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書讀到什麼地方了?”新來的先生坐在了一個靠背的椅子上面,將一邊的茶盞抓了起來,喝了一口之後,才慢條斯理的說道。
“先生,我叫方全安,已經讀了大半的《孟子》。”少年哆哆嗦嗦的走到了先生的邊上,怯怯的說道。
在院試之前,是不考五經的,所以一般學堂的孩子最多把四書給讀完了。就算是那些打算以讀書入仕的,五經也僅僅需要學習一經便好。
“嗯,都讀到《孟子》了,不錯,那背來聽聽,就從梁惠王章句上的第一段開始吧。”張先生往椅子上面一躺,微微的眯起眼睛,張口說道。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利吾國乎……”方全安背的是孟子開篇的一段,所以背的最是順暢,連一個磕巴都不打。
“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只是半盞茶的時間,他就把這第一段給背完了,同時心裡微微的舒了一口氣。
“背梁惠王章句下,第七段。”在方全安背完了之後,張先生並沒有任何的獎勵或者訓斥的話語,只是淡淡的吐出了一句。
“啊……還要背?”方全安的臉色立馬就垮了下來,早知道就說《孟子》只背了一小半了,這後面的自己可還沒有記熟呢。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見不可焉,然後去之……然後去之……”在背了一半左右的時候,方全安開始打磕巴了,他這一磕巴,便有些着急了,可越着急,便越是磕巴。在斷斷續續了背了一半之後,再也背不下去了。
他的面上有些漲紅,他不清楚這先生的脾氣,不知道先生該如何的懲治自己,心裡頭彷彿有一隻小鼓在不住的敲着。
“背梁惠王章句上,第五段。”先生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繼續的說道。
這一段算是比較靠前的,方全安倒是比較熟悉,雖然因爲緊張打了幾個磕巴,但是還是背了下來了。
“背梁惠王章句下,第一段。”……
先生一直讓方全安背了九段,才放過他,然後在手中簿子上,寫下方全安的名字,後面寫了一個“可”字。
“下一個。”先生的聲音依舊十分平淡,然後喊了下一個人過來背書。方全安終於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氣,真是嚇死人了,這個新來的先生雖然說話很淡,但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下一個上來的人,年歲跟方全安差不多大,身體瘦瘦的,兩隻眼睛滴溜溜的轉着,看着就十分的狡黠。
“學生張林,拜見先生,說起來,我跟先生還是本家呢。”張林的心理素質可比方全安好多了,一上來便熱絡的說道。
“你學到哪裡了?”先生根本就不搭理他,把眼皮子微微一擡,開口着說道。
“哦,先生,我學完《訓蒙駢句》了。”張林嘿嘿一笑,然後撓着頭說道。他剛剛也看出來了,你跟先生說你學到哪了,先生就會對你學的地方進行抽背。他雖然和方全安一樣,也學到《孟子》了,可他《孟子》一直都背的不順暢。索性,便把自己的水平說的低一點,反正先生也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先生聽了此言,終於擡起了頭,打量着張林說道。
“學生今年十四了。”張林的臉上掛着笑容,點頭哈腰的說道。“十四歲?你十四歲就才學到《訓蒙駢句》?那你這學業也太倦怠了吧,給我回去把《論語》抄寫五十遍,明日交給我。”先生的言辭有些激烈,把張林給嚇了一跳。
“不不,先生,我剛剛是記錯了,我已經學到《孟子》了。”他畢竟還是一個少年,被先生如此訓斥,再加上抄寫五十遍《論語》的懲罰,讓他立刻就把口改了。
“倦怠學習是小事,可你竟然妄圖欺騙師長,這就是德行的敗壞了,回去把《論語》抄寫一百遍。否則,就讓你的父母將你領回家吧。”先生的眼睛朝着張林一橫,冷着聲說道。
“啊……”張林徹底的傻眼了,心裡頭恨不得扇上自己幾個嘴巴子,叫你嘴賤,叫你嘴賤。
而一邊的方洪,則是在心裡頭傻樂。哈哈哈,讓你小子耍小聰明,這回砸手裡了吧。不過,他卻忽略了一件事情,他自己如今才把《訓蒙駢句》的前幾段背熟,估摸着以他的水平,還不如在場的一些蒙童呢。
“下一個。”先生在簿子上面寫下了張林的名字,然後在後面寫了一個“劣”字。這就意味着,張林這次沒有合格。
有了張林這個前車之鑑,後面的學生再也不敢耍小聰明瞭,一個個老老實實的說出了自己的學習進度,然後讓先生抽背。
班裡有三十多個人,有的人才學到《百家姓》,而有的人,已經把四書都給讀完了,先生花了半天的時間,纔將大部分人都給抽背完。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呃,不病人之不己知也……”終於,輪到了倒數第二個人,也就是孫安。雖然他的個頭比方渠要壯碩,但是這學習就遠遠比不得方渠了。
方渠已經背會了《中庸》,而孫安連《論語》都背的磕磕巴巴的,不過好在,先生也沒有多難爲他,給了一個“中”的評價,便讓他回去了。
“下一個。”在孫安回到座位之後,先生便繼續的喊道,而這一回,終於是輪到方洪了。方渠和孫安二人在下面吃吃的笑着,洪哥兒是什麼貨色,他們可是一清二楚的,估計連個《百家姓》都背不利索。
“見過先生,學生方洪。”方洪把黃皮子塞到書包裡,然後走上了前去,彎腰朝着先生一行禮。雖然他很不想上學,但是這姿態還是要做的。
“你學到哪裡了?”先生在聽到方洪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中微微的閃過一絲光芒,但他掩飾的很好,並沒有讓人看出絲毫的異常。
“回稟先生,蒙學文章,還有四書,我都學完了。”方洪笑了笑,面上露出了一絲自信。
聽了這話,先生端着茶水的手,也是不經意的顫了一下,差點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方洪是什麼貨色他可是清楚的,方大元的兒子,被人稱爲虎父犬子,大字不識幾個,竟然說自己都背上了,這在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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