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姐,李老師,謝謝捧場!”
“哇哦!泰爾西特先生,王sir,謝謝,非常感謝!”
駝色羊絨衫,海軍藍中長款大衣,整個人看着精神挺拔的賀新,和一身黑色西裝,粗大的脖子上繫着小領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又不得不強裝歡顏的寧皓站在放映廳門口迎賓。
昨晚在整個電影宮周邊貼滿海報的廣告效應喜人,當他們來到影廳的時候,門口就已經等候了不少觀衆,不少人就是衝着賀新來的,熱情地招呼他:“爛魚!爛魚!”
不得不說德國這邊的觀衆還比較落伍,“爛魚”都叫了多少年,居然還叫着。哪像在戛納、威尼斯那邊,觀衆更多的都叫他“Mr.He”。
這會兒三百多人的影廳已經坐了差不多有八九成,還有觀衆在三三兩兩地入場。當然還包括片商和前來捧場幫忙站臺的相關人士。
如果說焦雄品和李薔的出現,從某種意義上是禮尚往來的話,那麼青年論壇主席克里斯托弗.泰爾西特和王慶強的到來讓賀新很感動,因爲作爲電影節亞洲區的選片人和論壇主席,他們兩個早就看過電影了,今天過來單純就是捧場來的。
賀新親自陪着兩人進入影廳就坐,出來的時候看了看時間,這會兒離放映時間還有五分鐘。
“小胡,人來的差不多了吧?”他招招手讓小豆丁過來問道。
“來了十幾家片商,不過就是沒見MK2方面的人。”
MK2作爲歐洲知名的藝術院線,以及上次《香火》的買主,當然是他們這次過來賣片最關注的對象,可惜不管是在電影交易市場還是在今天首映現場都沒有見到他們的身影。來的這十幾家片商有的是新認識,有的則是在威尼斯就打過交道的舊相識。
小豆丁接着又哼哼道:“這可是柏林電影節誒!MK2方面不可能不到場的,我覺得他們是在故弄玄虛,好像故意躲着咱們一樣。”
賀新一聽就笑了,小豆丁這是明顯太把自己回事了,一部體量不過就幾十萬歐元的片子,怎麼可能值得MK2方面如此煞費苦心。也許是碰巧,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對這種題材的片子不感興趣。
他安慰道:“沒事,等放映結束後,先跟這些片商聊聊,如果不能打包的話,拆開賣也是一樣的。”
這會兒,寧皓搓手跺腳地走過來,道:“差不多了吧?”
看着他臉色隱隱有些發青,今天算是挺難爲他的。畢竟作爲導演,他纔是主角,總不能讓他穿着一件很low的羽絨服出席首映式吧。
“差不多了,別忘了準備一下,放映結束後你還得發言呢!”
“我心裡有數!”寧皓忙點頭道。
不過一擡頭卻驚訝道:“咦,這不是老杜嘛?”
“老杜?”
賀新詫異回頭,正好看見杜特龍正笑呵呵地走過來。
“賀、寧,還有美麗的胡小姐,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
“杜特龍先生,您剛剛纔到?”賀新跟他握了握手道。
“賓果!我中午纔到這裡,你們的海報貼滿了整個電影宮,我就這麼被吸引過來了。”杜特龍攤開雙手誇張地笑道。
接着又道:“我剛剛參加完聖丹尼斯電影節,哇哦,那裡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我還看了一部叫《可可西里》的非常優秀的中國電影,原本想買下來的,可惜他們開價太高了。”
說到最後,杜特龍聳了聳肩膀,一臉遺憾的樣子。
《可可西里》這部片子賀新知道,是前段時間國內傳的特別火的一部電影。
華藝出品,陸串導演,去年先後獲得了東京電影節評委會大獎、金馬獎最佳影片獎。可以說是陸串自處女作《尋槍》引發爭議後的雪恥之作。
不過此時杜特龍拿《可可西里》說事,明顯是帶着你們開價不要太高的暗示。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凍的瑟瑟發抖的寧皓和小豆丁對視了一眼,兩人難得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默契。
“也許今天您會有新的發現!”賀新也笑着一語雙關道。
“哈哈,但願如此!”杜特龍笑道。
其實他今天就是衝着《綠草地》來的。之前的《香火》雖說談不上大賺,但文藝電影一向是細水長流,而且反響特別好,不得不讓杜特龍對寧皓這位年輕的導演刮目相看。
“浩子,你先送杜特龍先生進去。”
目送着杜特龍走進影廳,賀新又把小豆丁和博納眼鏡男招過來道:“一會兒你們把那些海報都給揭下來。”
“明天還有一場呢。”小豆丁忙道。
《綠草地》主辦方一共安排了三場放映,今天下午首映,晚上和明天中午還各有一場。
“算了,別讓主辦方爲難,咱們自覺點。”賀新搖搖頭道。
說實話,他們這種騷操作多少有點不地道,畢竟本屆電影節入圍的影片數量高達兩百多部,如果大家都象他們這樣亂貼海報的話豈不是亂套了。主辦方到現在都沒有找他們的麻煩,應該說已經很給面子了。
說起來昨天晚上半夜三更去貼海報的時候,還發生了兩個有趣的小插曲。先是驚動的電影宮的保安,德國人可能確實很淳樸,那兩位五大三粗的保安聽明白緣由之後,非但沒有阻止,反而被他們的精神所感動,居然還幫着一塊兒貼。
但接着事情就不太美妙了,眼看着快完事的時候,居然開過來一輛警車。要知道德國可是沒有什麼城管,象這種亂貼廣告歸警察管的,弄不好還得要進局子。
正當衆人忐忑之際,突然那位帶隊的大鬍子警察認出“爛魚”,頓時化身小迷弟,又是要合影又是要簽名的,看到賀新簽下的那兩個工整的方塊字,嚷嚷着酷極了。貼電影海報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博納眼鏡男連忙應了一聲,但小豆丁卻難得一臉羞澀道:“這大白天的,人這麼多,你讓我怎好意思幹這個?”
咦?
賀新早已習慣了把小豆丁當男人使,今天看到她居然一副很小女人的樣子很不適應。剛想開口,卻被博納眼鏡男搶在前頭道:“賀老闆,胡總不用去了,我一個人就行。”
“呃,那麻煩宋哥了。”
博納眼鏡男姓宋,三十歲出頭,雖然看着老實巴交,卻是於東高薪引進的電影發行方面的人才。
(突然發現這個龍套有升級配角的潛質,先暫時給他一個姓,純屬虛構。姓宋,在圈內好似有好幾位名人。)
小豆丁也跟着感激道:“謝謝宋哥!”
“沒事,沒事,你們還是趕緊進去吧,快開演了。”宋哥忙擺擺手。
對於這位宋哥,賀新還是這次來參加電影節才認識,倒是小豆丁在工作過程中接觸的比較多一點。
走進影廳的時候,他還是隨口道:“這位宋哥人不錯啊!”
“嗯,是不錯,工作認真,而且責任感還很強。”
小豆丁附和的同時,還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宋哥急衝衝背影,再回過頭的時候,臉上掛着些許若有所思的神情。
剛剛在前排坐下,便燈光暗去,銀幕亮起。
在內蒙古邊境處生活的人們,從不關心生活應該怎樣變化,但是生活依然悄悄的變化着。一顆原本平淡無奇的白色乒乓球,順着水面漂到了蒙古孩子畢力格的面前。
畢力格的奶奶告訴畢力格那是上天賜與的夜明珠,畢力格堅信奶奶的說法,叫上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只會騎摩托不會騎馬的二鍋頭和個子雖小但從不肯服軟的達瓦,去草原守了一夜。
孩子們不但沒有看到夜明珠發光,倒是回到家裡捱了大人的打。不是夜明珠又是什麼呢?孩子們去問草原上知道最多的喇嘛,依然得不到答案。
一年一度的那達慕開始了,露天電影銀幕上的高爾夫球被孩子們誤認爲就是畢力格的夜明珠,放映員告訴畢力格那是一個乒乓球,不是什麼寶貝。畢力格受到了巴特和其他孩子的嘲笑,失望的把球丟進了老鼠洞裡。
回到家裡,畢力格藏起了奶奶天天拿在手裡的羊毛卷子,自己也不開心。達瓦的爸爸喝啤酒,中獎得了一臺電視機;畢力格的爸爸看見孟克拿來的雜誌上有漂亮的房子,自己也想蓋一個;畢力格的姐姐烏日娜羨慕烏蘭牧旗跳舞的姑娘,想要去報考,爸爸喬桑讓她用套圈的方式作決定,姐姐熟練的套中了爸爸一直套不上的啤酒瓶,興奮的搭上了去旗裡的車。
畢力格他們聚集在達瓦家看電視,他們立起了高高的天線,卻只能收到聲音。電視機里正在播放乒乓球賽,伴着乒乒乓乓的聲音,解說員告訴大家,乒乓球是中國的國球。
孩子們爲此興奮不已,到老鼠洞裡找回了乒乓球,並且決定去京城,將“國球”送還給“國家”。孩子們揹着家長出發了,以爲一天就能到。
天色漸晚,二鍋頭的摩托快沒有油了,二鍋頭想不到京城那麼遠,打算回家,畢力格和達瓦卻不願意放棄,騎着馬繼續向東走。二鍋頭往回走了很遠,才發現三個人的糧食都在自己的摩托車上,他急忙掉轉車頭,想要叫回兩個人。
天色越來越暗,草原上漆黑一片。這時,一輛草原巡邏車遠遠經過,二鍋頭呼喊着追了過去。並且帶着草原巡警找到了迷路後筋疲力盡的畢力格和達瓦。
當臉上貼着鬍子的賀新所飾演的警察形象,出現在銀幕上的時候,安靜的觀衆席上明顯出現了一陣細碎的嘈雜。坐在前排的賀新聽到動靜,心裡難免有些得意,原來自己在德國觀衆心目中還是有點分量的。
坐在警車上的孩子們要把球上交給警察叔叔,警察不以爲然的說送給他們了,孩子們都很高興。回到家的孩子們被焦急的家長一頓好打,畢力格的球也被媽媽踩扁了,並被罰不許出門,在家幫忙蓋房子。
第二天,達瓦帶着其他的孩子來看國球,畢力格羞愧的拿出了已經癟了的球,達瓦帶着球和孩子們懊惱的離去了。
幾天以後,畢力格去達瓦家看乒乓球,卻發現達瓦拿球換了巴特的鐵圈,兩個好朋友爲此打了一架。
達瓦的爸爸帶着達瓦去畢力格家道歉,喬桑說草原上的兄弟好東西應該分享,用刀子把球切成了兩半,分給兩個人。
又過了幾天,二鍋頭拿着半個乒乓球給畢力格,說達瓦一家已經遷走了。畢力格騎着馬趕去達瓦家的時候,發現達瓦家的蒙古包已經沒有了,恆古不變的草原寧靜安詳。
不久,畢力格隨着姐姐去城裡上學,留在他視線裡的家不再是蒙古包,而是一棟磚造的圓房子。在新的學校裡,畢力格聽見了熟悉的乒乒乓乓的聲音,他循着聲音走了過去,推開了乒乓球室的門……
這次來柏林,因爲事情多,除了看了一部開幕電影之外,賀新還沒有工夫走進電影院,這部之前已經看過的電影,今天他依舊看的很入神。
無他,只是感覺今年的柏林略顯浮躁,很多電影都突出了“性”這個主題,而自家的這部《綠草地》如同是這充滿浮躁喧囂中一股清流,滌盪心靈。
現場的觀衆很給面子,不但鮮有中途退場,而且當銀幕暗去,燈光亮起之時,大家紛紛起身,報以熱烈的掌聲。
……
“寧靜美麗的自然風光爲生活在喧譁都市的觀衆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清新感受,導演甯浩也把這個充滿童真的小故事拍得趣味盎然又潛藏深意。”——《銀幕》
“一片天然的草原、天真的孩子、潔白的蒙古包、以及不帶一絲喧囂!這是一個屬於草原的靈魂在不溫不火中滲透出來,讓電影質感的流露與那片綠意盎然的草地做到了完美的和諧,呈現出一種‘詩’電影的味道。”——《圖片報》
“風光、音樂、牧人、蒙語……所有攝人心魄的美都有了令人不安的意思。浸淫現代物質文明的都市人會否突然就有強烈的負罪感?”——《DAY 4》
……
好吧,一邊吃早餐,一邊聽着小豆丁讀着媒體對《綠草地》的評價,不得不說賀新和寧皓的的心情非常愉悅。
當然《綠草地》的缺點也是明顯的,比如節奏過於緩慢人,人物關係不復雜,也沒有特別抓人的矛盾,多少有點沉悶。
配樂用了呼麥,很蒙古,很草原,卻跟電影的感情不太搭調。
可能年齡就是優勢,相關報道給予寧皓這位第一次來到柏林的年輕導演更多的肯定和鼓勵。
“老闆,幾家有意向的片商都接觸過,他們更多的是想買本國的代理權,開價都不高,頂多也就五六萬歐元。”
“那MK2呢,老杜怎麼說?”賀新問道。
昨天首映結束後,杜特龍很誇張地表示了對電影的喜愛,可能因爲場合不對,雙方沒有就合作這個話題展開。
小豆丁搖搖頭道:“目前還沒有消息。”
相比上次的乾脆利落,這次杜特龍似乎有點抻一抻的意思。
不過,賀新和小豆丁都判斷他對《綠草地》還是很感興趣的,要不然昨天也不會出現在首映現場。而且就目前放映兩場的情況來看,上座率很高,反響也相當不錯。
其實德國人一向比較偏愛蒙古電影,比如去年風靡德國的紀錄片電影《哭泣的駱駝》,和前不久剛剛在德國上映的《小黃狗的家》,跟《綠草地》都是類似的題材。
所以賀新目前還並不着急,沉吟道:“那你跟幾家片商先談着,如果價格合適的話你就看着辦吧。”
說實話,上回《香火》賣了三十五萬歐元,多少有點運氣成分,這次賀新和於東對《綠草地》的期望值定的不高,只要能夠賣到三十萬歐元就算勝利。
其實他內心當然很象跟上次那樣,跟MK2來個一錘子買賣,省心省力。但眼瞅着杜特龍不出招,他也不能上杆子。
不好意思,白天有點事,明天兩更儘量字數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