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馬沙總喜歡在回到自己那位於城中村的小窩之前,在路邊的大排檔喝上兩杯。
以前馬沙不這樣,但是最近他忽然大徹大悟了。
省會的房子反正買不起,女朋友也沒有,錢仍在銀行裡每年隨着通脹貶值,還不如拿來消遣一下。
喝幾杯心情好,回家免受失眠困擾,工作起來少犯錯說不定還能漲點績效獎金。
不過像現在這樣腦袋嗡嗡響可不好,宿醉說不定會被公司新來的人力資源主管看出來,那叼毛信奉什麼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卯足了勁要抓人把柄呢。
“沒辦法,雖然對身體不好,還是紅牛布洛芬套餐來一套吧。”
馬沙心中嘀咕着,伸手去摸牀頭櫃上常備的布洛芬膠囊——對馬沙來說,這種止痛藥已經成爲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
不管是頸椎炎犯了還是落枕了,都得靠這個頂過去,感冒的時候也得來一顆,不然就有可能因爲身體的疼痛導致工作失誤,然後掉績效。
馬沙摸了半天,卻沒有摸到那熟悉的藥盒。
——嗯?
不但沒有摸到藥盒,牀頭櫃的形狀也不太對勁。
馬沙強忍着劇烈的頭疼,睜開眼睛。
然而一直視力正常的他現在雙眼彷彿處於深度近視狀態——不對,近視應該只是讓視線模糊,並不會讓整個世界扭曲成畢加索的畫。
可能因爲整個視野過於抽象,馬沙感覺到強烈的眩暈感。
他的胃翻騰着,嘔吐的衝動沿着食道逆流而上。
但是胃裡顯然並沒有可以嘔吐的東西,所以只有胃酸那帶點腥味的酸澀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我到底怎麼了?
馬沙意識到大事不妙。
——至少讓我打個電話去請假……不請假算曠工,肯定會被人事部那個新來的叼毛抓成典型的……
馬沙拼盡全力尋找手機……
就算現在眼睛啥也看不清,應該也可以用快速撥號打給死黨,讓他幫忙請假。
然而手機並不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馬沙大聲咒罵起來——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這讓他徹底慌了神。
——曾經和同事開玩笑說,我們這種獨居狀態,萬一突然在牀上動不了,說不定直到餓死都不會被人知道。
——難道這個玩笑話,就要變成現實了嗎?
——我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是酒精中毒嗎?
——可我根本想不起來昨天有什麼喝酒的理由啊!
這時候,馬沙聽見陌生的聲音:“鎮定。你比我預想的更早醒來,你的身體還需要調整。我先恢復你的視覺。”
緊接着,馬沙的視野從畢加索風格恢復成了正常的畫風。
映入眼簾的是玻璃天窗,還有掛在天窗下面搖搖晃晃的吊燈。
天窗的玻璃上滿是雨水。
天窗外一片漆黑,時不時白光閃過,隨之而來的就是隆隆的雷聲。
雷聲間隙,風嗚嗚的嘶鳴着,天窗像在打擺子一樣抖動個不停,讓人擔心下一刻它就散架砸馬沙臉上。
——什麼鬼,這種下一刻就會跳出讓人理智歸零的不可名狀之物的氛圍是怎麼回事?
馬沙剛這樣想,一個皮包骨頭的腦袋闖進了他的視野。
“我操!”他脫口而出。
“看起來聲帶正常。”腦袋的主人點頭,“能說口頭禪說明語言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留,很好……這必將成爲震驚世界的傑作!”
——傑作,震驚世界?我嗎?
馬沙正疑惑呢,他忽然聽見巨大的聲響——不是雷聲,聽起來更像是誰破門而入的聲音。
馬沙視野裡的那個腦袋猛的擡起,從馬沙的視角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和喉結。
緊接着喉結以上的部分就消失了。
這驚悚的畫面竟然讓馬沙一瞬間忘卻了腦漿炸裂程度的頭疼。
但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從那不知道名字的傢伙斷掉的脖子裡,一條粗大的金屬蜈蚣飛快的躥了出來——
不對,是脊椎,這傢伙的脊椎自己爬出來了!
馬沙聽見有人大喊:“靠,這貨的脊椎已經機械化了!”
“熱熔彈!用熱熔彈!”
槍聲接連響起。
馬沙脖子還不能自如活動,眼珠子也不適太聽話,所以完全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只能躺在原地看着電閃雷鳴的天窗,範尋思。
——到底怎麼回事?
——脊椎機械化什麼的,聽起來好賽博朋克啊!
——所以我穿越了?
——還是說,我單純的在做夢?因爲太期待《賽博朋克2077》所以做了個賽博朋克的夢?
——可是我正頭疼呢,一般來說在夢裡感覺不到疼痛吧?
馬沙胡思亂想的當兒,那邊已經完事了。
然後四個腦袋進入了馬沙的視野。
其中三個腦袋是大老爺們,馬沙覺得他們不是警察就是偵探。
——服裝看起來到是挺現代的,不會真的賽博朋克吧?
馬沙一邊吐槽,一邊把注意力轉向唯一的妹子。
然後他愣住了。
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張臉。
最後一次見到這張臉,是在高考前最後一次返校。
那天馬沙把所有的卷子全從教學樓上扔下來,一身輕鬆的推着單車從校門出來,就看見她抱着一大堆參考書站在校門口,一副爲難的樣子。
“你還抱着這些東西啊?”馬沙記得自己是這樣和女孩搭話。
“說不定會復讀啊,所以還是留着比較保險。”女孩一邊回答,一邊看了眼馬沙單車的車筐,然後一股腦的把手裡的東西扔進車筐裡,雙手合十,“拜託了!送我回家吧!這是我一生一次的請求!”
“你這一生一次的請求也太廉價了。”馬沙一邊咋舌一邊跨上車,對女孩做了個手勢,“上車啊,愣着幹嘛?”
“誒?這樣好嗎?還是推着回去吧。騎車載人說不定會被巡視的教導處老師看到哦。到時候被請去喝茶,我可不陪你。”
“都這時候了他們纔不會管啦!讓你見識下我的車技!”
“然後我們就車禍進了醫院,這個結局我已經看到了!”女孩這樣說着,還是坐上了馬沙的後座,然後摟住了馬沙的腰。
“爲了防止出現這種情況,我要抓緊一些。”
馬沙至今仍然記得說這話時女孩銀鈴般的笑聲。
那個時候,馬沙堅信自己將和女孩考進同一所大學,然後把沒有來得及開始的故事書寫到大結局。
然而那就是馬沙和她最後一次見面。
而此時此刻,那記憶中的臉龐就在眼前,彷彿未曾老去。
短暫的呆滯後,馬沙皺起眉頭。
——什麼鬼,雙穿?
這時候,女孩開口了:“馬沙,你怎麼樣?”
——咦,直接叫我馬沙?
就在馬沙疑惑的當兒,三名男性之一對女孩說:“大小姐,這種復活儀式就算成功,儀式主體也會失去大部分記憶。他現在是有着您熟悉外表的陌生人。”
——大小姐……
馬沙首先注意到的是這個稱呼。
——記得她確實家境殷實,家裡還有斯坦威三角鋼琴,被叫大小姐也很正常。
——可是,我不記得她家有僕人啊……
緊接着,馬沙才注意到那人話語中其他部分。
——等等,復活儀式?
——誒?
馬沙正不知所措呢,女孩開口了:“沒關係,只要他還是馬侯爺家的小侯爺,他是不是原來的馬沙並不重要!”
——誒?等等,我記憶中的姑娘,是會用這種口氣說話的人嗎?
——還有馬侯爺是什麼鬼?
——我老爹嗎?
——我老爹啥時候這麼猛了?還侯爺……
不等馬沙尋找答案,少女兩手抓住他的肩膀,露出和記憶中一樣迷人,但是又有些陌生的笑容。
她笑眯眯的看着一臉茫然的馬沙,柔聲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親愛的未婚夫同學。”
馬沙:“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