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山如墨,水似留白,黑白是世間主彩,偶有點點碎華在山間冒起。
有人這墨畫之上行走,遠看如一點螢火,近看,則似詩夢,似莊周之蝶。
但是隗林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正是曾經給自己做過側寫,奉最上面的命令調查過自己的。
陳惜春,出身於陳氏。
陳,這個姓的人在夏國很多,陳氏的修行功法幻遊陰神,一直都是一等一的陰神修行法,據說,修到高深之處,直接蛻去凡軀,以陰神幻遊大千。
也有人說,其實這個陰神幻遊修行法,到了高深處,就是蛻變成了元神,卻又比單純的元神多了一份超脫獨立。
陳家的神秘,只在於這個功法,而這個功法的神秘在於修成陰神幻蝶之後。
隗林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陳惜春。
上一次見她,還只是四階的樣子,這一次的氣息已經是五階的了,她的到來,肯定也是要處理這一件事的。
看到她,心中倒是突然有些東西想問她。
她的身形如蝶一樣的在林梢上飛騰,飄飄忽忽,卻在他人一個不留神就到了面前,然後落在了隗林所在的陽臺上。
下面本地靖夜局的人看着她,並沒有人來詢問。
陳惜春打量着隗林,之前見他時,他的身上一股清韻之氣,讓人看不透。而現在則似連天重山,浩瀚幽暗,又似隨時都會噴涌出火山。
細細的感受,給人一種恐怖的氣息。
“你更可怕了,真的只有六階嗎?”陳惜春問道,她對於氣息本就是極爲敏銳的。
“六階?我不知道!”隗林確實不清楚自己的修爲有現階段的品階來劃分,自己應該是多少階。
陳惜春也是心中感嘆,隗林身上的秘密,她心中隱隱猜到了幾分。
“我聽說,幻遊陰神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能夠於夢境之中出入一些大小千的世界?”隗林問道。
“是的。“陳惜春回答道。
“是什麼感覺?”隗林問道。
“我還沒有幻遊過!”陳惜春嘆了口氣說道:“不過,我聽族裡說,幻遊其實是進入真實的世界,每一次的進入都是極度危險的。”
隗林想到了那些簽了契約的人,陳氏的幻遊陰神豈不是與他們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陳惜春打量着隗林,比之上一次,她這一次站在隗林身邊顯然的多了一份壓力,與隗林這一次的見面,她並沒有變得更加的熟絡,反而多了一點陌生與距離感。
兩人並沒有過多的交談,陳惜春在看資料,隗林也在看,他看的後面那一段疑似看過之後會被消失的資料。
“一扇幽藍的鏡門,清澈的像是秋天裡,深山裡寒潭,深不見底,卻清晰的倒影着鏡前的人。”
“我進入其中,見到一座城市廢墟,裡面全都是荒蕪,當我一直深入後,再想回頭,找不到回來的門。”
這是其中一個人的夢境描述,隗林接着看其他人的。
其中關於那鏡子的描述,因爲各人的語文水平不同,所以講述的也就不同。
“……這鏡子像是商場裡更衣室的門鏡,但更清澈,更加的神秘,它,像是連通異世界的……”
“鏡門,高兩米左右,門框上有神秘的符紋……”
……
而進入門後的描述則大多不同,各種各樣的。
“臭味瀰漫,如墜落糞坑……”這是其中一個描述。
……
“如入蟲穴,無數的巨大的蟑螂襲來……”
……
“我彷彿走入了一個未入的世界,喪屍遍地……”
……
“到處都是畸變物種……”
很多人講述的自己夢中進入的地方都不一樣,然後沒多久就在大家的關注之下消失了。
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靖夜局裡,擁有着修習各種法術,或種儀式法陣的人,還有着現代科技結與法器結合而成的儀式檢測,居然都沒有檢測處,到底那些人是怎麼消失的。
隗林在看這些,那邊陳惜春也在看。
冥冥之中,他的心中因爲看了不少這樣的描述,從而在心中勾勒出那一扇鏡門。
那鏡門在他的心中越來越清晰,即使是他不主動去想,也依然存在.
有腳步聲走來,是一位本地靖夜局成員,喊他過去吃晚飯。
吃的是掛麪。
一大碗。
陳惜春已經坐在那裡了。
碗裡有一個荷包蛋,幾片生菜,總共七碗,當他坐下之後,其他的人也都進來,然後坐下,相互之間聊了一下天之後,便開始吃麪。
山間夜風,從窗戶外面吹了進來,屋裡點了特製的驅紋香,一股特別的香氣在瀰漫,伴着麪條的香。
他突然想到,跟戴月容一起吃飯這麼久,她從來沒有煮過粉面之類的東西吃,因爲一個女孩在吃麪的時候,想要好看很難。
陳惜春在吃麪小口小口的,沒有聲音,很優雅。
他突然想着,戴月容如果吃麪會是什麼樣。
突然,隗林停了下筷子,他的元神感應之下,窗戶外面的林中。
“沙沙沙……”
“沙……”
“呼呼……”
風吹樹梢,林動山搖。
黑暗,隨着風潛入進來。
明明的是電燈,可是此時卻變的幽暗起來,他的感知裡,窗戶外面的林間有東西出現。
但如果不以元神破開黑暗,他也無法看清楚那片黑暗之中掩藏着什麼。
其他的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個個警惕的站了起來,其中他們的隊長,劉元來到窗戶邊,揮出一個冷焰棒落放那窗外的黑暗之中,原本散發着刺眼冷光的冷焰棒在入黑暗的一瞬間,沒有將黑暗驅散,反而被淹沒。
不過,那短短的一剎那,隗林看到,那裡有一個人站在那裡,只看到有一個人影,可連衣服都沒有看清楚,隱約之間,好像是光着腳。
而劉元卻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而窗外的黑暗朝如浪一樣朝他身上撲來。
隗林身上的元神法光一展,將劉元罩在其中,剎那之間,他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鎮壓在自己的元神上。
這種力量彷彿來自於冥冥之中的虛空,直接鎮壓在靈魂上。
隗林的周身法光涌動,將撲面而來的黑暗浪潮擋在身外,伸手朝虛空一抓,手居然抓到了根黑色的鐵鏈。
只見他手一拉,鐵鏈在虛空裡捲動,緊隨其後的是一個燈籠從虛無裡破空而出。
這個燈籠他當然沒有帶着,也不會什麼袖裡乾坤的法術,他是直接從隗氏靈館的二樓暗室的八仙桌上抓來的。
這燈籠上的鐵鏈是他親手重新煉製過的,彼此之間有着感應,本來這種感應因爲離得遠,已變的極期的微弱,但是燈籠的光芒卻照破大千,讓它可以出現在任何的地方,所在隗林只是朝着鐵鏈抓去,然後因爲八角宮燈的原因,讓它出現了。
八角宮燈朝着那黑暗裡拋去,瞬間將那山林的幽暗照出了一個窟窿。
燈光裡,隗林看清楚了,那或許可以說是一個女子,身上穿着一身白衣,但是她深身雪白,沒有皮。
那是一具骷髏,一頭白髮如枯草一樣的披散着,那兩個睛窟窿裡,似有兩點幽幽的綠焰燃燒。
在她的身邊,有一頭狼跟在,在火光裡後退了一步,發出一聲低吼,也不知道它是在恐懼還是在警告。
“是,一具骷髏啊。”隗林心中想着,那一具骷髏後退幾步,出了燈光的圈子,隗林再看她,發現已經看不清了,隱隱看得清的卻不再是骷髏,而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詭異無比。
隗林明白,這是因爲八角宮燈上的燈光照破了她身上的虛妄法術。
秦嶺之中居然還有這樣的東西存在,而且真正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他從這個白骨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山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