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有理,罰有據,不因上位者一時喜怒而賞罰,凡事依條律而行,蔣家權一直想要在在徵東府中將規矩立起來,賞以興功,罰以禁奸?,賞不可不平,罰不可不均。賞賜知其所施,則勇士知其所死;刑罰知其所加,則邪?惡知其所畏。故賞不可虛施,罰不可妄加,賞虛施則勞臣怨,罰妄加則直士恨。
扶風軍中軍紀極嚴,規矩便立得很好,但這條令並沒有延續到高層之中,這在蔣家權看來,是很致命的一個問題。
聽着蔣家權的話,高遠的眼神有些怪異,“蔣先生,這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從來沒有將他們當下屬看,而是當作朋友。”
“這正是問題所在!”蔣家權毫不留情地道:“將軍,上位者必須要讓下位者敬畏,而這種敬畏不僅僅是建立在個人的武勇和相互之間的友情之上,它應當建立在制度之上,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說,現在的牛欄山大營兵將勞集,將軍如果去,自然是能夠做到如臂使指,不會有絲毫摯肘,但如果將軍不能分身,需要派出另外一人去的話,那賀蘭雄,鄭曉陽他們會不會毫不保留地奉此人之令呢?”
高遠神情不由一凜。
“再比如,孫曉現在執掌積石山,但從白羽程所敘述的過程來看,賀蘭燕賀蘭教頭在這此次行動之中,便極多不合規紀之處,可以說,給這一次人保康之戰平添了不少變數,雖然結果是好的,賀蘭教頭也意外立下大功,但這只是巧合,將軍,您能指望以後的每一次戰事都有這種巧合嘛?在我看來,當他們發現保康城中有一千河間郡兵的時候,這一次的行動便應當取消。”蔣家權侃侃而談:“將軍可以想一想。這一次的戰事,巧合之處太多,可以說,任何一點上有所差池。等待我們的就是一場失敗,而失敗必然會引起不可預料的後果,如果這位河間郡將是一位厲害之輩的話,擋住了我們的進攻,那下一步就會探測這股兵力是從哪裡來的?那麼,積石山的秘密便有可能保不住,而現在,積石山還剛剛起步,不堪一擊。”
“爲什麼孫曉對賀蘭教頭沒有辦法?這便涉及到賀蘭教頭的身份了。”蔣家權微微一笑,“我聽那白羽程的意思。將軍與賀蘭教頭的關係不簡單吧?”
高遠臉上不由一熱,“這其中的事,卻是一言難盡。”
蔣家權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一笑而過,“爲什麼會出現這種變數。就是因爲孫曉與賀蘭燕之間權責不清,上下難明。再比說,今天席間,吳縣令便頗爲隨意,我知道吳縣令與將軍的關係非同一般,但是這種友誼,我希望出現的時候。是隻有將軍與他兩人私下的時候,而不是公開的場合。”
“將軍現在統轄地盤較小,麾下也大多是軍隊,要以說,現在徵東府所轄地區,基本上是屬於軍管。但是將軍,將來隨着您的地盤擴大,軍政勢必要分離,軍隊有軍紀等約束,但地方行政上呢?地方行政長官如果沒有足夠的威權。那麼,下頭要陰奉陽違,要讓那些於民有利,於將軍有利的政策付之流水太簡單了。”他看了一眼高遠,見對方正襟危坐,臉上神色很是鄭重,不由滿意地點點頭,“燕王詔旨難出天河郡,下面各郡郡主想理便理,不想理便不理,爲何?燕王威權不足,當然這裡面的問題也不僅僅是律法這一條,涉及的問題很多,但將軍你想一想,秦武烈王的命令在秦國的執行會出行一點問題麼?答案是肯定的,不會。”
高遠明白了,“友誼是私下的,而公事之上,必須立規紀。想來長史大人心中已經有了腹案。”
“不僅僅是腹案!”蔣家權笑道:“我已經擬製了具體的律條,正想等將軍回來後,呈給將軍審定之後,然後便遍行將軍轄下。”
“好,隨後你拿來我看看。”高遠點頭道:“長史辛苦了.”
“何談辛苦?”蔣家權連連搖頭,“這是我畢生研究所得,將軍能讓我之所學有用武之地,家權感激不盡。”
“願你所學,助我功成!”高遠點點頭,“先生所說的事情,便放開手腳去做這件事吧,嗯,軍法司曹天賜可爲先生助手。”
“天賜年紀雖小,但爲人卻很方正,做事嚴謹,我很欣賞!”蔣家權點點頭,“小小年紀,真是難得,將軍,此子將來可爲廷尉也!”
高遠看了蔣家權一眼,不由大笑起來。“不說這些了,先生,我現在有一難解之事,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將軍請講。”
高遠搔了搔腦袋,“我麾下能打仗的人多,但是能理事,特別是能理民事,懂對外交際的讀書人太少,有些事情做起來便事倍而功半,這件事情,不知有什麼辦法能解決?”
“想不到將軍以武勇而聞名,卻對讀書人如此看重?”蔣家權笑道。
高遠正色道:“這一點我不還是很明白的,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讓孫曉那些傢伙來管理民政,非得亂套不可。文武分治,方是正途!”
蔣家權眼睛一亮,“文武分治,互相制約,將軍這個想法好。不過別說是扶風赤馬了,便是遼西,讀書種子也是不多,僅有的也被張郡守攏在手中,以眼在將軍與郡守之間的交情,撬牆角的事情,便不好意思去做。”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我準備向岳父要一些人來。”高遠點頭道。
“不可!”蔣家權臉色一變。“將軍,此事需得慎重,現在,葉氏已經爲扶風注入工匠萬人,加上家人已達數萬人之多,已幾乎要超過扶風,赤馬的人丁總和,另有葉真率精銳千人加入徵東軍,如果將軍再用葉氏哪邊過來的人理民事,試問將來之徵東府,是將軍之徵東府,還是葉氏之徵東府?將軍,別忘了,這些人在扶風也是有一個主心骨的,那便是夫人。”
高遠臉色微變,“我夫婦一體,何需有別?”
“將軍和夫人如是想,我是明白的,但下頭的人不見得會如果想,不是我抵諱讀書人,這些人見多識廣,心思便多,又出自一處,便難免抱團,結黨立山頭,將軍創業初期,此大不利!”蔣家權鄭重其事的道:“更何況,以蔣某看來,現在將軍需要的不一定是讀書人?”
“那是什麼?”高遠奇道。
“是精於理事的官吏!”蔣家權笑道。
“這有何區別?”
“這區別大了,將軍,您現在最需要的便是那些有一技之長的讀書人,說白了,就是一些能充任一些實際事務的有經驗的官吏。”
“這樣的人我哪裡找去?要讀過書的,又要精於理事,這樣的人,比單純的找讀書識字的人更難。”高遠嘆氣道。
“當然是去挖別人的牆角。”蔣家權笑道:“我在漁陽多年,亦結識過不少能務實,有經驗的底層官吏,我已給他們寫了信去,就是不知能有多少人能過來?畢竟比起漁陽,扶風實在太偏僻了。”
“原來先生早就想到了這些?”高遠不由大喜,“那些漁陽舊人,能得先生法眼,必然是有能力的。”
“有能力是不假。”蔣家權笑道:“我以前跟着姜大公子,接觸過許多公文和這樣的官吏,其實在漁陽這樣的地方,人才當真是很多的,但漁陽已經腐了,用人制度完全亂套,全憑上司喜怒,裙帶關係盛行,反而是那些有才能的人難以施展才華,在底層虛耗光陰,如此這些人能過來,徵東府必然面目爲之一新。”
“太好了!”高遠兩掌相擊,“不若先生再寫一封信,我來副署一個名字,蓋上我的大印。這樣,或許更有說服力。”
“妙極,如此更顯將軍求賢若渴之心,就算其中一些人不來,但總有一些不甘於平淡,有野心,想做出一番事業的人會冒險前來,便是十人之中只有三四人響應,我們也是賺了。”蔣家權大笑道。
“只是如此,會不會引起漁陽方面的反彈?畢竟這是撬人牆角之舉!”高遠有些擔心。
“將軍勿需憂慮,這些人?大多爲底層官吏,官職最高的一個,也不過在郡府這宮擔任一個協理糧草的位子,他們離開,說不定有些人還高興得很,他們終於又可安插一些自己人了。”蔣家權深知漁陽內情,撫須微笑道。
高遠放下心來,思緒卻又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先生認爲葉真這一千精銳我要怎麼安排?”
“將軍早有定議,想來是極妙的。”蔣家權道。
“我不準備將他們投入到軍中,先將他們放在我身邊,由我親自指揮吧,便以親衛的名義,我原來的那五百親衛,卻是可以反入到積石山去!”高遠淡淡地道。
“此舉甚佳。”蔣家權瀕瀕點頭,“葉真我知道,是一個相當有能力的人,由他來護衛將軍的安全,必然比鐵泫和丁渭更加周全,鐵丁二人忠心耿耿,但先天不足,葉真不論武藝,還是在安保之上的能力,比之二人強了不是一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