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我們妖族才恍然大悟,原來人類早已對我們虎視眈眈了,並早就摸清了我們妖族的命門,研究出一套對付我們的法子,所以那一戰,我們妖族大敗,最終逃到了山野荒林之中。”
灰爺說到這裡面容猙獰起來,顯得無比憤怒。
它停了一會,又繼續說道:“人類將我們驅逐出家園後,卻沒打算就此放過我們,而是趁着我們元氣大傷,想將我們趕盡殺絕。於是有那麼一批人,對妖族展開了無休止的追殺。”
“當時妖祖爲了顧全大局,同時也爲了保住妖族一脈,他號令大家不要再聚集在一起,而是四散奔逃,逃至深山老林、無人險地,只要能保住性命,便有捲土重來的機會。自那時起,妖族便算是散了。”
“及至秦初,天下大亂,人類自身難保,終於再也顧不上追殺妖族,這事才告一段落。”
“那時,妖族中有大能者想召喚羣妖,重振妖族,可經過這一浩劫,妖族已散落世界各地,如同一盤散沙,再也聚攏不起來了。況且,這一磨難過後,妖族很少再有出世者,多數都躲在無人之地獨自修行。到如今,靈氣更加稀薄,更加不再適合修行,妖存在的數量便更少了,經不起折騰了。”
灰爺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緊盯着我,彷彿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我身上一樣。直讓我聽得心中生出百般滋味。
灰爺說得對,人是這個世界上慾望與貪念最多的物種,也有一種生而爲人的優越感,覺得自己是萬物之靈,世間一切都是爲人而生。
不要說別人,即便是我,在遇到灰爺它們以前,也一直認爲妖是不應該出現在人類世界裡的,要見而殺之,斬妖除魔。
我突然想到了牛瘋子。
他是一個道心頗重之人,在他決定教我道術的那一刻,就曾經對我說過一段關於妖、鬼的話。
我至今仍然深記,他說:“妖、鬼也是有好壞之分的,就像人也有大奸大惡之輩,不能將其視爲必除之物,要先分清善與惡再做決定。”
當時我並不能理解牛瘋子這話的意思,而今在與灰爺交往的這麼些年中,我發現它們跟人一樣,甚至比人更有血性,心地更爲純粹。它們沒有對金錢、權勢的慾望,不會勾心鬥角,處處算計,它們所做的最多之事便是修行。
黃二爺也聽得感慨萬千,它接過灰爺話茬說道:“這事我小時候也聽祖輩說過,當時祖輩以此爲例,告誡我們不要與人類有太多瓜葛,我一直銘記於心。以至於後來,我便給自己立下了一條規矩‘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說到底,我不想欠人的情,也不會任人宰割。”
黃二爺這話讓我想起了在儀塘村殺田麻子一事。當時它就是現在人與妖平等的角度,爲它的子孫報仇的。
我當時還爲田麻子鳴不平呢,現在終於明白了黃二爺爲何如此了。
不過它那句不想欠任何人的情,聽得我心頭五味俱全,它就是因爲欠了牛瘋子的救命之情,才被我牽絆,一次次爲我出手的。否則以它的心性,又怎麼會輕易在人間露面?
可說到人情,我何嘗又不是欠它們的呢?
自從牛四海迴歸地府以後,哪次我遇到危險不都是它們衝在最前頭?
我熱切地看着灰爺、黃二爺和老常,誠摯地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陳長生永遠都站在你們這邊。”
胖子聽到我這樣說,也拍着胸脯說道:“還有我。師父,這次要是有人敢打妖族至寶的主意,我第一個跟他拼命。”
我和胖子的話,讓它們三個千年大妖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神情,不過灰爺轉而又露出不屑的微笑:“到時候真打起來了,你倆能保護好自己就好,可別給我們哥幾個添亂。”
胖子嬉笑道:“絕對不能,陳一劍厲害着呢,到時候肯定能助你們一臂之力。”
我瞪了胖子一眼,佯裝怒道:“你小子又皮癢了是不?”
胖子直呼:“我這可是誇你呢。”
跟閻君大戰之時,我一劍斬下閻君的一條胳膊,在修羅門時又一劍震碎了修羅門的大門,這些都被胖子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回來後,這貨便給我取了“陳一劍”這個外號,說是誇我。可我總覺得他是在埋汰我,畢竟我只能使出一劍,且還時靈時不靈。
跟胖子調侃了幾句,我便不再搭理他了,因爲我又想到了新的問題。
“你們對妖祖墳瞭解多少?進去以後有把握找到徐爺嗎?”
灰爺幾個同時搖搖頭,紛紛表示:“我們只知道妖祖墳在大荒山,對裡面的情形一無所知。”
聽了這話,我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心說我們進去若是找不到徐遠之,又該如何是好?
火車飛馳,窗外風景飛快向後退去,我卻已無心欣賞這旖旎的風光,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下午三點多,我們下了火車,又轉了兩次客車,在天黑之前,終於來到了一個小鎮。
趕了一天路,大傢伙都餓了,我們在鎮上隨便找了家飯店吃晚飯。
期間我問黑子:“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大荒山?”
黑子正叼着一根大骨棒大嚼,含混不清地說道:“還早呢,以我的腳力還得跑上三天三夜,你要走的話,至少得六七天。”
我一聽黑子這話,食慾全消,在山裡走六七天,豈不是說,徐遠之還要在妖祖墳中待六七天?
灰爺看透了我的心思,它壓低聲音說道:“不打緊,我們幾個腳程快,吃完飯你們幾個到乾坤壺中,由我們幾個輪流帶着趕路,這樣兩天應該就能到。”
商量好,吃完飯,我們出門便往偏僻處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進到壺裡去。
畢竟這事太離奇,讓人看到了會引起恐慌。
可我們剛走出十幾步,黃二爺突然捏着胖子說道:“大家小心,暗處有人盯着我們!”
這話讓我一陣緊張,我沒敢妄動,而是故作鎮靜地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