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談得是眉飛色舞,唾沫橫飛,渾忘了一邊的路鴻已是堅持不住,鼾聲四起了,直到一聲雞蹄,兩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天已經要亮了,路鴻也是霍然醒來,看到兩人仍是精神亢奮,不由苦笑不已.
雞叫之聲也將高遠給叫醒了過來,不由暗歎,這一說起賺錢,可就忘了要去趴葉菁兒的窗臺了,不過這一夜還是很有收穫,酒樓的前景尚不說,光是吳凱免了這一千貫的舊帳,就足以讓他大喜若狂,這可是代表着到了年底,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分紅了.
“吳兄,天亮了,我們也該走了!”路鴻站了起來.
直到此時,高遠才猛地想起一件事,頓時清醒過來,回到現實之中,”吳大人,路叔叔,我差點忘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與您二位說.是有關東胡人的.”
“東胡人怎麼啦?”
“我有一個匈奴的朋友,據他說在居里關外我們與東胡人的五十里緩衝區內,現在有了一支東胡人的部落,而且他還說,這支東胡部落很有可能要在年前對我們動手,來我扶風縣搶掠!”高遠道,”我們得提前準備.”
“咳,我還當是什麼事呢,你這大驚小怪的!”吳凱擺擺手,”不妨事,這樣的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他們要搶,也就是搶搶居里關外的村子,不能越過居里關,這是我們大燕與東胡人約定俗成的規矩,沒事兒!”
“那他搶我們關外的村子,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搶啊?”
“都習慣了!”路鴻嘆了一口氣,”他們都是騎兵,來去如風,我們想與他們打也打不過,好在關外的百姓也都有了準備,一旦他們來了,就先跑人,這些東胡人也只要錢,不要命,搶了財物,自然就走.”
“那老百姓被搶了,這個冬可怎麼過?”
“每年出了這樣的事兒,縣裡都會補貼一部分,反正不能讓人餓死不是?”吳縣令道:”東胡人也真是可惡,每年來這麼一遭,讓我破財不少.”
“原來是這樣!”高遠點點頭,”錢沒了還可以再掙,人沒了可就麻煩了.”
“賢侄說得是正理,這事兒不用太操心,大家都習慣了,你回去之後,可別忘了將方子快點給我送來,我在郡裡的酒樓已經開始在作前期準備了,準備在年前開張,你可不能誤了時辰.”
“吳大人儘管放心.”高遠拍拍胸脯.
出了吳府的大門,路鴻看着高遠,”高遠啊,你是回軍營呢,還是回家去住上一天?”
“我還是回軍營得了!”高遠看了看天色,道:”免得那些兔崽子看見我不在,就無法無天.”
“嗯,高遠,你很好,很好!”路鴻緩緩地道:”你的表現讓我很是驚訝,這我也就放心了,以後即便我不在了,你與你大兄也可以撐下一片天來.”
“叔叔放心,我一定竭盡所能,支持大兄大展鴻圖,誰敢對大兄不利,我就用刀子跟他說話!”高遠大義凜然地道.
“好,好,有了你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路鴻哈哈大笑,”年前我準備去郡裡一趟,順便也帶你去開開眼界!”
“多謝叔叔!”高遠大喜,他正想去遼西郡看看,對這個世界多一份瞭解.
回到軍營的時候,天還沒有亮,讓高遠很欣慰的是,隔得遠遠得,便能看到軍營裡燈火通明,已經形成慣例的早課正在進行,士兵們跑步的號子聲,清楚可聞.
馬蹄踏地轅門,黑暗之中,孫曉與曹天成已是急急地竄了出來,昨天高遠一束梅花作禮便竄到了吳縣令的五十整壽宴上,又是一夜沒有回來,讓這兩人是大爲擔心,生怕高遠已經被惱羞成怒的吳縣令給拿下了,如果再換一個兵曹來,肯定意味着他們的幸福生活將告終結.跟着高遠,雖然苦是苦了點,但在物質上面,與他們以前相比,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高遠一夜未歸,他們兩人也幾乎一夜未眠,眼下正頂着兩個熊貓眼,關切地將高遠迎進了屋內.
高遠雖然沒有在家,但他房間裡的炕仍然燒得火熱.脫掉鬥蓬,高遠四仰八叉地躺在溫暖的炕上,”可累死我了!”他嚷道,連着兩夜沒有睡,也真是難爲他了.
“兵曹,沒出什麼事吧,吳縣令沒有爲難你吧?”
“爲難我幹什麼,他很高興!”高遠伸手拉過被窩,將自己連頭帶臉蒙上,片刻之後又探出頭來,”哦,天成,對了,我找吳縣令借的那一千貫錢不用還了,吳縣令對我送的禮很感興趣,大方地免了這一千貫的錢,這樣的話,年底我們還會有一筆錢到帳,嗯,日子可就寬裕多了,我想過了,你去集市上採購一批牛皮,咱們爲弟兄們做一知皮甲,可憐見的,咱這百把人,連一身甲也沒有,鐵甲咱們搞不起,皮甲用不了多少錢,多少還是能起到點保護作用的是不是?你算一下,買牛皮再加上銷制以及做成甲得多少錢,只要做一個前胸後背的甲就行了,再給弟兄們一個做一個牛皮的護腕,就這些了,現在我要睡覺.你們不許來煩我!”
說完這些,連頭帶臉全都蓋上,片刻之後,便是鼾聲四起.餘下孫曉與曹天成兩個面面相覷.
“一千貫不用還了?”孫曉看着曹天成,不敢置信地問道,一千貫,對於他來說,完全就是一筆天文數字,以他現在的軍餉而言,不吃不喝,要幹上近一百年才能還清.
“兵曹真乃神人也!”曹天成也是連連搖頭,”不管了,反正跟着兵曹就好了,孫曉,兵曹吩咐的事情我得馬上去做,不然等他醒來看我沒有辦難免要生氣,你在家裡照看着一點,不要煩着兵曹!”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那個敢齜牙,看我不滅了他!”
兩人邊說,邊退出了房間.
高遠這一覺睡得極是香甜,連午飯也沒有起牀吃,孫曉也格守着高遠的吩咐,任憑他睡了一個自然醒,只到天色漸晚,高遠這才滿足地伸了一個懶腰,暖哄哄的炕上爬了起來,一看天色,倒是嚇了一跳.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只可惜,便是這樣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於自己而言也是不多,至於數錢數到手抽筋,這個完全還不可想象,即便有錢到手,高遠也是左手進,右手出,根本落不下多少.
完面已經準備開晚飯了,門輕輕地一響,曹天成端着一個托盤,內裡裝着兩個雜麪窩窩頭,另外一碗羊肉湯,不同的是,曹天成還端了一小碟醃鹹菜來.孫曉也跟着走了進來.
“兵曹,吃飯啦!”曹天成將托盤放到桌上,道.
“嗯嗯,你們都吃過了沒有?”
“吃過了吃過了!”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那坐,我正有事兒要同你們說,咱們連吃邊說!”高遠指了指凳子,道.
一邊啃着雜麪窩窩頭,一邊喝着羊肉湯,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倒也真是餓得慌了.
“對了,老曹現在事多,帶兵少了,我準備新提一個都頭起來,也給孫曉分擔一下,你們覺得怎麼樣?”喝了一口湯,高遠含混不清地道.
“全憑兵曹作主.”兩人道.
“那,你們認爲誰合適?”放下湯碗,看着兩人,高遠很認真地問道.
“我認爲顏海波合適!”曹天成立即道,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來高遠對顏海波是另眼相看,顏海波也掙氣,雖然還只有十六歲,但眼下無論是力量速度等各樣軍事素質,也就比不上孫曉而已.
“我也認爲他合適!”
“那就是他了!”高遠乾脆地道.”孫曉下去之後就跟他說一聲,從明天起,就讓他幹起一個都頭該乾的事情來,你多教教他.”
“是,兵曹!”
“對了,老曹,孫曉是光棍漢一個,一個吃飽全家不餓,上次聽孫曉說,你還有老婆娃兒?”
“是是,住在下窪村呢,一個女兒十六歲了,一個兒子剛剛十二歲!”曹天成笑道.
“十六歲的女兒,出嫁了吧?”高遠隨意問道.
“還沒有呢,以前家裡窮得要命,我這兒基本上拿不錢來養家,女兒在家得幫着娘,咱家太窮,誰肯娶,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曹天成搖頭道:”耽誤了,耽誤了!”
“才十六歲嘛,不急,老曹啊,我是這樣想的,這東胡人連連光顧,下窪村雖然在關內,但距居里關也不越,我覺得有些危險,你乾脆將你老婆孩子都接到軍中來住,這樣呢,也免得你一心掛兩腸.”
“這,這不合規矩吧!”
“什麼規矩不規矩地道,你老婆來了,可不能光吃不幹活,咱們連個伙伕也沒有,你老婆來了,先讓她幹這事兒,我照樣發餉,怎麼樣?這樣一來,下頭的弟兄們就不用輪着去做飯了,說實話,咱們這弟兄弄出來的東西可真是難吃,瞧這窩窩頭,硬得跟石頭一樣,虧得我牙口好,還有這羊肉湯,好好的羊肉,楞是給糟塌了,這鹹菜,是想鹹死人啊,鹽可貴着呢!把你老婆接來,孫曉是沒老婆,不然也接來,咱職權範圍內的事,能照顧爲啥不照顧,是不是?”高遠不經意地道.
曹天成楞了片刻,孫曉看過去時,竟然發覺他的眼中有淚花在閃動.趕緊碰了碰他,”老曹,還不多謝兵曹!”
曹天成站了起來,向着高遠深深一揖到地,”兵曹大恩大德,天成沒齒難忘.”
“把手上的事辦完之後就趕緊去,帶兩個弟兄,騎馬去,快去快回,我發現這隊裡,離了我行,這要離了你,可就要亂套了!”高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