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邦不語,我也沉默。
我知道,他外出這麼多年沒往家裡帶去一分錢。現在,突然有一筆錢擺在他面前,他心裡一定是想着他父母的。
我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我是你老婆哎,我纔是那個要與你一起共度餘生的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呢?”
“這是最和力的安排,你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咱們留十萬,給我爸媽十萬,就這麼定了!”顯然,蕭邦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
“那你就全拿走吧,全部給他們好了,我不需要!”
“你說的啊,你不要後悔!”
“蕭邦,你是不是覺得你有二十萬很了不起啊?你覺得自己很偉大是嗎?我告訴你,要麼這些錢,全部留下,要麼,你全拿走,我不稀罕!”
“我就是了不起啊,我有能力掙錢,我就有權利決定它的歸宿,這是我掙的。”
“你有本事!你掙的,都是你掙的,好吧?你自己回你老家吧,我不去了!”我拿枕頭砸向他。
我坐在牀上哭,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會哭的如此傷心。或許是太壓抑了吧!
明年要生孩子、要交房、要裝修,樣樣都是大支出。二十萬遠遠不夠!
我懂蕭邦,他無非是想放一摞錢在他父母跟前,以此證明他是有能力的。再加上他的媽媽又是那樣性格的人,他一定是太急於想證明給他爸媽看吧!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了,他怎能回輕易放過呢?
可是,他到底是心智不夠成熟,縱然已經三十歲,那又怎樣,心裡依舊是個孩子而已。
也許,這是他的生活態度,有一分花一分,不擅長理財,也不考慮以後。
可是,我做不到他那樣啊,我本就是個敏感的女人,現在肚裡又有個小生命,愈發的敏感、多慮了。
只要一天沒有離婚,就還是夫妻,還是兩口子吧!心裡一萬個不願意,還是跟着蕭邦去他的老家過年了。當然,他出了帶着我,還帶着那一摞嶄新的鈔票。
都說這天底下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無私的,是毫無保留的。可我卻不這麼認爲,那只是大部分的父母會那樣做吧,我的爸媽公婆就是個例外啊,他們不但吝嗇,還極度虛僞。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不會選擇投胎爲人,結婚生子。因爲,那太苦了、太難了。那份苦和難,是沒有誰能感同身受得到,只有親身體會罷了。
蕭邦的媽媽,我的婆婆,依舊是那副嘴臉,那樣的表情。她心裡一定很高興吧,高興自己終於要當奶奶了,可是她爲什麼不把那份喜悅掛在臉上呢?她的表情,看上去,永遠的那麼冰冷,那麼拒人千里之外,就算是笑,都令人生畏。
意料之中,晚飯後,蕭邦把那一摞嶄新的鈔票放在了他的父母眼前,“這個是我和小貝的決定的,家裡裝修我倆也出一份。”
“不用啊!不用啊!留着自己花呢!”他媽媽嘴上說着不用,臉上卻掛着從未見到過的笑容,眼裡放着扎人的光芒。
誰不喜歡錢啊,誰都喜歡。看吧!金錢就是一面鏡子,是人是妖,一試便知。
我看着蕭邦、看着蕭邦的父母。本想說點什麼,但想想還是算了,有些話,是不能說的,說了,就是你不懂事,就是你不識大局。
我肚子裡,與我共呼吸的小胎兒,一定是感受到了我此時的痛苦。從未嘔吐過的我,那天晚上,吐得死去活來,胃裡空空的,眼淚也跟着直流。
我趴在痰盂上,蕭邦拍着我的後背。我掉着眼淚,我能清晰地聽到,每一滴眼淚打在痰盂裡的聲音。
“要不要擦一下,好點了嗎?”
我不言語。
“小貝?現在好點了嗎?”
我繼續沉默。
“媽媽說懷孕的女人都這樣,這是正常的妊娠反應,媽媽說等過了這頭幾個月就好了......”
“媽媽說!媽媽說!”我大聲吼着,“你媽說什麼都是對的!你跟你媽過一輩子啊!你當初還招惹我幹嘛?!”
“你這是怎了?”
“我心情不好,你能閉嘴嗎?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蕭邦沉默不語了。他把紙巾放在痰盂邊上,自己上牀去了。
這一年的春晚,我沒看。也是從這一年開始,後面每年的春晚,都沒再看過。對於一箇中原人來說,除夕夜邊吃餃子邊看春晚纔算是過年。
都想好好的過個好年吧?可是從此,我再也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年。
一面,是我整日鬱鬱寡歡。一面,是蕭邦一家歡聲笑語。
你不喜歡一個人,無論他多好,你都不屑一顧。
你喜歡一個人,無論他多麼不堪,你都稀罕得要死。
我必須承認,即使結婚五年了,我始終對這個地方沒有絲毫的喜歡,甚至有些討厭。
大家都心照不宣,草草的過了一個年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些離開這裡。我真地很討厭這個地方,一分鐘,一秒鐘都呆不下去。
“我打算明早就走,你送我到車站吧?”
“好,你回去路上小心點。”
天灰濛濛剛亮,我就坐蕭邦地車去市裡搭乘最早的那一班去蘇市的大巴。“到家裡,給我發個信息!”車窗外,蕭邦大聲說着。
我衝他點點頭,又示意他快些回去,早飯前,還能再睡個回籠覺。
沒了我這個外地媳婦的存在,他們一家三口,一定過得其樂融融吧!他的爸媽在他面前一定會肆無忌憚的盤問來盤問去吧!他在他的爸媽面前也一定很輕鬆吧!至少,他們是能吃到一起的。
想想也真是好笑啊!我們連吃都不願將就對方的兩個人,竟然能把這段婚姻維持五年,真是不易啊!
每一次新年後去蘇市的那一天,天都是陰陰的。今天倒是奇怪了,我以爲又是個陰雨連綿的一天呢!沒想到,蘇市是個大太陽的天。冬日的暖陽,暖烘烘的照着這裡的一切。
我拉着行李箱,往公交站臺走去。
行李箱裡,裝着的是我這幾天換下來的髒衣服。沒有多一件,也沒有少一件。
蕭邦具體什麼時候回來,他沒告訴我,我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