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外頭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高遠摸了摸肚子,笑道:“衛遠來送宵夜了,說實話,我可是真餓了,剛剛還咕咕叫呢,正好,咱們先吃一點宵夜,再接着談。衛遠,你進來吧!”
門外,何衛遠苦着臉,在他身後,賀蘭燕嬌小的身影站在他的影子裡,輕聲警告道:“我在外頭盯着你,你要敢有什麼小動作或者警告的話,以後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告訴你,這事兒啊,菁兒姐姐也是知道的,也是贊成的。”
說葉菁兒知道並贊同,何衛遠是不相信的,問題是,光是一個賀蘭燕的份量,便足以讓他吃不消了,賀蘭燕可不是一個嘴炮,那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主兒,說要給你小鞋穿,那必然就給你小鞋穿,更何況,這事兒萬一葉菁兒知道了卻表示欣賞呢,自己豈不是更糟糕,任何一個妻子在丈夫出門近半年的情況之下,一回到家裡,便被一幫糟老頭子拖住說個喋喋不休,恐怕再賢惠也有些小性兒吧!
輕輕地推開門,何衛遠走了進去,沒敢關門,因爲賀蘭燕警告過他,必須開着門,好方便他躲在暗處監視何衛遠的表現。
“王上,宵夜來了。”何衛遠看着高遠,眼睛狂眨,嘴角歪斜。
高遠伸手從何衛遠手裡的托盤裡拿了一碗湯圓,看着何衛遠的模樣,頓時一楞,“衛遠,你怎麼啦,眼睛不舒服?剛剛不還是好好的麼?”
何衛遠一聽要壞事,這要是外頭的賀蘭燕聽了,自己可就慘了。當下低着頭,趕緊轉向另一邊,反正大王拿和最前頭的一碗是正宗沒有加料的。
嚴聖序坐在高遠的旁邊,看到何衛遠的模樣,也是一楞,作爲高遠的親衛統領,何衛遠可一直是一個很正經的人。怎麼會這麼怪模怪樣地出現在大王面前,這裡頭一定有問題啊,看了看開着的大門,他若有所思地端起一碗湯圓。眼睛卻一直盯着何衛遠的背影。
幾位議政大臣拿了宵夜,都是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他們今兒個在王宮裡等高遠可也是等了不短的時間,此時已是後半夜了,也的確是餓了。王宮裡的御廚作出來的東西,可不是隨時都能吃到的,舀起一個精緻的湯圓,一下子便塞進了嘴裡。
下一刻,除了嚴聖序,所有的議政大臣們的臉色頃刻之間變得古怪之極,臉色扭曲,面孔漲紅,嘴巴緊緊地抿着,身體微微顫抖。
“嗯。這是怎麼啦?”高遠剛剛吃了一個湯圓,看着衆人的表情,奇怪地問道。
“卟”的一聲,吳凱年紀大了,終是沒有忍住,一張嘴,全都噴了出來,他這一帶頭,書房裡頓時熱鬧了起來,所有的議政大臣統統張嘴。剛剛嚥進去的湯圓又全都如數吐了出來,不過進去的時候是圓的,出來的卻是碎的,看着所有議政大臣的狼狽相。高遠瞬間明白了什麼,一轉頭,看到何衛遠一臉的無奈和苦笑,再看了一看洞開的大門,高遠一下子跳了起來,衝到門邊。
“燕子。你給我滾出來。”高遠怒吼。
外頭只餘風聲繚繞,那裡還有賀蘭燕的影子。高遠氣沖沖地回到房裡,瞪了一眼何衛遠,“以後慢慢收拾你,湯圓裡都放了什麼餡兒?”
“也沒什麼!”何衛遠低着頭,小聲地道:“就是一些朝天椒粉末花椒粉……”何衛遠一口氣說了四五種香料,高遠不由連連拍着額頭,都是一些大口味的東西啊,自從大漢的軍艦開始在海上稱王稱霸,高遠前世之中的一些香料,便一一被找了出來然後帶回來,但這些東西都還沒有進入大規模普通的階段,也沒有多少人能一下子吃慣這種東西,一樣就夠戧了,好幾種這玩意兒混在一起,那滋味兒,你不嘗根本就不知道。
伸手從吳凱手裡搶過宵夜碗,可憐的吳凱直到此時還緊緊地端着碗呢,這可是王宮裡的東西,要是摔碎了,那可就不好了。
兩手從湯裡捏起一個湯圓,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碗裡的那一模一樣的,高遠恨恨地瞪了一眼何衛遠,卟的一聲丟進嘴裡。
“大王別咬!”何衛遠失聲驚呼。
“大王不可!”幾位議政大臣也一齊高呼。
高遠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臉上五官幾乎在這一刻都擠到了一起,站在原地僵了片刻,哇的一張口,全都噴了出來。
“何衛遠,你這個龜孫子,還不趕緊弄清水來!”高遠大喊道。
何衛遠衝了出去,下一刻,外邊全都亂了起來,衛兵,侍者一窩蜂地衝了進來。忙亂了好一陣子,衆人這才感到舒緩了一些,但凡吃了加料的湯圓的人,此刻都是兩脣紅腫,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高遠的抵抗力可就強多了,因爲他在王宮之中,這些東西他是經常吃的,這一時刻,他倒也還頂得住。
“王上,微臣告辭了。”吳凱大着舌頭,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有些怕人,向着高遠一揖,急匆匆地轉身便走。
“微臣告辭,還是另找個時間再向王上稟報吧!”寇曙光也是匆匆一揖,轉身便跑,瞬間,屋裡便只剩下了嚴聖浩與高遠還有尷尬之極的何衛遠。
嚴聖浩咳漱了一聲,站了起來,正想說話,高遠已是擺擺手,“首輔不用走,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好好聊一聊。”
“王上,這個?”嚴聖浩爲難地看着高遠。
“何衛遠,你現在去後頭告訴菁兒,就說我生氣了,很生氣,讓她好好地管管賀蘭燕。”
“是。”何衛遠低聲道。
“還有,傳完話後,你給我繞着王宮跑十圈去。”高遠怒吼道。
“遵命!”何衛遠委委屈屈地一路小跑了出去。
“咳,這個,王上,其實您這小半年沒在家,我們今天就堵着您,實在是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臣下還是換個時間來吧。”嚴聖浩道。
“不行,可不能慣了這個賀蘭燕,真是無法無天了,要是今天你們都走了,豈不是讓她的奸計得逞,再懲罰她還有什麼用?”高遠氣哼哼地道。“就在今天說,不說清楚不能走羅!”
嚴聖浩呵呵的笑了起來,這倒有些像是小夫妻之間的嘔氣堵氣了。不過既然王上說了,那他自然只有奉陪了。
“其實王上,臣今天是想跟你說一說中央銀行的問題。”嚴聖浩重新坐了下來,道。
“中央銀行,不是一直都很好麼?梅一坡也很稱職啊!”高遠有些奇怪地道。
“王上,以前我一直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不過這一次爲了新秦,爲了讓積石城商業銀行成爲新秦的國家銀行,我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在這個過程當中,我也終於瞭解明白了這其中的厲害。我們的中央銀行實在是權力太大了,用您以前的話來說,那就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自己制定規則自己玩兒,如果這裡頭出了什麼岔子,於我們大漢那就是滅頂之災。”嚴聖浩正色道。
“你是在擔心梅一坡?”高遠問道。
“我不是在擔心他,而是擔心整個中央銀行。在這個系統之內,沒有人能監管他,因爲我們根本不懂他們的遊戲規則。”嚴聖浩道。
高遠沉吟起來,對於金融這個東西,他其實並不理解,但他當然知道前世之時,這個玩意兒的厲害,所謂的金融海嘯,可以輕易毀掉一個國家的經濟。原以爲在這個原始的階段,所謂的金融遊戲肯定不會出現,但現在看來,實在是自己低估了這個世界人的智慧,比方說,股票這個東西,居然不已經出現了,雖然還很初級,但高遠確認,那就是股票。在薊城,有很多人在玩這個東西,以錢生錢。
“你是怎麼考慮的?”
“我們不懂,但是中央銀行中卻大有人懂,所以臣想,中央銀行不再進行具體的業務,而是成爲一個單純的管理機構,由他們制定規則,監督管理,現在中央銀行的業務部分獨立出去,分拆開來。”
高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的的確是一個好辦法,不過分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要清楚,這可是變相在削減梅一坡的權力,現在這個時候,梅華剛剛在戰場之上負傷歸來,一個年輕人,就此殘廢了,這個時候做這件事情,只怕有些不近人情吧?”
“王上,人情是人情,政事歸政事,這完全是兩碼事,梅一坡也算是老人了,梅華更是大王您一手提拔,他們斷然不會有什麼其它想法的。”嚴聖浩嚴肅地道。
在屋裡轉了幾圈,高遠道:“我找一個什麼日子,以探視梅華的理由去梅府,順便與梅一坡好好談一談,這件事情要仔細一些,更要周密一些,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只怕在薊城會引起振盪。”
“臣下明白。現在薊城好多東西,臣完全搞不懂了,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新的東西寸出不窮,可也不盡然全都是好的。”高遠點點頭,“作爲管理者,我們必須要做到與時俱進,纔不會出現大的疏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