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
此地已成方圓千里之名山。
梅山教主,翻壇祖師張五郎甚至成爲不少獵戶心目中的神,進山要拜五郎神已是定律。
山頂中央是通天祭壇,高有九丈,底下襬放數百個大黑壇。
這是披頭散髮猖兵和遊山捕獵猖兵。
一個三老加三個吏,一共四人,每人一萬的上限,那麼就是四萬猖兵。
猖兵出動,飛沙走石,翻壇破廟,場景好似末日。
當然,養這些猖兵消耗也很大,祭壇周圍整日有數萬柱香燃燒,日夜不停,煙柱百里可見。
祭壇邊有宮殿,殿內,張五郎聽着手下彙報的內容。
“熟練使用法水治病的水師共有一千兩百六十一人。其中兩百人掌握驅邪、治病、驅獸、施法。三十人會發猖。”
弟子發猖是張五郎研究出來的秘法,讓不修煉猖兵法的人也能召喚出幾個鬼兵。
先將自己的名字寫在黃紙上,放在對應的猖兵法壇祭祀,每逢一個週期,滴一滴自己的精血祭煉,方可煉出對應的法水,這樣一來便可召喚猖兵。
因爲法水的庇佑,鬼魂也不至於在陽間灰飛煙滅。
因此,在梅山內部,張五郎又被稱作壇主。
“這次收錢治病有何反響?”張五郎問道。
“沒有多少反響,我們針對窮人和富人有不同收費標準,尚在他們承擔範圍之內。”
“那就行。”
接連不斷地祭祀已成負擔,張五郎纔想到收費治病這麼一出。
“壇主,熊盈大人有請。”
這時,又有人過來了。
聽到熊盈的名字,張五郎知道大事不妙,於是連忙派人通知各方。
來到後山的小溪邊。
猿猴嬉戲,流水潺潺。
溪邊有小木屋,屋前有個老人獨酌,面前放着一本書,似乎在書寫着什麼。
張五郎走近一看,原來是寫了關於祝融血脈的感悟。
“哎,何苦如此,你本能活一百多年。”望着短短十幾年,就蒼老得不成人樣的熊盈,張五郎嘆息道。
“哈哈,總得爲後人做些什麼。”熊盈放下筆,示意張五郎到對面坐下。
“我們熊氏有祝融血脈,食火而強,修煉速度遠遠超越其他部族,隨着血脈的開發,祝融之血反倒變成了詛咒,但……”
熊盈話鋒一轉,“前幾年熊霸進入食氣境,他提出一種可能,或許這不是詛咒,而是駕馭不了祖先強大的力量,正如小兒舞刀,稍有不慎就傷到自己。”
於是,熊盈日夜研究,甚至以身試法,造成身軀的極大虧空。
“哎,不要急,你就是太急了。”
“哈哈,時機正合適,等老一些就沒有機會研究了。如今熊霸突破食氣,你三子張顯也突破了食氣,長子張符即將突破。再加上袁洪、玉祈,還有伱,共有五人。”
熊盈覺得不差自己一個,關鍵還是爲自己的兒子打算。
他把楚國更進一步的期望放在熊霸身上,現在這小子年富力強,暫時不會出現詛咒,等年長一點,到時就回天乏術了。
“好。”
熊盈收起筆記,不一會,幾道遁光飛來,有袁洪、以及三個年輕人。
其中一個長相和熊盈有些類似,卻沒有熊氏王族那般人高馬大,與其熊霸的名字有很大的反差。
“父親!”熊霸雙目含淚,上前跪下。
“咳咳,不要哭。老夫做了百年國君,早已看淡生死,有句話一定要告訴你,國君第一重任是敬神保民,此乃檢驗國君是否合格的標準。”
衆人靜靜聽着,沒有多說一句話。
這位英雄之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依舊沒有談私人感情,只有對後輩的勉勵。
天神不允許陰陽混亂,除了公事,先人沒有與活人聯繫的機會,在他們看來,一旦死了,那就是進入永恆的安寧了。
楚國與其他國度不同,國君不是生來就是國君,血脈只是一部分,關鍵是要承擔敬神保民的職責。
熊盈一直重複這些,唯恐自己的兒子步了父親的後塵。
最後,他將對祝融詛咒的一部分感悟交給熊霸,平靜含笑而逝。
生前無論再怎麼聲勢浩大,死後總是一致的平靜。
三日後。
遵從熊盈的遺願,不大搞聲勢,不鋪張浪費。
呼!
下葬那一刻,風雲大作,鬼神迎接。
一道金光從墳墓飛出,消失不見。
陰間。
張奇、熊英和祝滿兩父子,以及一些核心高層等候。
“滿,這小子如何?”熊英似笑非笑,明知故問。
“很好,遠遠超過我等。”祝滿尷尬咳嗽,又想起了自己的豪言壯語,說下個後人下來,一定要給他們幾個大嘴巴。
現在看來,這個嘴巴是不能打了。
“等以後,以後一定有機會!”
很快,神靈帶着熊盈下來。
看到幾位祖先,熊盈下拜行禮。
“還有沒有職位?”唐平問張奇道。
“沒有了。”張奇也大概報告了一下陰土的發展。
楚國陰間與此地陰間接壤,就在南面一帶,現在有些貧瘠,屬於沒鬼佔據的蠻荒區域。
唐平思索片刻,說:“熊盈,你擅長髮展,前往楚國陰間鎮守,負責接引亡魂。”
“是!”
隨後,唐平大概安排了一下陰間的事宜。
“土屬性的天材地寶可曾找到?”唐平詢問。
冥契中有開山斬草儀式,其他叢神有資格修煉,但是用不了。
唐平猜測可能是沒有形成洞府,沒有貫通陰陽的關係。
“暫時沒有頭緒。”
唐平心中暗想:“或許只有在劍峽才能找到了。”
不過他也不急,慢慢等。
陰間陽間一派祥和,生機勃勃,萬物競發。
現在的時局不太適合冒險,躺着就能變強,最多耗費一點時間而已,唐平並不在意壽命。
此後,唐平又閉關修行,爭取早日突破夜遊神。
平日裡開開車,或者教一教新收的弟子。
但世界永遠不會如此安靜祥和下去。
大劫即將到來。
華夏河洛,朝歌。
盤庚遷都距此已八千年,這是一座神城,通體由青銅澆築,高懸空中。
太陽所照,太陰所鍾。
屹立五彩雲間,鳳鳥朝聖,神龍繞柱。
高懸空中三百丈,三十六個厚重青銅大門衍生出長長的青銅階梯,一直落到人間,來來往往各族商隊進進出出。
這是八百諸侯朝拜的神山。
在這人神混居的時代,商王就是神明,如今在位八百年的子羨就是神明。
商隊之中,還有碧眼方瞳,或者犄角鬼面的蠻王帶着子孫前來朝拜。
他們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打服的,還有少部分是主動加入。
此時,商王宮前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祭奠。
此祭共祭三千六百人。
或活埋,或鼎烹,或製成肉乾、肉餅。
煙氣沖天,如雲霞瀑布。
數十名天生異象的大巫在漫天煙氣舞蹈跳躍,身形時隱時現,雲龍與綵鳳飛舞,屋頂或繞樑的蟠龍、螭龍、天馬紛紛活了過來。
紅色的祭司、青煙、金色帝座、各色的神仙……構成一副血腥而又神聖的祭奠。
此時,各部蠻王來到,他們的長子被巫師接走,由各小臣接待他們沐浴更衣。
一食人族蠻王道:“哇,不愧是上國,一次性吃這麼多人!”
紅衣獨角小臣捂嘴嘲諷:“這不是你們的蠻族,我們在祭祀上帝,這點人算什麼,王在鬼方一次性殺了百萬人口的部落,這次是慶祝此事。
這是上國之禮,你們多學學。”
“不吃爲什麼要殺這麼多,你們也太野蠻……”食人蠻王住嘴了。
“歸順上國,以後可不能稱王了,一會帶你們觀禮。”小臣高高在上道。
這羣未開化的蠻夷即將迎來人生中最奇妙的際遇,見識到各種殺人的手法,讓他們這些只知道拿刀砍的傢伙大開眼界。
商人的神是至高無上的上帝。
上帝之下,乃是帝嚳(也有說是帝俊、帝夔)、契、玄冥、王亥、上甲微、商湯。還有其他帝以及帝臣。
上帝不可名狀,沒有形狀,掌控萬物。
先祖也是上帝之帝臣,大自然的一切事物,帝風、帝雲、帝陽、帝工、帝江、帝水,前面都要加一個帝字,表示上帝的臣子。
也有外族說上帝其實是商人的祖先帝嚳,但這個說法也沒人證實,反正上帝是不可揣測的。
觀禮之後,有人詢問長子去了哪。
小臣呈上來肉餅,此餅味道異常香,光是聞一口,讓人通體舒暢,彷彿是什麼靈丹妙藥。
小臣微微一笑,說:“你們的兒子已下去侍奉先王,專門給你們留了一部分,這是天神的賞賜。”
蠻王們只能吃下,有的習以爲常,有的內心痛恨,卻無奈忍下。
至此,他們算是“蒙化、開化”了
大祭結束,商王宣佈北伐結束,接下來要教訓南蠻以及吃裡扒外的方國。
蜀、荊、杞、庸、淮夷、息方、厲方皆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