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戰場,漢軍與楚軍在荊州的最後爭奪吸引着天下人的注意力,自開戰以來的勢如破竹之後,漢軍在荊州終於遭遇到了楚軍有計劃的頑強抵抗,綿延的紡線一道接着一道,數十萬楚軍聚集在方圓數百里範圍之內,與漢軍展開了殊死的搏鬥, 這一次,楚國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屈重親自上陣指揮。
拖住漢軍前進的步伐,用生命來換取時間,這便是楚人整個計劃的核心部分。一個陣地,哪怕戰至最後一人,亦絕不投降,絕不後退,防線之上血流成河,楚軍所展現出來的頑強鬥志,似乎讓漢軍完全沒有想到,進入到了十一月中旬之後,漢軍雖然已經打進了荊州的核心區域,但面對着巨大的傷亡,開始猶豫是否要展開強攻以解決問題。
咸陽,路超盤膝坐在地上,他的對面是徐亞華,王長勇兩位大將。
“時機已經成熟了。”路超道:“如今漢軍主力已經深入荊州戰區,戰線與楚軍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漢軍這個時候,即便是想撤退,也不是輕鬆就能撤得出來的,而屈重一直保留着畢軒的數萬精銳沒有踏上戰場,爲的就是一旦漢軍撤退,他便可以派出這一支生力軍與漢軍決戰,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在戰事的前期,屈重至少已經付出了十萬人的傷亡。”
“據可靠情報,高遠面對着如此血腥的戰局,有些猶豫不決,而漢軍內部也分成了一兩派,一幫人要強攻,另一派則認爲戰爭打到這個地步,完全可以用圍困來解決問題,在他們兩幫人爭出個結果來之前,荊州戰事還將拖延下去。”
“這,便是我們的機會。藉着這個機會重創漢人,至少讓他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再也沒有能力發起戰爭,給我們以喘息,恢復的機會。徐將軍,你率五萬大軍。出函谷關,進攻晉陽。”
“末將遵命!”
“王長勇將軍,你率本部人馬,出山南郡,直插漢國腹心大雁郡。徐將軍那一路。肯定會遭遇到漢軍的頑強抵抗,晉陽,一直以來都是漢軍駐紮的重點,現在漢軍在哪裡,還有三個軍存在。李明駿在盧賓,顏海波在長平,丁渭以及許原的軍區本部在晉陽。所以徐將軍這一部人馬更多的是吸引敵人主力,你纔是這一次真正主攻的方向。”
“末將一定會將大雁郡砸個稀巴爛。”王長勇厲聲道:“然後末將會長驅直入,拿下他們的積石郡,積石郡是漢軍的工業重鎮。拿下那裡,便讓漢國的力量至少損失一小半,到時候,末將會將哪裡所有的東西都一股腦搬回到咱們的秦國來。”
“不錯,這也正是我想要的結果,不僅是他們的設備,還有人才,那些軍工作坊的匠師們,更是我必欲得之而心甘的人。”路超笑道。“這一次,楚國賭上了他們的國運。我們也賭上了我們的,咸陽,除開我的本部三萬人馬外,其餘的人。盡數都交於你們了。王將軍走山南郡,徐將軍出函谷關,而在三川郡,屈完的十餘萬楚軍以及蒙勇帶領的四萬南部邊軍和盧之恢的三萬玄衣衛亦將同時出擊,目標,都是漢國本土。這一次。漢國就算不亡國,也要打得他元氣散盡,沒個一二十年休想恢復過來。”
“破壞,這一次出擊,目的就是破壞。”
路超陰冷的聲音在黑冰臺大殿之中迴響着。
盧賓要塞,雪仍在下着,天兒不是一般的冷。地上原先厚厚的冰層,又被新的積雪所覆蓋,江福的軍靴踩下去,在雪地之上留下一個個極深的印痕。這一年,江福過得很開心,他終於娶上了媳婦,就在八月份,女人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家女,與其它的軍中同僚喜歡娶那些嬌嬌怯怯的富紳官家女子不同,江福還是覺得那些農家出身的女人更合自己的胃口。晉陽城中有許多過去的舊官僚家庭,這些人也以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漢軍軍官爲榮,因爲這不諦於是找到了一張護身符,不過江福覺得,那些肩不能挑,背不能駝,一雙手白白嫩嫩的細蔥一般的女人實在沒什麼好的,這不是娶媳婦,這是迎個祖宗在家裡供着呢。
還是農家女人好,溫順,聽話,做起事來麻利,說起話來爽郎。成婚快四個月了,上一個月回去探親,媳婦兒說她已經懷上了,這讓江福大喜過望,他要生一打孩子呢,不但要給自己江家繼承煙火,還要給螃蟹老大過繼一個,這是自己欠他的。不能讓老大家裡斷了香菸。自家媳婦兒這麼能生,那是大好事一件。
現在江福這個營駐紮在盧賓要塞最大的堡壘之中,說是保壘,其實要算是一個小城,純軍事防守城池,一個月前,江福這個營被調到了這裡,取代了原先駐紮在這裡的第三師一個營。這個要塞羣由一個主堡壘和四五個小堡壘構成一個立體的無死角的防守體系,全部堡壘都由鋼筋水泥加固,地下的交通壕四通八達,將大堡與小堡整個的連通在一起。在盧賓,這樣的要塞防守羣一共有十餘個,每一個都駐紮着一個營,江福這一個,卻是頂在最前方的。
作爲一個在軍營之中待了多年,打了無數仗的老兵,江福雖然還只是一個低級軍官,但卻敏銳地感到,似乎又要打仗了。
這些天,一直有車隊連綿不絕地往這裡運送各類武器彈藥糧食等,而且士兵的休假一律被取消。這絕對是要打仗的前奏,可是目前漢軍在前線的兵力不過是第二十軍一個軍而已,怎麼看也不像是要發動進攻的模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秦人要打過來了。
狗孃養的,真是一點也不安生,不是說漢秦之間剛剛簽定了和平協議嗎?十年之前雙方保證互不侵犯麼?這話音兒還沒有落地呢,便又想着來偷襲咱們了。
猜測着原因的江福忍不住在心裡痛罵,一打仗就有生死,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翹了辮子,他倒不是怕死,這些年來,見多了戰友倒在自己身邊,他已經將生死看得極淡然了,他只是有些憤恨,該死的秦人爲什麼不晚一點來呢,至少也要等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之後,自己看一眼再來嘛!
該死的秦人想偷襲,不過咱們也不是吃素的,肯定是得到了情報,所以在悄沒聲的準備呢。似乎命令也該到了吧?要不然就是上頭也不清楚,秦軍到底什麼時候動作?
踩着喀吱喀吱的積雪,江福爬上了堡壘的最頂端,那裡有兩面探照燈正向着對面射出明亮的光線,將前方的開闊地照得有如白晝。
探照燈,這個名字取得極爲貼切,據說這是那個明玻公司發明出來的,現在在軍隊之中已經得到普及應用,的確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江福曾經仔細觀察着這個玩意兒,但終究也沒有搞懂,爲什麼並不太亮的燭火,被裝到這個箱子裡之後,便能射出如此強烈的光線出來。
不懂,但卻很喜歡,因爲這玩意兒實在太實用了,有了他,晚上便能起到很好的警戒作用,在他的照耀之下,除非是瞎子,纔會看不清前面的開闊地。
每個堡壘之上都安裝着這種探照燈,交相輝映的燈光遠遠地射過了前方結了冰的小河,江福拍了拍堡頂值勤的士兵,這是一個剛剛入伍不久的新兵,臉上還帶着稚嫩的,見到長官的不安與羞怯,要是老兵油子, 這個時候肯定便是嘻笑着向他討要福利了。
手拍在身上,發出梆梆的悶響,這是身上結了冰層的後果。
“發現什麼沒有?”他和氣地問道。
“沒有,什麼也沒有發現。”新兵指着前方的開闊地,“這麼大冷的天,誰會出來啊?”
“那可說不定。”江福呵呵笑着:“打起仗來,連命都不要了,這天冷算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來,喝幾口取取暖,會喝酒吧。”
“營長,值勤時不能喝酒,這是條例!”士兵漲紅了臉,以爲是營長在試探他,結結巴巴地道。
江福大笑起來,“你個小樣兒,老子給你喝,自然是喝得的,這麼冷的天,不喝上幾口,難道等着被凍僵麼?條例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因事因地而異。比方說咱們的條例嚴禁殺俘,可有時候,你能不殺麼?照樣還不是一刀宰了。”
在江福的教育之下,新兵紅着臉接過小瓶子,卟地灌了一大口,頓時嗆得大咳起來。
“你個小兔崽子,不會喝就抿兩口嘛,這麼灌幹嘛!”江福笑着奪回小瓶子。
“我,我見到平時老大哥們都是這樣喝的。”新兵好不容易將酒嚥了下去,原本白皙的臉上頓時涌起一片紅暈。
看着眼前的這個新兵,江福突然一陣恍惚,似乎看到了數年前的自己,那時的自己,也是啥都不懂。
“營長,對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呢?”恍惚聲中,新兵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江福一怔,撲到牆邊,扳動着探照燈,探照燈所及的範圍之內,仍然是一無所有,但在陰影之中,卻有如鬼影幢幢一般在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