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鷹客棧一樓大廳,全是大桌,早就爆滿,滿身汗臭的江湖漢子們擠一擠,一桌也能坐下個八九條漢子,在客棧裡湊一個熱鬧。
而上了二樓,卻大多都是三四人一桌的雅座。座席要比一樓少大半,位子自然比一樓更緊張。
今晚吳郡青年豪俠盛宴在此舉辦,能在天鷹客棧的二樓占上一個雅座沾沾光,那絕對需要在吳郡江湖上有足夠的臉面的人物才行。
尋常的江湖二三流漢子,那是連上二樓的資格都沒有。必須得一流的江湖身份,方有可能。
李魁帶着王富貴和李嬌,在姑蘇城裡到處拜會各幫派的前輩宿老,乘着江湖大會的熱鬧,幫兩個愛徒在江湖混個臉熟。
他無意間探聽到有天鷹門的弟子提起,寒姝大小姐在天鷹客棧擺下青年豪俠第一宴,遍邀青年一代頂尖豪俠,得到的消息立刻帶着兩徒弟趕到天鷹客棧佔了一個好桌位,讓二人也見見這大世面。
以李魁這位藥王幫資深藥師兼一流高手,在吳郡江湖也算是響噹噹的老前輩份,自然是有資格在客棧的二樓佔了一處雅座。
而且他們來得早,佔的是靠近通向三樓過道,位置極好的雅座。
李魁這也是一份苦心,對王富貴和李嬌,反覆的叮囑交代道:
“天鷹門少主寒姝大小姐今晚擺下的宴席,乃是吳郡青年豪俠的第一大盛宴。衆江湖中人趨之若鶩,早早守在這天鷹客棧。
此宴絕非等閒,所邀請之青年豪俠賓客,每一位都可能在日後成爲吳郡各大小幫派的掌權者,他們代表着吳郡江湖未來二三十年的大勢。
你們二人雖然沒資格列席其中,但也要在這裡瞧上一瞧,提前認一下這些江湖上的青年翹楚人物,將他們的面目記牢。日後在江湖遇上,萬不可得罪,要想法子結交其中的一兩位。
在江湖上混,還是需要靠這樣的新貴提攜,才能更快的追隨他們一起出頭。你們二人都還年輕,才十七八歲,要全力抓住這一波的江湖大潮,方能一朝崛起。
否則,錯過了這一波的機會,他們身邊都擠滿了人,再想跟這些新貴結交就難了。等上了年紀,那就只能像師父一樣苦熬資歷,五六十歲才能在吳郡江湖上混出一個老前輩的地位。”
“是,師父所言,句句金玉良言!弟子謹記於心。”
王富貴認真點頭。
他屢遭打擊,也認識到形勢的嚴峻性。
早上打擂臺輸給了天鷹門那醜漢,可見在高手輩出的吳郡江湖上,想憑藉武技出頭絕非易事。
有另闢蹊徑,結識今晚赴宴的一兩位青年豪俠,纔有望在吳郡江湖上熬出頭來。
“嗯!”
李嬌也迎合着,但心不在焉。
她本是富家女,家世尋常,並沒有多少野心想在江湖上成名。
現如今,她在藥王幫的煉藥堂已是一名藥匠,對現狀是很滿足了。假以時日,能成爲李魁師父一樣的資深藥師,在江湖上也算不錯的地位。
李魁藥師繼續向兩人傳授種種辨識高人,結交新貴的心得。他們師父三人正在這二樓的大廳雅座,低聲交談之間。
此時,王大掌櫃親自領着兩位年青貴客,上了二樓,帶往三樓而去。
王富貴聽到樓梯響,連忙朝樓梯口看去。這一看之下,他一副見鬼了一樣的神色,張合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他們這一雅座是特意挑選的一桌,離樓梯口最近,面朝樓梯,剛好可以跟上樓的人照上一面,混個臉熟。
“怎麼了?”
李魁看到王富貴這副見鬼了的大驚之色,頓時有些不滿。遇到點事就一副沉不住氣的摸樣,什麼時候才能成爲真正的江湖大豪客!
李魁朝樓梯口看去,一眼看到一名熟悉的青年。
蘇塵!
李魁不由呆愕。
蘇塵和阿醜正隨着王大掌櫃上樓,也沒想到在二樓樓梯口旁邊的雅座,會突然看上李魁、王富貴、李嬌等三人,不由停了下來。
“師尊!”
蘇塵朝李魁,恭敬的行了一個禮。他又朝另外兩人微禮:“王師兄,李師姐!”
“咳,原來是蘇塵徒兒啊!你這是來赴晚宴?...真巧啊!爲師剛剛路過此地,在這裡用餐!”
李魁藥師從神色震驚中回過神來,臉上燒紅,應了一聲。
這個被他所不喜,第一個淘汰的外門弟子,居然被王大掌櫃迎接,正要往三樓而去。
客棧的三樓都被天鷹門包場,有天鷹門的弟子把關,無關的閒雜人等是上不去。能上去的,自然是參加寒姝小姐邀請赴宴的青年豪俠。
而他這位藥王幫資深藥師,最爲賞識的內門弟子王富貴、李嬌,卻根本無緣這場吳郡最高端的青年盛宴聚會,只能在這二樓搶了一雅座,眼巴巴的張望,羨慕。
這算什麼?是他有眼無珠,錯把金玉當頑石,錯把朽木當隗寶嗎?
李魁心頭翻騰,百味交織,不知是什麼滋味。
蘇塵的一句師尊。
更是把李魁的臉色,燒的一陣通紅,掛不住。
可是想到當年,他將蘇塵淘汰到雜役院的種種算計,屁股下頓時如火燒一般,
“啊~,爲師突然想起,幫裡還有點要緊事要忙,先走一步。”
李魁是一刻也無顏在這天鷹客棧待下去,留下一句話,叫上王富貴、李嬌兩人,匆匆出了天鷹客棧。
王大掌櫃領着蘇塵和阿醜到了二樓,他瞧見李魁火急匆匆的離去,無比納悶:“哎,李爺,您三位的菜還沒上呢...這怎麼就走了?這晚宴還沒開席呢,這二樓的雅座可緊俏的很,您老不坐,那旁人可就佔了!”
李嬌芳臉上一片茫然。
她弄不清楚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這是什麼情況?蘇師弟怎麼會前來赴宴,師父這一副火燒屁股一樣,又是怎麼了。
蘇塵來不及再說一兩句,便看到李魁一副失魂落魄的和王富貴、李嬌等人,匆匆離去的身影,不由一愣,卻是搖頭一嘆。
其實,他是真沒怨過李魁。
當年那場淘汰,李魁師父打發他去雜役堂的時候,曾教訓蘇塵,“江湖險惡,你不適合江湖!”
蘇塵將前半句牢記在心,引以爲戒。在江湖上小心翼翼,才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
若是沒有師父給他的這次沉痛的教訓,自己過於輕視江湖中人的話,只怕會在江湖上栽更大的跟頭。
...
在王大掌櫃的領路下,蘇塵和阿醜,上了天鷹客棧的三樓。
三樓大廳內擺了七八張桌席,已經有十餘位吳郡江湖的青年豪俠到場。
蘇塵和阿醜兩人,被安排在大廳內邊緣偏僻的一張桌席處坐下。這顯然是經過刻意的安排,不想兩人佔在顯眼的好位置。
大廳前面和中間最好的位置,無疑是準備給寒姝等人入座的。
不過這也沒什麼,蘇塵不在意,阿醜在座席方面也是粗心,渾然無覺。他們只是來赴這盛宴,開開眼界,坐那裡都不要緊。
“哎呀,這位...莫非是風雷門的‘奔雷刀楊興’,久仰兄臺大名,卻未逢一見!”
“呀,這位想必就是馬幫的烏青兄!久仰閣下‘無影鞭’烏青的大名,今日方得一見,果然是不凡!”
陸陸續續,又有一些青年豪俠賓客到場,相互熱情的打着招呼,稱呼着彼此的江湖名諱,三樓大廳內,越發的熱鬧起來。
蘇塵和阿醜進來的時候,自然是沒人跟他們兩人招呼。
根本沒誰認得他們,哪怕是偶爾有藥王幫和天鷹門的青年豪俠出現,跟他們兩人也完全不熟。
蘇塵看着這熱鬧的場面,頗爲有趣。
這座大廳裡十餘人之中,真正的一流頂尖高手,屈指可數。像阿醜一樣可以同輩較量拿下擂臺五連勝,估計也就一二人。
其他的青年高手,更多的還是吳郡各大幫派的核心高層子弟,有着雄厚背景後臺的青年豪俠。
而且,這宴席除了他和阿醜不太受歡迎之外,還有一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那便是王縣令的王大公子王富豪。
王富豪一副充着自己也是青年豪俠的摸樣,自來熟的跟衆人打招呼。
可惜,衆青年豪俠沒人搭理他。
這姑蘇縣令大公子的身份,也只能在王大掌櫃面前擺闊氣,在他們這羣真正的吳郡江湖幫派高層權貴子弟眼裡,也就尋常而已。
若不是看在姑蘇王縣令,是本地父母官的面子上,怕是早就趕他出去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受邀請的二十餘名青年豪俠賓客幾乎全都到場了。
天鷹門少門主寒姝,陪着一名相貌威嚴的白袍老者,在衆多天鷹門精銳護衛的簇擁下,終於出現在晚宴會場上。
“見過柳大總管!”
“在下等,見過柳大總管!見過寒姝小姐!”
衆青年豪俠們紛紛起身,神情變得恭敬。
天鷹門柳大總管,那可是真正的五大幫老一輩的實權大人物,江湖上權勢滔天,曾追隨天鷹門主一代宗師寒鴉,打下天鷹門偌大的江山。
跟他們這些青年晚輩,江湖地位自然是截然不同。
柳大總管和寒姝在首席坐下,衆青年豪俠這纔敢紛紛落座。
“今日本是你們年青人的聚宴,本不該有外人。老夫這是厚着臉皮,給自己添了一副碗筷!大家不要有顧慮,老朽也就是過來坐坐,和你們年青人絮叨絮叨幾句。
今兒還是你們的主場,當我是尋常的老人家就行了。以後這吳郡江湖,遲早也會是你們的天下,今日大小姐舉辦的這場晚宴,目的也就是爲了讓我們吳郡最出色的一羣青年豪俠,彼此結交一番,日後在江湖上也好有個相互照應。”
柳大總管笑道。
“今日吳郡青年豪俠盛宴,乃是吳郡的一等一大事,自然要開一個好頭。老夫爲這場盛宴的在座青年豪俠們,準備了一份大大的驚喜,請來了一位在姑蘇城,甚至在整個吳郡江湖都極負盛名的神秘嘉賓,爲今晚盛宴開場。”
三樓大廳內,頓時爲之肅靜。
寒姝心頭不由納悶,她事先並不知道柳叔安排了這個神秘嘉賓開場的環節,確實是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衆青年豪俠們都頗爲好奇,翹首以盼,究竟是哪位神秘嘉賓,能得柳大總管如此慎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