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成的突然到來,對於高遠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意外的插曲,白羽成於他有恩,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自己都當涌泉相報.如此而已,見過了白羽成,將他們安置在居里關之後,高遠便回到了牛欄山大營.
隨着年關一天天的逼近,牛欄山大營已一天天的漸具規模,外圍的防禦設施已經基本完成,而內裡各個功能的完善則需要更長的時間,只能放到開年之後,才能一項一項來做了.比起居里關,牛欄山大營的規模要大了數倍,這也是高遠基於長遠來考慮,將來,這裡的駐軍絕不會僅有兩千餘人.
與往日忙碌的大營相比,今天的牛欄山大營卻是顯得極其安靜,很多正在修建的工程也已經停了下來,除了營房四周的哨樓之上,嚴陣以待的哨兵之外,大營之內往日川流不息的道路之上,根本看不到有人行走.
因爲今天是牛欄山大營的一個大日子,移防牛欄蘭,部隊擴張一倍,差不多兩個月的訓練,今天,是新兵演練會操大比的日子,也是檢驗這兩個月成果的日子,無論是高遠,還是扶風營校尉孫曉,赤馬營校尉鄭曉陽,都對這一次的會操大比重視無比,於高遠來說,這是檢驗軍隊戰鬥力的時候,於孫曉與鄭曉陽而言,更是一次直接較量比個高下的時候.
與往日的大比會操不同,今天大比之後,還將舉行授旗儀式,扶風營與赤馬營兩個戰營的營旗將在大比之後由高遠親手發放,大比勝利者將有權利在營旗之上繡上一顆星星,便是這一顆星星,讓孫曉與鄭曉陽二人都紅了眼睛,兩個人都知道。那個營旗之上繡上了這顆星星,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那就儘可以在對手面前耀武揚威。孫曉自認是高遠的心腹干將,豈肯輸給鄭曉陽。而鄭曉陽在軍中的資格比起孫曉可要長得多,老得多,更是不想輸給一個後輩,兩邊倒是卯足了勁,要在這一場大比之中較個雌雄.
與外面的緊張氣氛相比,校場邊上,臨時搭起來的大帳之中。卻是一片歡聲笑語,內裡熙熙攘攘地擠了數十人,顯得熱鬧異常,高遠坐在主位之上。而爲首的兩位客人一個是老熟人,老交情的扶風縣令吳凱,另一個卻是赤馬縣的縣令鄭均.這位縣令比起吳凱來要年輕得多,四十出頭,一身簇新。穿戴得整整齊齊,略顯清瘦的臉龐上精心蓄着三縷長鬚,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一副典型的文人作派。偶爾與衆人閒聊幾句,神情之間,也是淡淡的.與一身便服,與高遠嘻知隨意的吳凱,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高遠心中也明白,張守約大筆一揮,赤馬,扶風劃成了一個統一的邊境防禦區,自己的地位立馬便升了一格,統管這個防禦軍的軍政民事,穩狠地壓了鄭均一頭,這當然讓他不爽,誰也不希望有一個在眼皮底下的上司,鄭均的不爽是自然而然.扶風的吳凱則不同,他的心思在賣酒之上,對於當官,於他只是副業,只要酒賣得好,其它的都可以不予理會,高遠負責整個防禦區的軍政民事,對他而言,是一件大好事,至少不會像以前那麼頭疼了.天塌下來,有高遠頂着不是.至於高遠這樣一個還不滿二十的小夥子壓在他頭上,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從與高遠合作,他已經見識過太多這個傢伙的神奇了.聽說高遠要閱兵,請他過來觀禮,他當即便興沖沖地趕了過來,高遠愈強大,他愈高興,以後高遠的大軍打到那裡,他的酒便可以賣到那裡,而且還要是獨門生意,凡有竟爭者,統統給他們滅了,所以現在,他看高遠,是怎麼看怎麼順眼,怎麼舒服.
除了這二位,還有一個特殊的觀禮者,便是現在寄居在居里關的馬匪殺破天白羽成了,邀請白羽成過來觀禮,高遠其實只是出於一種禮貌,他倒是沒有想到,白羽成一聽之下,二話不說,騎上馬便過來了,他的傷還沒有好利索,一路顛簸過來,臉色卻是有些蒼白,坐在吳凱的身旁,饒有興味地看着兩位表情迥異的縣令.
除開這三位,剩下的倒都是扶風,赤馬兩地的鄉紳以及各村各鎮德高望重之人,高遠心思深遠,閱兵式把這些人拉過來,讓他們見識到自己的烈烈軍威,對於以後自己對於這兩地的控制,以及以後的擴張,都會有莫大的好處.
當然,這些鄉紳們對於能得到高遠的邀請亦是萬分高興,因爲這是另一種承認他們地位的形式,高遠是誰,他現在可就是扶風赤馬兩地的土皇地,而且他與現任國相葉天南女兒南山相別那一幕,更是讓這位縣尉大人蒙上了一層傳奇的色彩,敢於國相瓣手腕,敢不鳥遼西郡太守張守約,悍然兵圍國相夫人,讓薊城來的那些大人物一籌莫展,讓這些人對高遠敬佩之餘,更多的則是敬畏.
這可是一位將國相都不放在眼中的縣尉,得罪了他,能有好果子吃?接到觀禮的邀請,高興之餘,少不得要備一份厚禮來表不一翻,連赤馬縣令鄭均也不得不隨大流,準備了一份禮物,這倒讓高遠有些意外,想不到請他們過來,還能收一份大禮.
不過現在的鄭均倒正爲這事惱火,因爲與他一般地位的扶風縣令吳凱,可是兩手空空地來了,兩相一比,倒是顯得他落了下乘.看着高遠不時與吳凱兩人湊在一起小聲耳語,鄭均更是覺得受了冷落,心中亦更是不悅了.
對於鄭均的反應,高遠自然是看在眼中,不過他也不在乎,等到這位縣令見到了自己的軍隊,心中再大的不滿只怕也會煙消雲散,張守約將扶風赤馬劃成統一的防禦區,交給自己,其實便是將這兩地劃給了自己作地盤,以利於自己向外擴張,以期將來成爲他遼西的屏障,既然如此,自己自然也不必給他太多的顏色.自己在赤馬縣招兵,徵收糧草賦稅的時候,這位縣令可沒有少給自己出幺蛾子,明裡暗裡的刁難.這一次冷他一翻,閱兵之時,才鎮他一鎮,然後通過吳凱再去拉一拉,總之得把他弄得服服帖帖纔好.
先將他弄服貼之後,再開始拉攏他,這個人與吳凱不同,吳凱是半吊子讀書人,十足的生意人,這位鄭均卻是一個十足的讀書人,合格的官僚,能在赤馬這樣的邊境縣站穩足跟,並經營得有聲有色,這也算是一個人才.自己的旗下,卻是缺了這樣的人才,這番心事,高遠毫無保留地講給了吳凱,吳凱感嘆高遠的手段的同時,又擔心鄭均的忠心.
"人至察則無徒,水至清則無魚!"高遠對這個毫不在乎,"我用的是他的才,至於他忠不忠心,吳大人,您認爲在我的煌煌軍威面前,這位鄭大人敢有二心麼?"
白羽成不了解高遠的用心,看着高遠對兩位縣令大人的態度大相徑庭,不僅暗自訝異,驚訝之餘,則讓他更加用心地關注着這兩位大人與高遠的關係.
"這位兄臺,面生得很,不知是哪裡人啊?"冷不防的,吳凱卻突然轉過了身,看向了白羽成.白羽成是一個大名鼎鼎的馬匪,即便是在扶風和赤馬,衆人也是對他有所耳聞的,爲了免得帳內的這此鄉紳們害怕,高遠倒是沒有向他們介紹.
"白羽成!"殺破天的馬匪頭子拱拱手,"吳大人的大名,我可是多次聽到高大人提起."
"白羽成?"吳凱立時便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你,高遠回來後跟我說過,榆林之戰多虧得你啊,妙極,果然是條好漢,也果然是好朋友,不過你怎麼知道高遠今日要辦這閱兵盛事?"
白羽成苦笑,"不瞞吳大人,如今我可是被米蘭達打成了落水狗,損兵折將,逃到高大人這裡來避難了."
"這樣啊!"吳凱臉有憾色,"無妨無妨,大家都是好朋友,既然來了,便在這裡安心住下,扶風雖然不大,但也容得下你白老兄的."
"我可是馬匪,吳大人一方父母官,就不害怕我在這裡重操舊業?"白羽成開玩笑地道.
吳凱大笑起來,"其一,你是高遠的朋友,我放心,其二,你是東胡人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條我倒也是懂得的,其三,你幫着高遠幹掉了榆林,我遼西郡人人欠你一個大人情,特別是像我們這種邊境縣更是足感你的恩情.這第四嘛!"他壓低了聲音,將嘴湊到白羽成的耳朵邊上,小聲道:"你若真敢在扶風重操舊業,高遠定然不會放過你,白兄雖然大名鼎鼎,但在我看來,還遠遠不是高遠的對手."
白羽成微笑道:"吳大人對高大人倒是有信心得很."
"當然有信心!"吳凱直起了身子,驕傲地道:"我是看着高遠一步步走出來的,兩年之前,高遠還只是一個小痞子,兩年之後,他已是統領數千人的將領,如果對他沒信心,我還對誰有信心?白兄,說句不該說的話,既然東胡那邊回不去了,不妨便跟着高遠一起幹吧."
白羽成臉上笑容微微一滯,"此事,容後再議吧!"
"行,以後再議.以後再議."吳凱笑着連連點頭.
說話間,外面陡地響起了隆隆的軍鼓之聲,隨着鼓聲,大帳之內的談笑之聲瞬間安靜下來,高遠站了起來,"各位,吉時到了,我們出去觀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