陳姨娘那裡……?”
迎春扶着司竹的手走出門,“不消遣人去問,她想尋我的黴頭,我倒想見識見識呢。”
迎春去了孫老太太那裡請安,姑老太太帶着奕彩正跟和孫老太太說着話。姑老太太一見迎春進來,笑着對孫老太太說:“到底是嫂子有福氣啊,你瞧瞧,這兒子媳婦一大堆的,天天就是請安也像過年一樣熱鬧呢。”
孫老太太抿嘴笑着。迎春給孫老太太施過禮,又忙給姑老太太施了禮,奕彩也上前給迎春施了禮。迎春問起來姑老太太昨晚睡得可好,姑老太太一臉的喜色有些張揚,“很好,真要謝謝侄兒媳婦呢,被褥都是新的,孫喜家的還特特的給我們母女送來了被罩,說是侄兒媳婦吩咐的。倒是侄兒媳婦想得周到啊,昨晚我睡得竟然比在家時還好呢。”
姑老太太的聲音揚了起來,似乎是說給迎春和孫老太太聽的。果然,孫老太太笑意濃了起來。迎春掃了一眼立在姑老太太身後的奕彩,姑老太太昨日和今日判若兩人,昨日還顯示着自家的優越,今天就這樣低委的討起了孫老太太的歡心,兩天之內姑老太太能有如此變化,想來是這位表姑娘昨晚和姑老太太說什麼了罷。
奕彩擡頭見迎春看着自己,微微一笑,低下了頭,迎春也轉過眼睛。看來這位表姑娘倒不像個簡單人物,姑老太太能帶着她頂門過日子,母女兩個,萬事全是她們自己想辦法拿主意。寡婦失業的,日子哪裡那麼好過,以姑老太太這樣的見識,現在依然有田租可收,想來這位表姑娘也是胸有溝壑的人兒。
這時候,二老爺和二夫人來給孫老太太請安來了。孫老太太和大家閒話幾句,就撤了衆人各自回房。
迎春向院子這邊走來,走到不遠處,見陳姨娘守在院子門口立着,見迎春回來,忙上前,“夫人,碧容今兒來遲了,還請夫人責罰。”
迎春望着陳姨娘垂着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迎春微啓朱脣:“進來罷,我倒想聽聽,你有什麼事能令你遲了。”
陳姨娘心下一驚,整顆心忽然懸起來。陳姨娘原以爲自己認了錯,夫人就會放過自己呢。畢竟現在府上還有客在呢,夫人總不能因爲老爺去了姨娘的房裡,第二天就罰起姨娘來罷,那樣夫人可就在親戚中留下了善妒的惡名了。
原本陳姨娘小算盤打得噼啪響,可是現在聽夫人這話,並不想輕輕放過自己,陳姨娘有些心悸起來,這位夫人,自己還真是看錯了她,她居然一點不在乎惡名纏身。
可是,現在有什麼辦法,自己巴巴已經授人以柄了,難道還能再說自己沒錯了麼?想到這裡,陳姨娘忙跟在幾個丫頭的身後,走向迎春的正房。
“說罷,爲什麼遲了?”當迎春坐穩在正座上,拿着一茶杯,輕抿一口後,問起了陳姨娘。
陳姨娘咬着嘴脣,支吾起來,“昨兒……老爺去了我那裡。”
“這個我知道,老爺早告訴了我。”迎春不以爲然起來。
陳姨娘眼睛來回的轉着,心裡措辭來搪塞迎春。本來,陳姨娘就是故意來晚的,她要讓這件事深深的刺在迎春的心裡,你不是以爲老爺只寵着你麼?你不是以爲老爺只睡在你的房裡麼?現在我就要讓你看看,老爺去了我的房裡,老爺還記着我呢。陳姨娘心裡暗暗發狠,我就不信,你夫人會不把老爺去她那裡不當回事。
可現在,夫人一句話就說明白了,去你那裡,老爺告訴給人家夫人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你總不能當着這些個下人的面說,老爺和我一夜貪歡,起晚了罷?她陳姨娘哪敢說出這樣失了體面的話呢。縱是敢說,這院子裡的人自然不是向着她的,只怕這話剛出了口,自己就會被孫老太太叫過去責罰一頓。
想明白的陳姨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夫人,碧容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饒過碧容罷。”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陳姨娘還是深懂的。
迎春冷冷的看着陳姨娘,“老爺去你那裡,我不惱你,你是老爺的姨娘,服侍老爺也是你的本份。只是,你把老爺去你那裡當成是一種炫耀,甚至想來刺我的眼,不把我放在眼裡,陳姨娘,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賈迎春不會以府裡有客而姑且放過你,更不怕那惡名落在我的頭上。”
迎春的一席話驚得陳姨娘的身子縮了縮,好厲害的夫人啊,竟然把自己的心事揣摩得一清二楚,當着這些個下人說出來,哪裡還給她留了什麼臉面。
陳姨娘向迎春叩起頭來,“請夫人責罰,碧容再不敢了。”
迎春冷笑一聲,“司竹,你去把孫喜家的傳個話,讓她把祖先堂收拾出來,讓陳姨娘去祖先堂抄抄經,修修性子罷。”
司竹應了一聲,出去傳話了。
陳姨娘大氣不敢喘一下,後悔自己今日的作爲。“退下去罷。”隨着迎春的一句話,陳姨娘纔給迎春又叩了一個頭,立起身,退了出去。
迎春見陳姨娘退下去了,站起身來,司竹從門外進來,“夫人,奴婢已經打聽出來了,老爺昨晚去了祖先堂了。”
“祖先堂?”迎春柳眉輕挑,難道孫紹祖去陳姨娘那裡而避開自己,就是爲了去祖先堂麼?迎春轉過身子來,思索起來。不對,孫紹祖這幾日的變化應該和陳姨娘沒太大關係。那麼,是……
司竹走到迎春身邊,壓低了聲音,“奴婢也打聽出來,祖先堂後院裡供着大陳姨娘的牌位呢。”
迎春眼神一縮,她全明白了,只有這位大陳姨娘才能讓孫紹祖分了心,這也是孫紹祖爲什麼會去陳姨娘那裡,又爲什麼不肯對自己講的原因。
迎春垂下眼,望着地上的青石磚。大陳姨娘,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會讓孫紹祖掛懷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