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卻是楊大傻咆哮跳動的背影,而郭老蔫翹着二郎腿穩坐如泰山,任憑楊大傻的垃圾話如滔滔江水順流而下,他卻巍巍峨如高山不動不搖。猛地看到高遠在上官宏的陪同下跨進門來,郭老蔫立時大吃了一驚,嗖的一下一挺身便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他站起來的是如此之快,以致於楊大傻誤以爲郭老蔫終於忍受不住自己亂噴的口水而要奮起反擊了,毫不猶豫,歷此戰場拼殺所帶來的敏銳反應讓楊大傻想也沒想提起拳頭當頭一拳便擊了出去,兩人好友是好友,但平日裡打起架來,那可也是拳拳到肉的。
郭老蔫被這一拳正正的擊打在左眼之上,哎呀一聲慘叫,身子一仰,又中卟嗵一聲坐回到了椅子上。
“小樣兒,還想襲擊我!”楊大傻哈哈大笑。
郭老蔫一聲不吭地又挺身躍起,楊大傻的拳頭又遞了過去,但這一次,拳頭卻停在了郭老蔫的右眼之前,此時他終於發現有些不對了,郭老蔫的眼光根本沒有看他,而是越過了他的肩頭,看着自己的後方,兩隻手也並沒有提起來招架,而是緊緊地貼在身側,如果說第一次偷襲得手楊大傻還自鳴得意的話,那郭老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自己將要遞出第二擊的時候,還保持着這樣一個姿態。
他盯着郭老蔫,滿心疑惑,然後他便聽到了郭老蔫響亮的聲音。
“青年近衛軍第二師師長郭志昌見過都督,見過軍長。”郭老蔫右拳撫着左胸,大聲道,嘴角還帶着笑意。
楊大傻從郭老蔫嘴角得意的笑容中確認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他艱難地一分分扭過頭來,手上還保持着出擊的姿式。腦袋卻以一個可笑的姿態扭了過來,然後便如同觸電一般,整個人如同木偶一般直挺挺地跳轉了過來。
“楊太沖見過都督。軍長。”
高遠惡狠狠地盯着楊大傻,大步走進了屋內。上官宏緊跟在手,伸出手指頭,點着楊大傻的腦門,搖頭無聲的嘆息。
楊大傻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看到高遠走過了自己,趕緊向前跨出了一步,伸手拖過一把椅子,在本來就挺乾淨的凳面之上一陣亂抹。然後恭恭敬敬地搬到了高遠的面前,腆着臉討好地道:“都督,您坐。”
看到楊大傻一個彪形大漢,此時故意裝出這副模樣,高遠頓時險些笑了出來,這小子想裝出一個可憐樣兒來搏得同情心,但他的面貌着實兇惡了一些,無論如何裝良善,看起來都像是一條披着羊皮的狼。
高遠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惡狠狠地盯着楊大傻半晌。才慢慢地道:“楊大傻,你可真是出息了啊,居然在近衛軍軍部裡。咆哮無禮,毆打同僚,可真是跋扈的無邊了。”
楊大傻嘴一咧,哭喪着臉道:“都督,郭老蔫他陰了我們,不不,他不只是陰了我,還陰了軍長一把,我只是要求他將白楊村的新兵分一半給我罷了。他不但不給,還冷嘲熱諷。我,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去。”
“住嘴。”高遠拿着馬鞭敲着他的腦袋。“郭老蔫提前知道白楊村的情況,說明他情報暢通,他能親自去接人,那是求賢若渴,回來之後在上官這裡辦理了各種手續,程序無誤,這五百人,就是他的了,憑什麼要被你要一半去?你楊大傻有本事的話,怎麼沒有跑到白楊村去將這五百人弄回來?”
楊大傻是挺着胸站在哪裡,看起來明顯是不服氣:“他從軍長這裡走程序之時,採用的是欺騙手段,軍長也被他給糊弄了。”
一邊的上官沒想到自己也被這個傢伙給掃了進去,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當下乾咳了一聲,“這個嘛,郭師長還是沒有欺騙我的,具體情況嘛,我也是清楚的,考慮到這是郭師長親自接回來的兵,我就全數撥給了他的第二師。”
楊大傻這一次是真的傻了眼兒,他在私底下跟上官宏說起此事的時候,這位長官可不是這麼說的,今天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看了一眼高遠,心道要糟。
果然,高遠的臉色黑沉得如同鍋底,從椅子之上站了起來,手裡的馬鞭柄在楊大傻的肩膀上敲得啪啪作響,“沒出息的東西,沒撈着白楊村的五百人,難道配屬給你的士兵就很差嗎,據我所知,上官配給你的都是扶風,赤馬以及遼西的人馬,那是我們扶風軍的老底子,老根據地,你居然還不知足,這山望着那山高,就只瞧着眼下別人要強上那麼一點點,你怎麼不想着利用這半年的時間,將你的第一師再練成一支虎狼之師,在戰場之上堂堂正正地壓倒郭老蔫?”
“屬下明白了。屬下回去之後,一定加強練兵,一定將郭老蔫這個壞種比下去。”楊大傻大叫道。
高遠大怒,“別人叫你楊大傻,你還真以爲自己傻了,到現在還不服氣,居然還在軍部裡動手,哈,當真是什麼樣的將軍帶什麼樣的兵,你以前的那個親兵梅華,在河間大鬧了一場,看來也是從你這裡學去的了,我還聽說你在青年近衛軍中到處吹噓這個梅華是你的親傳弟子,就是生猛是不是?”
楊大傻沒有想到眼前這事兒居然與梅華那邊牽扯起來,心中大叫不妙,但這些話他的確是說過,而且還不止在一個人面前說過,至少眼下就有兩個見證者,不過話說回來,梅華那小子,真是很生猛啊。
“一個跋扈的將軍,帶了一羣跋扈的士兵出來,楊大傻,你可知罪?你自己說說,我要怎樣處罰你,才能以正軍紀?”高遠沉聲問道。
楊大傻這一次是真的有些傻眼了,半晌才道:“都督,我毆打郭老蔫的確是有錯,但這傢伙也實在可惡,都督要罰我,我都認了,但那梅華,雖然有錯,但咱們親衛營的烈士家屬居然被人如此欺辱,如果不打回來,豈不是讓其它人寒心?梅華這小子,是條好漢啊,再說,葉真將軍不是已經處罰了他嗎,一百軍棍啊,想想我屁股都疼。”
“放屁!”高遠怒罵道:“龔得志之罪,自有有司去治他,梅華身爲軍人,光天化日之下,破門而入,殺人放火,該當何罪?一百軍棍,葉真想糊弄誰呢?我可聽說一百軍棍打完,這梅花居然還生龍活虎!”
“殺了人,沒放火!”楊大傻小聲道:“再說了,那龔得志不是黑冰臺的奸細麼,他沒有殺錯嘛!”
“你!”高遠當真是給他氣樂了,“你還知道那襲得志是黑冰臺的奸細啊,易彬在那裡盯了兩個月,正準備撈出龔得志身後的大魚來,這梅花就殺上門去,將監察院的一盤大棋硬生生給攪合了,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一條大魚也沒有撈到。你身爲主將,帶兵無方,無視軍紀,此乃上行下效,上樑不正下樑歪之故,上官,楊大傻該怎麼處罰?這梅花應當怎麼處罰?”
“回都督!”上官忍着笑,一本正經地道:“那梅華既然已經被葉真將軍處罰過了,便不宜再行追究,因爲我們還是要維護葉真將軍的權威的,所以只好便宜那小子了,不過楊大沖啊,的確應當追加處罰。”
“嗯,既然這樣,那就削去楊大傻第一師師長的職位!”高遠拍着桌子,道。
“啊!”這一下,不但是楊大傻,連一邊的郭老蔫也嚇了一跳,一蹦跳到了高遠面前,“都督,我和大傻鬧着玩兒呢?平常都是打來打去,習慣了,他沒有毆打我。”
高遠陰森森地看着郭老蔫,“你倒是頗有戰友情啊,都變成一隻貓熊了,居然還跳出來幫楊大傻說情。”
此時的郭老蔫一隻眼睛外頭罩上了一個黑眼圈,活脫脫一隻貓熊。
上官宏咳了一聲,道:“都督,楊太沖帶第一師已經有些時日了,眼下正值有人之際,臨陣換將畢竟不妥,還請都督三思。”
“既然這樣,那就讓楊大傻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先代理第一師師長的職位。楊大傻,你可服氣?”
楊大傻一聽還可以帶第一師,登時放下心來,至於以一個小兵的身份嘛,那就沒啥可考慮的,既然是這樣處理,那估計也用不了多久,最多打上一仗之後,便可以官復原職,當下大聲道:“屬下服氣。”
“服氣就好,如果再錯一次錯,你就給我去當兵,對了,上官,他再犯一次軍紀,你就將他調到郭老蔫那裡,讓他去給郭老蔫當親兵。”
“明白!”上官宏大聲道。
楊大傻登時是真傻了,看着笑得樂不可支的郭老蔫,恨不得再一拳過去,將他另一隻眼睛也添上一個黑眼眶。
青年近衛軍的招兵工作,基本上已經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就是訓練,而有原來親衛營中數百名紅衣衛,再加上從軍校畢業的那三百名軍官,高遠絲毫也不擔心他們的訓練水平,從戰場之上下來的人,知道教給這些新兵什麼東西。而有這些人作爲這支軍隊的骨架,未來的青年近衛軍,必然會成爲徵東軍中最爲耀眼的一顆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