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見,這一招所用,正是齊無惑此刻所會劍招之中最爲霸道的招式,雖然說壓制在了這齊無惑一般無二的境界,但是那一股劍氣劍意,凌厲且霸道,甚至於讓人連最爲基礎的驚懼之心都不曾升起。
斬卻萬物!
斬卻萬法!
時間彷彿變得緩慢,這是因爲元神鎖定於劍光之上,而劍的速度又太快了導致的,齊無惑甚至於可以清晰地感覺得到萬物的變化,空氣的流動,以及那劍光緩慢吞噬向自己的模樣。
動!
快動!
動!
擡手起決——玉清神符!
轟!!!
一剎那間,方圓數十里的元炁都蜂擁一般地涌動而來,這是玉清一脈親傳的招牌神通,用於出招之前,匯天地之元炁而歸於吾一身,磅礴元炁的變化,終於讓齊無惑從那壓迫性超越一切的恐怖劍勢封鎖之下掙脫開來。
但是尚且不曾有喘息之機,那一劍已在眼前。
齊無惑的瞳孔劇烈收縮,身軀後仰,腳踏流風,一劍猛然橫斬。
錚然劍鳴清越。
那位黑衣大道君的劍被攔架,但是轉瞬,下一劍已落下,劍路不同,劍勢不同,甚至於劍招都截然不同,但是那種殺氣,那種殺機,那種幾乎要將神魂,萬法一起撕裂般的凌厲,毫無疑問,這仍舊是——
劫劍三!
比起上一劍更恐怖的劫劍三。
“怎麼了?你的劍術只有這樣的程度嗎?!若是如此的話,可實在是遺憾。”
不帶有任何感情的評斷。
劍的分量仍舊磅礴。
但是動用的力量卻只有齊無惑此刻修爲的一部分那種層次,堪比是真人逆伐仙神一般的事情,同樣的一招劫劍三,竟然彰顯出了似乎永遠沒有上限一般的可怖殺伐之力,齊無惑諸多手段齊出,也只是能勉勉強強阻攔住這純粹卻又不簡單的劍器。
齊無惑已不知道自己抵擋了多少次,到了最後,他只剩下了最純粹的本能,以清玉道人打磨的基礎,以一路行來擊敗無數強敵的本能去揮舞着掌中的劍,以呼吸牽引磅礴的元炁,化作神通,抵抗那不可思議的劍氣。
最終翻天印的流光被劈碎。
那柄尋常的劍抵着齊無惑的眉心,但是少年道人掌中之劍也虛指那黑衣大道君的身軀,如果真的是兩個同境界的敵人,這一招的結果應該是齊無惑當場身隕,而黑衣大道君則是在下一刻被重創,甚至於被腰斬而死。
似乎是平手,或者說是輸了一招半式。
但是齊無惑很明白。
在這樣的交鋒之中,對面只出了一招劍術,而自己卻是手段盡出;說是隻差了一招,但是這一招就是千山萬水,就是差得沒邊兒了而齊無惑的面色微有蒼白,瞳孔劇烈收縮着,有一種巨大壓力之下,腳步虛浮的感覺。
可以說,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微微顫抖着。
“……不錯。”
“你的悟性,果然很強。”
黑衣大道君似乎是讚歎了一聲,而後收回了掌中的劍,少年道人鬆了口氣,而大道君嘴角出現一絲絲微笑,他的眼底也有笑意,似乎是真的讚歎讚許,而後道:“所以,特別允許你,見證一番吾之劍。”
嗯???
少年道人尚未反應過來,那收劍的黑衣大道君已出劍了。
似乎是錯覺,這一劍在剎那之間變得無比巨大,天和地失去了原本的概念和構造,萬物不過只是天地夾縫之中的一縷倒影,而這天地夾縫也只是這一劍的影子而已,齊無惑忽而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而眼前的大道君卻無比的恢弘。
他的袖袍和衣襬彷彿化作了黑夜之中籠罩墨色煙雲的高峰,面容看不真切,唯獨雙目幽深蒼茫,天地昏沉,一劍明光!
劍光之中倒影無數畫面,廝殺慘烈。
以一劍之劍光倒影三千世界。
三千世界,無處可逃,因果輪轉,萬法失色,天地封鎖如夾縫!
吾自一劍貫穿之!
劫劍·三
誅!
不可逃!
在這一劍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落在了齊無惑的身上,看到劍光的時候,劍光也已落在眼底,這幾乎是顛倒前後的層次,少年道人的心神剎那之間只剩下一片茫然空白,而那劍光落在少年的身上,而後崩碎了,化作月光月光升騰散落,便是數不清的白色花朵。
一切都如夢幻泡影一般,似乎真,似乎幻。
齊無惑下意識伸出手,那猶如明月崩散而爲之的花朵落在了少年道人的掌心,頃刻間化作了澄澈月色,一切如夢,黑衣大道君已在身旁,微微側眸看着少年道人,淡淡道:“伱的劍術,只具其形而不知其神韻,雖可在凡間稱雄,卻不足以傲笑仙神。”
“今日之後,每日落日後來吾之處。”
“封鎖一切神通法術,只以劍稱雄。”
大道君語氣平和:“不知劍,何以鑄劍?”
直到大道君拂袖離去許久之後,少年道人方纔回過神來,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的時候,彷彿還能夠感應到那無可匹敵,純粹到了極致的劍,那劍光似乎是直落入到了心底一般,哪怕閉上眼睛都無法忽略。
“……呼,好純粹的劍光……”
齊無惑回過頭來,已不見了那位大道君,就連月光都漸漸消失隱沒了,道袍之上,沾染夜露,竟然是不知不覺,就已經過去了數個時辰,再過一段時間,恐怕都已經要日出了,齊無惑方纔微微行禮道是,而後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邁開腳步迅速離開。
一片落葉飄然落下,旋即石桌旁邊出現了身穿黑袍的大道君。
隨意在虛空一握,虛空之中自有美酒化生出來,端在手中輕輕飲下,又以筷子夾菜自語笑道:“如此劍,方纔稱之爲是劫劍,似玉清那等,諸多手段,看似是千奇百怪,各種各樣都有,卻不如打磨一劍至極,以一劍破萬來得痛快。”
大道君動作頓了頓。
如非是太上疑似是將那一招都傳授出去,上清大道君也未必會將自己的劍意劍勢彰顯出來,換作道心不夠堅定的尋常之輩,在這一劍劈斬出來的瞬間,就會被凌厲劍光直接斬碎心神,破了道心,在更深層次上死去,只因爲齊無惑之根基足夠深厚,才親眼面對這一劍。
哼!
玉清都把翻天印和元始祖炁,還有比起這等神通更爲寶貴的【玉清基礎】給了。
太上也把自家壓箱底的玩意兒傳出去了。
若是真的掌握了那一招,若是太上離去,這小子便可以被稱呼爲第二代太上了。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
自己若是不拿出點東西來,豈不平白給人小瞧了去?
昨日只試探而已,故而留手,方纔稍微一不小心大意地敗了那麼一招。
今日可是真真正正的傳授了!
爲自己昨日的馬失前蹄找到了一大串的形容詞之後,上清大道君喝了口酒,不過,也確確實實是爲了催動齊無惑自己的劍術,他今日才展現自身劍道的一角,似玉清那樣手把手一點一點的傳授,他可沒有這麼好的耐性,也不覺得這樣是什麼好事。
劍道非同術法,自是該在實戰之中學來。
每日來此練劍三個時辰,三個月之後,便去下山去!
今日之事,也只如開宗明義一般,只是給他立下一個大的願景,使其知道刻苦奮發,卻並無半點要用劫劍三把昨晚上那場子找回來的意思。
咳嗯,並無半點。
確實。“能親自見過這一劍卻還沒有死的,從第一劫紀到現在,也沒有幾個了。”
“小傢伙,你的運道,確實是很好了。”
大道君飲酒恣意,漫不經心:
“哼,三個月的時間,且看你能走到哪一步罷。”
………………
齊無惑回到院子裡面,洗漱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但是一路走來,都隱隱然有些許的腳步不穩,這漆黑之夜似乎都是亮堂堂的,似乎天地都被某種了不得的存在給照徹照亮了,而事實上齊無惑也知道,天地仍舊是無光的黑夜,被照亮的其實是他自己的神魂。
那一劍的劍光似乎停留了在少年道人的心神和神魂之處。
似乎永遠都不會消散。
齊無惑看到老者的屋子裡面已經安靜下來,故而放緩了腳步,回到住處的時候,坐在牀鋪之上,因爲眼前劍光不滅,此刻心神都有些衰微,一時間睡不着覺;而修行到了他現在這個層次上,三花聚頂,堪稱仙人,根基又極紮實,根本不需要刻意地打坐吐納。
想了想,齊無惑反手取出了那一枚玉簡,白玉生光,手掌握着玉簡,繼續嘗試將自己的炁輸入其中,嘗試破解開老師的謎題,但是那老者留下的謎題,簡直是專門根據齊無惑現在的狀態而準備的,任由他之炁如何變化莫測,卻也難以破解。
齊無惑一時間沉浸其中,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嘗試,心中並不氣餒。
約莫過去了一個時辰,那玉牌之上泛起了一絲絲流光,齊無惑心底微喜,見到玉簡之上泛起一個古樸文字——【戰】。
“戰?”
齊無惑微怔,下意識去思考這個名字代表着的神通是什麼,可就只是這一剎那的短暫失神,這神通的名字就消散開來,再不復凝聚,齊無惑下意識要催動自身之炁變化,忽覺得一陣陣失神,幾乎握不住這玉簡。
這才發現,方纔的嘗試,每時每刻都在用他自己的炁和玉簡抗衡,而這玉簡之中的謎題無比契合於他,相當於是和一個專門剋制齊無惑的對手交戰了一個多時辰,專注於其中的時候,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和變化,但是等到他回過神來,就自然而然地感覺到了心神和炁的巨大損耗。
齊無惑不是那種強撐着的人,知道該休息時候休息的重要性。
再繼續下去的話,恐怕非但不能夠開啓這個玉簡,還有可能會導致自己的狀態受損,反而拖慢了打開這玉簡的進度,於是齊無惑將玉簡收回袖口,躺在牀鋪上,看着外面已經稍微亮起了一絲絲的天際,回憶今日的所見所知。
回憶大道君那無可匹敵,至純至強的劍。
回憶老師那堪稱爲【道】的一炁化三清。
第一步的時候,藉助法寶來彌補分化爲三的不完整感麼?
要選擇什麼?
選擇哪一個【相】作爲最初的相?
齊無惑沉思。
伴隨着他的心神思考,法寶一件件的亮起來了,最先亮起來的就是伏羲琴,似乎可以透過琴身之上的澄澈流光,看到選擇了這件法寶之後變化出的華胥之相,溫潤如玉的青年,掌握五音爲律的神通和功體,似乎是非常不錯的一個選擇。
但是齊無惑立刻就放棄了這個選擇。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伏羲都是第二劫紀時代裡面一位極端危險的強者,雖然說第二劫紀那些事,無論有沒有伏羲的推動都會發生,昊天和太一的衝突也無法避免。
但是也必須要承認,伏羲的存在和手段,讓一些原本不會那麼慘烈的事情變得極爲慘烈,讓可能迴避的衝突以一種直接的方式爆發出來,客觀上帶來了巨大且慘烈的傷亡。
不行不行,伏羲琴不行。
齊無惑的注意力旋即落在了人皇印璽上。
選擇人皇印的話,對於齊無惑之後完善玄真師兄之道有大裨益,但是齊無惑也很清楚,那是玄真師兄的道,不是他的,他尊重玄真師兄當年的選擇,所以願意幫助師兄完成氣運之道,卻不代表着他要選擇這一條道。
而剩下的抉擇,就只剩下了血河劍,泰山府君火曜。
嗯,亦或者,還有大道君即將鑄造的那柄劍?
齊無惑在這個時候,基本確定了自己之後會選擇的道路。
況且,一炁化三清,精氣神分化三體,自有一個是他自己的身份,也就是最開始的話,只需要在這四件神兵利器裡面,選擇兩件作爲依憑顯化之相就可以,而依憑之後變化出的身份,也可以入天庭,往八方,去見證北極南極之道。
見道,知道,而後方可以行道,證道。
齊無惑正在思考着這些的時候,忽而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他下意識擡起頭看向天空,本來該消散的月亮,此刻竟然重新高懸於蒼穹之上,散發出澄澈而遙遠古老的明光,讓整個世界都似乎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
“嗯?太陰出現了?!”
“不是……”
齊無惑一開始還以爲是太陰元君令明月再現,可是瞬間就又發現了不同。
因爲他發現自己那些,可以作爲【一炁化三請】依憑之物的法寶全部失去了流光。
亦或者說,是在另一團明亮之光前面,它們的光被襯托得黯淡而微弱。
少年道人的心中本能地察覺到一絲絲的不安和變化,猛然擡頭。
而下一刻,萬物,大地,草木,蔬菜,石塊,星辰,雲霞,明月,都齊齊亮起了一絲絲溫柔的光,這無數的光迅速地匯聚,如同百川歸海一般,那一瞬間流動產生的光明讓齊無惑下意識擡起手臂,擋在身前,阻攔住了那無數燦爛的輝光。
這些光匯聚於齊無惑的身前,化作一團,而後猛然坍塌聚合,化作了一枚古樸,蒼茫的印璽。
這印璽很眼熟。
齊無惑的思緒微頓。
【最適合於一炁化三清之物】
“太一印璽……”
這法寶不應該是在小蓬草那裡嗎?!
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轟!!!!
萬物之光匯聚,少年道人身前出現了一名面目蒼茫的男子,渾身金光,平靜漠然地注視着他,那眼神似乎是平靜,似乎是帶着一絲絲的嘆息,似乎在說——
既爲萬物之匯聚,怎麼會有真正的【實體】?
萬物所在,即爲太一!
看着這不知爲何出現的身影,少年道人壓下了心中的震動和無數疑惑。
緩聲開口,道出其名:
“尊神……”
“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