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新會縣城外十餘里處的蒙山山腳下,一處軍營之外,一隊隊騎兵往來馳騁,方圓千米之內的一塊地方,已經被踩得寸草不生,步兵站在轅門處,看着那些意氣風發的騎兵,眉頭卻是皺得極緊。
這處軍營是徵東軍中央集團野戰軍駐新會的一處軍營,駐軍並不多,人數最多的時候,也只有三千餘人,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些新兵輪換到此訓練,而唯一一支沒有輪換的便是步兵直領的這支騎兵。
人數並不多,只有五百人。眼下徵東軍與東胡全面開戰,幾乎所有能戰的騎兵,都已經調往河套孫曉處以及牛欄山方向賀蘭雄處,這五百騎兵,卻是步兵到了河間之後,重新招募訓練的一支新軍。
葉真任中央集團軍的司令官,但這支軍隊幾乎就是一個空架子,葉真來河間上任的時候,除了帶着一百多位軍官之外,一無所有,兩年的時是過去了,現在的中央集團軍已經擁有了超過一萬名士兵。
新會現在處在一種奇怪的狀態之中,在外人看來,徵東軍控制下的新會與漁陽郡內的安陸應當處在一種敵對的狀態之下,雙方也經常發生小規模的摩擦,時不時就會劍拔弩張一番,下頭的小兵們搞不清楚狀況,彼此的哨騎,探子碰到一起之後,二話不說,基本上都是拔出刀槍,便是實打實的幹一場,生死各拼天命,但上層的頭目卻知道,這種戰鬥,也僅僅只限於斥候與小隊人馬之間的較量了,大的衝突,短時間內,雙方都沒有可能開戰。
倒是來往與這兩地的商隊,絡驛不絕。無數的在明面上爲雙方所禁止的一些交易貨物,在這裡堂而皇之的交易。
眼見着太陽已經西斜,步兵示意身邊的號兵吹號收兵,他自己也轉身向大營內走去,雖然他有一隻腳是鐵製,但現在他走路,已經相當穩定,如果你只看他的上半身,是絕不會感覺到這人是一個身帶殘疾者。
步兵所過之處,所有的士兵都眼帶崇敬地看着這位有着一隻鐵腳的將軍。鐵腳偶爾踩在石頭之上,發出叮的一聲響,卻絲毫影響不了步兵的平衡。
步兵已經習慣了士兵們的這種眼光,此刻他的思緒卻仍是在想着騎兵的一些事情,手頭的這支騎兵已經練了整整一年了,在外人看來,他們已經相當厲害了,馬上格鬥,馬上騎射。戰鬥之中隊形的組合,變換,都已經像模像樣,也只有像步兵這樣經歷過無數騎兵戰鬥的將領。方纔知道,這支騎兵就目前來說,還只是一個樣子貨。
當然,這樣子貨也看跟誰比。如果拿他們來與中原的騎兵相比,步兵還是非常自信不會輸給他們那些人的,但拿來與東胡騎兵。或者徵東軍目前在前線的騎兵來比的話,那可就是差了一大截。
“也許只有到了戰場之上,狠狠地打上幾仗,死上一些人,纔會有所長進吧!”步兵喃喃地道,他可沒有忘了當初,他是如何從一個步卒一步一步成長爲徵東軍中最厲害的騎兵將領的,那就是不停地廝殺,在戰場之上,在生與死的邊緣不停地遊走,人的潛力,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被壓榨出來的。
我們不像東胡人,匈奴人,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我們能做的,就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儘可能地將人的潛力壓榨出來。
回到自己的大帳,步兵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起筆來,將自己這一天來練習騎兵的一些心得體會記載下來,自從聽了都督的話之後,這些年來,步兵便一直堅持着讀書識字,雖然說現在一筆記寫得並不怎麼樣,但比起當年的那個文盲,他現在的的確確也算是讀了一肚子書了,當然,主要是兵書。
擱下筆來,步兵默默地思索着,也許自己應當試試賀蘭教頭剛剛實驗的那種新戰法,對於徵東軍來說,這是一個大量裝備新騎兵的捷徑。
徵東軍從來不缺馬,他們缺得的能在馬上作戰的兵,不想讓匈奴人在徵東軍騎兵之中一統天下,這便是高遠派遣步兵來到河間練兵的目的,步兵雖然從來不問高遠爲什麼,但這件事,他也能想明白,特別是跟了葉真之後,他更是受益良多。
平衡!這便是葉真告訴給他的一條真理,一位上位者,他最要做好的便是平衡。
“軍長,軍長!”親衛木三一溜煙地跑了進來,“葉司令官來了。”
“嗯?”步兵奇怪地擡起頭來,葉真怎麼無聲無息地便到了自己這裡,“司令官來了?”
“是的,不過挺奇怪,穿着便裝,只帶了幾個隨從。”木三也是一臉的奇怪。
“走,出去迎迎。”步兵心中一動,撩開步子便向外走,葉真掩飾形蹤而來,只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否則何必在自家地盤之上,還搞得如此神秘。
剛出大帳,便看到值勤的軍官陪着幾人快步而來。爲首一人,正是駐守河間的徵東軍中央野戰集團軍司令官葉真。
“見過司令官!”步兵右手捶胸,向葉真行了一個軍禮。
“帳內說話吧!”葉真點點頭,一邊向內走,一邊對身後的人道:“守在大帳口,任何人不得進來。”
步兵心中一跳,看着葉真的面孔,似乎想從中探出點什麼,但葉真看起來一臉的平靜,只是眼中閃爍着的一些興奮的色彩。
“看來真是要弄點什麼大事出來了!”步兵在心裡思忖着。
帳中只剩下了三個人,葉真,步兵,還有跟着葉真來的一個精悍的中年漢子,步兵仔細地打量了對方几眼,確定自己不認識。
“步兵,在新會,悶得慌了吧?”葉真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步兵,笑呵呵地道。
“當然悶,悶得快不行了。”步兵點頭道:“司令官,是不是有活幹了?”
“有,不但有活,還有大活兒!”葉真笑眯眯地道。“不過這一次大活兒,我們只是混水摸魚,從中撈到一點好處罷了。”
步兵眨巴了一下眼睛,“漁陽要出事?”
葉真大笑,“就知道瞞不過你。”他重重地點點頭,“漁陽要出事兒,而且還不是小事兒,我們無法阻止,就只能混水摸魚,能撈一點好處就是一點好處了。”
“我這兵力不足,除了五百騎兵之外,只有一千步卒,這點兵力,想去撈好處,搞得不好,就會偷雞不着蝕把米啊!”步兵摸着下巴,有些爲難。
“我既然來了,怎麼可能空着手來!”葉真嘿嘿一笑,:“駐紮在郡城的三千精銳已經已拉練的名義起程,我已經算計好了時間,他們趕到這裡的時候,立即便能投入,這樣也不會讓人有所疑心,反正我們徵東軍經常各個縣裡四處拉練,就算有人發現了我們在調兵,也不會有什麼疑心。”
步兵拍拍手,“好,司令官都已經計劃好了,現在我想知道,我們怎麼混水摸魚,這魚在那裡呢?”
葉真哈哈大笑,“這條魚自然就在漁陽郡內,安陸這一次我們要拿下,還有一部人馬,我們也要納入懷中。”
步兵一下子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安陸縣可駐紮了姜新亮三千心腹部隊,將領曾憲一,那可是姜新亮的鐵桿心腹,更是協助姜新亮算計了姜大維的干將,他手裡這三千兵可是漁陽兵的精華,真打起來,我們勝算不大的。”
葉真神秘地看着步兵,“何必要打?”
“不打?”步兵有些疑惑,“這是個什麼道道?”
“步軍長,不與你開玩笑了,具體情況,讓牛校尉與你講吧!”葉真用手一指跟在自己身後的精幹漢子,笑道。
漢子上前一步,向步兵行了一禮:“監察院牛奔,見過步軍長。”
“牛奔!”步兵在嘴裡念叼了幾遍,突然想起了某人,眼皮子不由一跳,“你是寧小姐的人?”
牛奔微微一笑,“寧小姐現在是監察院的副院長,牛奔自然也是監察院的人。”
步兵眨巴了兩下眼睛,“你說說吧,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十天之前,我們野狼在薊城和漁陽的暗樁同時發出了情報,情報表明,檀鋒決定拿下姜新亮,正式吞併漁陽郡。從目前我們掌握的情報來看,檀鋒至少已經策反了漁陽郡的十幾個主要將領,換句話說,姜新亮現在除了自掌的一軍以及安陸的曾憲一外,幾乎便是一個光桿司令了,檀鋒一旦發動,姜新亮必然無幸。根據薊城情報,檀鋒的計劃是要將姜新亮致於死地,而兵變的口號則是迎回老郡守姜大維,當然,姜大維不可能重掌漁陽郡,他會被檀鋒帶回薊城,有了這個傢伙在手,漁陽郡被朝廷收回去,便名正言順了。”
步兵嘆了一口氣:“姜新亮這傢伙左右逢源,哪邊都想討好,果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牛奔,我們準備怎麼做呢?”
“曾憲一是姜新亮親生母親的好友,所以這個人是不可能被策反的,他手下的三千漁陽郡兵卻很能打,所以也是我們想要的,檀鋒發動兵變之時,我們只消將他牽扯在安陸動彈不得,等到姜新亮被檀鋒幹掉的消息傳到安陸,他還能去哪裡?”
“除了投靠我們之外,他幾乎沒有地方可去。”步兵點點頭。“也就是說,曾憲一與他的三千兵,還有安陸,就都要歸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