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過血污的地面,穿過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體以及那些抱着頭瑟瑟發抖蹲在地上的流民,牛騰提着尚在流血的刀,站在木骨閭的面前,對方的臉上,還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巴代爾是這附近上百里最大的一股流民團體,現在巴代爾死了,他的核心人員也在這一戰中幾乎死了一個乾淨,現在跪在地上剩下的幾百流民,毫無疑問,已經成了他的財產,也就是說,他將成爲這方圓百里最強的一股勢力,他在恢復柔然榮光的道路之上已經踏出了第一步。
“小姐讓我問候你!”牛騰看着眼睛焦距明顯有些散亂的木骨閭,淡淡地道。
木骨閭身子一抖,牛騰的話,將他從對未來美好的憧憬之中拉回到血淋淋的現實裡,他這纔想起,在他的頭上,懸着的不僅是飢餓等一系列生存危機這把鋒利的利刃,還有先鋒城中那個雲淡風輕的美麗如同仙女下凡的女子。
他的眼中突地閃過一絲殺機,惡念不可遏制地躍上心頭,殺了這些人,自己或者可以擺脫那個美如天仙卻毒辣無比的女子,這裡不是先鋒城,這裡是白山黑水,這裡是流民,暴匪的天堂,他們不可能找到自己。
牛騰的瞳光微微收縮,木骨閭眼中那一閃即過的殺意,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冷笑了一聲,道:“木骨閭,你回來的這幾個月,幹得還不錯,第一批物資已經起運,當然,我們要躲過東胡人的輯查,所需要的時間恐怕要長一些,但最多一到兩個月吧,這批物資就會送到你的手中,到時候。你的手下,就不會再是這個樣子,至少,他們看起來,有一些軍人的模樣。”
聽到牛騰的話,木骨閭一驚:“他們到了,到時候怎麼找到我們?”
“自然能找到!”牛騰嘿嘿一笑,“我們既然能找到你們,他們便自然也能找到,我們有我們的聯繫方法。”眼光掃過營地之中那一個個低矮的窩棚。搖搖頭,“真沒想到這裡如此窮困,木骨閭,沒有我們的支持,你想從這裡走出去,可是太難了一些,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就會被其它的暴民給攻克了,據我們所知。這片大山之中,可有好幾股勢力強大,他們與寧古駐紮的宮衛軍也有關係呢。”
聽完牛騰帶着暗示的話,木骨閭突然之間便泄了氣。在這短短的幾句話中,他醒悟過來,牛騰在暗示他,他並不是他們的唯一選擇。
“當然。當然。”換上了滿臉的笑意,木骨閭連連點頭,“不過我有貴上的支持。一定會在這裡生存下去,壯大起來。”
“木骨閭族長,這是雙贏的事情,你有你的追求,我們有我們的目的,好好合作,那咱們就是雙贏的一個結局,或許我們不能成爲很好的朋友,但是我想,我們可以成爲很好的合作伙伴。”牛騰心中長出了一口氣,這個木骨閭,腦子總算還沒有壞死。
“請,牛將軍,這些收尾的事情,便交給兒郎們去做吧,寧小姐讓你們過來,肯定還有許多事情要交待,我們內裡去談。”木崩閭擺手相請。
一走進地窩子,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木崩閭縱然是這些人的首領,但這個地窩子裡仍然別無長物,地上一角亂糟糟地堆着一些破爛棉絮和乾糧,看來便是木崩閭睡覺的地方,地窩子的中間,擺着一張矮桌,是用一些木頭胡亂釘在一起的,矮桌之上,放着一個銅壺和幾個殘破不全的瓷碗。
兩個在矮桌之前相對坐下,屁股下面雖然墊着獸皮,但寒意仍然透過獸皮侵襲上來,木骨閭提起銅壺,給牛騰倒了一碗水,“山居艱苦,還請牛將軍不要見怪。”
牛騰笑着搖搖頭,“這算不了什麼。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平常如有一個這樣的地窩子睡覺,有一碗乾淨的水喝,那就算是在過年了。對了,我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木骨閭族長。先前忙亂,竟是沒有想起來。”
木骨閭自己也倒了一碗,骨嘟骨嘟地一口氣喝乾,“喜事?我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喜事?當然,牛將軍過來,也算是一樁喜事。”
“不是這個!”牛騰微笑着道:“族長既然已經決意棄暗投明,與我徵東府共做一番事業,我們自然也不能虧待了朋友,所以寧小姐命令我們的人一直在尋找族長倖存下來的親人,雖然你的長輩們都在那一場劫難之中不幸故去了,但總還有一些人倖存下來不是。”
木骨閭看着對方,一下子激動起來,“你們,你們找到他們了,都有誰,他們還好嗎?”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已經不在了,這是一件很遺憾的事,你也知道,像你這樣運氣好的,必竟是少數,不過,我們還是找到了一個小女孩。”
“阿卓,肯定是阿卓,你告訴,是不是阿卓?”木骨閭一下子跳了起來,隔着桌子,死死地抓着牛騰的手。
“族長果然一猜就中,這個小女孩的確叫阿卓,是你現在唯一剩下的親人了,當我們的人找到她的時候,她也就剩下一口氣了,這兩年來,她被轉賣了四五次,可憐兒見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瘦得都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好在我們及時找到了她,再晚一點的話,只怕也是活不下來了。”
“她現在還好嗎?”木骨閭急切地問道。阿卓,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當年的那一場劫殺,親人幾乎都死光了,剩下的,也都被髮落爲奴隸,不知去向了。
“我們及時地找到了她,總算是救了她一條命回來,現在,一切安好,畢竟還年少,好好地將養一段時間,也就會恢復的。”牛騰道。
“多謝,多謝,牛將軍,能不能麻煩你們將她送到我這裡來?”他熱切地看着牛騰,眼中滿是乞求的光芒。
“木崩閭族長,你覺得你現在這裡是安全的嗎?你能保護她嗎?說句老實話,你現在雖然度過了危機,但接下來,仍然是如履薄冰,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人滅掉,哪怕有我們相助,也是如此,這片黑山白水,可不是那麼好呆的,再說了,你那阿卓妹子,身體虛弱之極,如果得不到好的照料,留下什麼病根兒,那可是害了她一輩子。”
“那,那她現在在哪裡?”木骨閭熱切的眼光慢慢黯淡下來,看着牛騰,問道。
“我們已經將她送到了小姐那裡,在小姐身邊,阿卓不但可以得到最好的照料,而且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在哪裡,沒有人能夠再威脅她的安全,也許過幾年,你再看到她的時候,都不敢相信她是你的妹妹了。”牛騰微笑着,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掛件,“對了,這是阿卓託我帶給你的,她說,你只要看到這個東西,就一定會知道是她本人。”
顫抖着接過這個小小的用骨頭打磨的小掛件,木骨閭的眼眶有些發澀,這個小小的骨制掛件,是他親手替妹子打磨的。看到這個小掛件,他可以肯定,阿卓已經落到了徵東府手中,但他們絕對不會將阿卓還給自己。
小心地將這個掛件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木骨閭看着牛騰,“好吧,這樣也好,我這裡,的確不適合她這樣一個女孩子過來,在寧小姐身邊,安全至少是有保證的,牛將軍,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牛騰的臉上露出微笑,他清楚,至少在現階段,木骨閭是服軟了,不會再有其它的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小姐的意思是,你現在實力還太薄弱,所以這一次我過來後,暫時就不離開了,我帶來的人,將協助你在這片區域先站住腳跟,後續還有一些人跟進,物資也將通過隱秘的渠道源源不絕地運進山來。第一步,我們要將咱們的人都武裝起來,使他們能夠有戰鬥的力量,接下來,我們便要一步一步地蠶食這片區域內的暴民,流民,匪徒,壯大自己的力量。當我們從這片區域走出去的時候,應當是一支能夠讓索普戰慄的力量。”
“是的,當我們從這裡走出去的時候,便會讓索普感到戰慄!”木骨閭站了起來,向着牛騰伸出了手,“我們一定會合作愉快的。”
“當然愉快!”牛騰笑着站起來,伸出手,兩人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用力地搖晃着。
當牛騰從這個較大的地窩子裡走出來的時候,黃善,四眼狗等隊員這才鬆了一口氣,手中緊緊握着的武器終於放了下來,這一段時間,他們也是極其緊張的,因爲他們現在的這個盟友,明顯是不那麼可靠的。
在這個簡陋的營地之中,來自徵東軍勤隊的隊員們也分得了幾個地窩子,聚集在牛騰的地窩子裡,衆人開始商議下一步的計劃。
“木骨閭必須成爲這支力量的旗幟,這是勿需爭議的。”牛騰道:“但是,我們也不能僅僅成爲他的幫手,這片區域中,人員複雜,各色人等,應有盡有,各部各族,流民,奴隸,罪犯,不一而足,在幫助木骨閭這面大旗的時候,我們需要儘量地掌握這支力量,而木骨閭顯然也會與我們爭奪控制權,他能依靠的是接下來源源不斷來投靠他的柔然族人,而我們,可依靠的便是我們的武力,財力等。”
“一言而概之,木骨閭是旗幟,但實力必須握在我們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