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之中,陳洛彷彿變成了雕塑。
外面大雪紛飛,寒氣順着大門侵蝕進來,門口的地磚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寒霜。身上的衣服凍成了冰塊,整個人生機全無,宛若死屍。
“我的道是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奇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殿內,像是陳洛自己在說話,但他的分明沒有任何變化。
“是心魔。”
又一道聲音響起,還是和之前一樣的聲音,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不對,是劍道。”
“是蠱術。”
“分明是煉屍”
十幾個相同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像是在爭吵,又像是在討論。空無一人的大屋,不斷有爭執的聲音傳出,就像是鬧鬼野觀,格外滲人。
幾個剛剛潛入雪山的修仙者聽到聲音,互相對視一眼,快速靠近道觀所在的位置。
爲首的陣法師將耳朵貼在門口,和同伴對視了一眼之後,伸手悄悄推開了一道門縫,一縷寒氣從殿內傳了出來。
“好冷!”
門口的幾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現在早就已經不是寒冬臘月,哪怕是雪山之巔,也一樣氣候宜人,外面還有青草綠植。靈氣的存在會調節外面的環境,這也是靈地最爲明顯的特徵之一。
但這種明顯的特徵,在這雪山之上出現了不同。
從進入陣法開始,四周的環境就在不停的改變,春夏秋冬交替循環,毫無規則。
可能前一秒還在盛夏,下一秒就變成了隆冬。
眼前的景象也是一樣,外面鳥語花香,屋內冰冷刺骨。
一門之隔,天壤之別。
“有看到人嗎?”另外一人忍不住開口詢問。
“沒有。”
趴在門縫觀察的修仙者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他之前明明聽到了爭吵的聲音,但看進去的時候,裡面卻是什麼都沒有。
這裡就是一個廢棄的道觀。
一個人都沒有。
“你們在找誰?”
忽然,一道聲音出現在幾人的身後。站在最後面的年輕男子只感覺肩膀一涼,像是有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緊接着,刺骨的寒意就順着肩膀蔓延了過來,這名修仙者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只看見自己肩膀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層寒霜。這層寒霜順着肩胛骨蔓延,不過呼吸的功夫就凍住了他大半的身軀。
“雪山老怪?!”
一行人迅速回過神來,被凍住的修仙者立馬反應過來,擡手便召喚出來一團靈火,試圖用靈火來取暖。
但很快詭異的一幕就出現了,靈火落在他的手臂之上,竟然出現了被灼傷的痛感。他的手臂被燒傷了!覆蓋在外面的冰層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繼續順着他的手臂往下蔓延。
火是火,冰是冰!
兩者互不影響,如此矛盾的一幕竟然出現在了同一個人的身上。一邊在被凍結,另外一邊又在被灼傷。
“大老爺饒命,我們是來送信的!!”
半邊身軀被凍麻之後,這名修仙者終於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散去手中的靈火,開口求饒。其他修仙者見狀也都紛紛跪在了地上,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剛纔這一幕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爲什麼靈火無法融化寒冰?
“誰讓你們來的。”
道觀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股暖風從裡面吹了出來。之前他們躲在門口看到的冰霜寒意,彷彿全部都是幻覺。被按住肩膀的修仙者也緩過了神,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被凍結的身軀也恢復了正常。
除了他自己用靈火灼傷的部分以外,其他地方毫髮無損。之前被寒冰凍結的畫面,彷彿全部都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
其他幾人也都露出了類似的表情。
因爲不理解,所以更加敬畏。
之前潛入雪山時候的一些小心思,此刻也全部都消失無蹤。
“是純陽仙門的呂道長。”
恢復行動能力的陣法師將手中事先準備好的請柬取出,雙手遞給了陳洛。
“瘟獸之劫?”
陳洛接過請柬翻看了一眼,請柬是一個叫做呂長生的道人所書。目的就是爲了邀請他下山,一同應付瘟獸之劫。
純陽仙門和之前逃入此地的小門小派不同,它和古劍宗一樣,都是上九宗之一。呂長生雖然不是純陽仙門的掌教,但一身實力也極爲強悍,達到了返虛巔峰。
在合道老怪不出的情況下,此人幾乎沒有任何對手。
這種人都要給陳洛下請柬,多半是猜出了他的真實修爲。之前突破合道的時候,陳洛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很多返虛、合道的修士,都能感應到他這邊傳出來的波動。 “呂長老知曉前輩在此隱修,特意讓我們過來送信”
“我的陣法是你破開的?”
陳洛沒有理會對方手中送出來的小恩惠,這羣人雖然披着純陽仙門的名頭,但做事風格一看就不是正經路數。這點從之前偷偷潛入就可以看出,陳洛大致也能猜出他們的想法。
先試着潛入,如果陳洛空有虛名,他們不介意在此地揚名立萬。如果陳洛真的如傳聞當中那麼強大,他們也可以趁勢跪倒服軟,以信使的身份逃過一劫。
不怪他們如此託大,實在是進入此地以後,遇到的修仙者境界都太低了,不是煉氣就是築基,區區結丹境就敢稱尊。一個在這樣地方稱王作祖的修仙者,能強大到哪去?他們用自己的視角猜測了一下就能得出答案。按照他們的理解,真要是返虛境的老祖,肯定會去靈氣濃郁的地方修行。
待在這苦寒之地,圖什麼?
他們的想法沒錯,只可惜陳洛不是他們認知當中的修仙者,所以纔會有眼前這一幕。
“.是。”
爲首的陣法師腸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雪山老怪這麼強大,這筆買賣說什麼他都不會接。
“幾階陣法師?”
“四階。”
“只有四階啊。”陳洛眼底閃過一絲遺憾。
級別太低了,他看不上。
“你可有宗門?”
“有,晚輩師從黃鶴真人,家師乃是五級陣法師。”
“宗門在什麼地方?門中可有過六階陣法師。”
“我師祖就是六階陣法師,不過他老人家已經坐化多年.”
雖然不知道陳洛爲什麼會有此一問,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師門供了出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後,陳洛大度的放過了這幾個小蟊賊。
如果陣法師背後沒有師門,那就是另外一說。現殺的大腦他也收過不少,雖然只有四階水準,但蚊子腿也是肉。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有了六階陣法師的線索,四階完全看不上眼。
爲防意外,陳洛特意在此人身上動了一些手腳,確保離開此地以後也能找到他。
和當年照顧他的前輩們一樣,他也學會了用‘印記’的手段。
提攜後輩,是他這個做前輩應盡的義務。
他準備後面抽空去一趟陣法師的宗門,去祭拜一下他的祖師。
“請柬我收下了,到時間我會過去。”
說完陳洛衣袖一揮,如同掃垃圾一樣把幾個人從山下扔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幾人茫然地睜開雙目。
“出來了?”
“這位大老爺究竟是什麼境界!之前那一手是什麼神通。”
死裡逃生的幾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們沒想到自己一行人運氣這麼好,潛入雪山之後還能完好無損的歸來,只能說這位雪山老祖太過心善。
一看就是正派修行者。
“先離開此地。”
陣法師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雪山,又看了一眼自己肩膀所在的位置,而後頭也不回的化光離開。
這一筆生意虧大了,必須要回去找僱主加錢!
豔陽高照。
黃泥土路,知了蟬鳴。
樹蔭下,幾個衣衫襤褸的修行者坐在樹邊。這些人每一個人身上都帶着一些傷勢,最外邊的女修袖子拖在地面,袖口上全部都是乾枯的鮮血。在她旁邊,是一個光頭莽漢,這兩個人靠在一起,閉目靜修。中間是三個中年修士,其中一個正在不停地掐動着控火法訣。
前面陽光下,一個銅黃色的小鼎煅燒着。
濃郁的丹香氣從鼎內傳出。
“還要多久?我們在這裡已經停留了一個時辰,背後的那個鬼東西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一個花白鬍須的老頭睜開雙目,看了眼陽光下的黃銅丹鼎,忍不住開口詢問。
“火候還不夠。”
中年丹師沉聲回了一句。
“我之前調查過了,純陽仙門就是退到這邊。”煉丹師旁邊的中年男子掃了一眼老者,開口說了一句。
“有上九宗的強者頂在前面,就算瘟獸追過來,也一定會先去找他們。”
此言一出,場中其他人都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說話。
瘟獸不好對付,純陽仙門又何嘗好對付?
這些高高在上的道宗仙族,很多時候比瘟獸還要可怕。若是被他們知道瘟獸是自己這些人引過來的,下場肯定會極其悽慘。身死道消都算好的,慘一點的可能會被抽魂煉魄,化入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