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關,是扼守遼西郡出琅琊郡的重要關隘,只要守住崤山關,身後那富饒的魚米之鄉琅琊,便會安然無恙,這也是當年燕國以此拒東胡人的憑仗,遼西郡在歷史上曾多次被東胡人佔據,但因爲有崤山關,東胡人從來沒有打入過琅琊,而繞過崤山,對於東胡人來說,又完全得不償失,數百里的山區渺無人煙,讓當時以戰養戰的東胡人,完全提不起任何興趣。
每當燕國強大起來的時候,軍隊就會自崤山關而也,試圖收復遼西郡,甚至將東胡人完全趕回他們的老家去,戰爭持續了多年,直到張守約的出現,這個出身貧寒的年輕將領,從率領數十人當山大王反對東胡人的統治開始,配合當時出崤山關的燕軍,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之後,張守約開始崛起,最終將東胡人逐出了遼西,將遼西郡收歸了燕國,而張守約也成爲了燕國曆史之上第一個平民郡守,而且在那裡一當便是數十年時光。
因爲遼西郡被收回,崤山關失去了他以前的功能,在以後的數十年間,這裡逐漸被荒廢,最淒涼的時候,只駐守了數十名士兵和一名稅吏,唯一的功能,就是向從這裡通過的商人們收取稅費。
直到高遠強勢崛起,與燕國朝堂漸行漸遠,胡彥超駐紮琅琊郡的時候,崤山關纔再一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不過這一次,不是爲了抵禦東胡人,而是爲了防備高遠。
殘破的崤山關經過數年的修繕,已經重新煥發了當年力拒東胡人的雄資,十數米高的城牆新舊磚塊斑駁相間,新磚都是這兩年剛剛包上去的,飄揚的旗幟,林立的刀槍,精神煥發的士卒。賦予了這座殘破以久的老城新的生命。
這是徵東軍進入琅琊郡必須打破的一道障礙,胡彥超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這裡,他放上了自己麾下的悍將吳波,而所統轄的士卒,盡皆是當初他從遼寧衛帶出來老卒,守住崤山關,便能力拒徵東軍於琅琊郡之外。
張喜全身都掛滿了樹枝茅草,靜靜地伏在一叢灌木之後,凝視着遠處巍峨聳立的崤山關。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這裡便會成爲血肉戰場,作爲一名斥候,這兩年來他經常出入這片地區,可以說,是眼睜睜地看着崤山關從一個殘破不堪的地方,變成了如今的這番模樣,想要打下這樣一座關城,只怕損失不會小。崤山關的兩側,便是陡峭的山地,要想攻擊崤山關,便須得從一道狹長的山谷而入。而現在,崤山關守將吳波,在峽谷之中,又修建了一些關牆。光是打通這條峽谷,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看到這些,他不禁有些牙癢癢的。
遠處關城之內的金鼓之聲。將張喜喚醒過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己只是一名斥候,領兵打仗,那應當是領兵的將軍們去想的事情,自己管不了,也沒有能力去管,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夠了。
他的目光重新移了回來,盯着來時的方向。
這十數天來,徵東軍的斥候們在這片山區之中,追逐着那名殺死他們三名同伴的燕翎衛探子,在這場復仇追逐戰中,雙方的斥候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鬥,最終,徵東軍獲得了最後的勝利,燕軍的斥候,徹底退出了這片區域,但是,張喜他們卻沒有發現那名燕翎衛探子的身影。
張喜深信,此人肯定還沒有走出這片區域,因爲徵東軍斥候們對這片區域的熟悉程度肯定要遠超此人,他們所走的,都是最短的,最直接的道路,那人不可能比他們要快。
其它的戰友們仍在後方細細搜尋,而張喜卻直奔崤山關,此時他距離燕軍在峽谷中的第一道關牆只有裡許遠,如果那名探子能避開自己的同伴,那他一定會出現在這裡,而不是別的地方。
撇開雙方的敵對程度,張喜倒還是挺佩服這個傢伙的,居然能在這麼多的斥候搜尋追捕之下支撐到現在。如果能抓住他,當真要好好地問一下他姓甚名誰,不過如果真讓他跑到這裡來了,只怕自己沒有這個機會和時間來審問他了。
無處的樹林之間,驚鳥飛起,張喜頓時精神一振,瞪大眼睛看着那個地方,片刻之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灰色的身影從林間急竄而出,向着這邊的關牆狂奔而來,在他的背上,還插着一支羽箭,看着那人,張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是瞧見這個人了。他握緊了刀柄,此時,在那人的背後,數名徵東軍的斥候也現出了身影,他們絲毫沒有顧忌不遠處就是崤山關的守軍,提着刀,拼命地追趕着前方那個人影。
十數天了,他們終於抓住了這人的蹤跡,並且傷了他,現在哪怕前方就是閻羅殿,他們也會勇往直前。
許言茂已經精疲力竭了,十幾天來,給他的感覺就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徵東軍的斥候如風瘋子一下追尋着他蹤跡,如果是普通的士兵,他自然可以輕鬆地甩脫對手,但問題是,對方是最擅長追蹤偵察的斥候兵。
他沒有時間好好地睡一覺,沒有時間吃上一頓飽飯,一天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逃命之上,今天,他終於看到了崤山關的關牆,但就在他心神稍稍鬆了一下的時候,那些陰魂不散的徵東軍斥候,立即便撲了上來。
一場搏鬥,傷了他們幾個人,但自己也捱了一箭,好不容易終於衝出了對手的包圍,看到了前方山谷中的關牆和關牆上的士兵,大燕的士兵。
“救命,救命!”他張開雙手,拼命地向前方關牆上的士兵揮舞着,大聲的嗥叫着,只要關牆內的士兵衝出來,身後追着的徵東軍斥候便只有逃跑一途了,自己的命也算是撿回來了。
峽谷之內,一共有三道關牆,武赫是這三道關牆的指揮,這條峽谷裡,一共有一千名士兵,他們是崤山關的第一道防線。今天,武赫正巧在第一道關牆之上巡視。
聽到對面遠處傳來的救命的叫喊聲,看到一個身穿徵東軍服飾的人正在向着這裡狂奔,而在他的身後,另有數名徵東軍士兵提着刀,正殺氣騰騰地追殺了過來。
“詐城門?”武赫覺得有些荒唐,這人也太少了吧?而且,這僅僅是峽谷之中的三道簡陋的城牆而已,吳將軍也沒有指望能阻擋對方多久,就算丟給對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對手玩什麼花樣還是閒得無聊之極了。
“救命,我是燕翎衛許言茂。”那人邊跑邊叫,這一次他的叫喊,武赫聽得清清楚楚。許言茂這個名字,對於絕大多數燕軍來說,都是陌生的,但武赫卻恰恰知道這樣的一個人,許言茂,曾經的燕翎衛高級官員,因爲押送葉相一事而吃了掛落,被髮配到了琅琊,後來又將他扔到了遼西郡.
他已經兩年沒有任何音訊了,琅琊所有的高級軍官,都認爲這樣的一個人,早已經爛死在了遼西郡監察院的監獄裡.
但現在,他居然回來了,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他回來,一定會帶着極其重要的情報.”快,快出去,將他救回來.”
武赫嗆後地怕拔出了刀,拔刀便向關牆之下衝去.
關門打開,武赫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剛剛衝出去幾步,武赫卻突然頓住了,在他的視線之中,許言茂臉上的驚喜表情都一目瞭然,然而當他衝過一蓬灌木的時候,灌木之後的一大團茅草突然飛了起來,一個青色的人煙一躍而出,出現在了許言茂的身後,手中寒光一閃,一柄短匕深深地扎入到了許言茂的脅下.
許言茂的笑容僵在了他的臉上.
張喜拔刀,迅速後退,作爲一名老資格的斥候,他知道這一刀,已經切斷了對手所有的生機.他迅速扔掉了身上所有的僞裝,轉身便跑.
“快跑!”他衝着那幾個愕然止步的徵東軍斥候大聲喊道,因爲這個時候,武赫終於反應過來,怒吼聲中,他率領着數十名士兵正衝着他們奔來.
“快,進林子!”幾名斥候轉身便跑.
武赫停在了許言茂的身邊,他緩緩地蹲下身來,扶起了許言茂,”許將軍.”他輕輕地叫着.
那一刀自脅下刺入,武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沒救了.許言茂瞪着眼睛看着他,竭力想要說些什麼,但嘴脣一動,大量的鮮血便自口中涌出,他看着武赫,眼中涌出濃濃的悲哀之情.
他了解了很多徵東軍的秘密,知道徵東軍進兵的數量,路線,除了崤山關,還有另一支部隊繞道數百里山區,進入沒有人煙的地區,轉而進攻新鄉,但是這一切,現在他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手高高的舉起,猛然垂下,許言茂帶着濃濃的不甘,腦袋一歪,就這樣死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