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往家走,孫美華和陳靖走在前頭。
孫美華低頭往後見肖晏錚距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小聲湊近女兒問:“你倆現在住一起?”
陳靖擡眉看了孫美華一眼,“對啊,證都領了。”
孫美華沒說什麼,使勁清了下嗓子,陳靖不解的看了孫美華一眼,見她不像是要發話的意思,不知母后大人這一聲清嗓是幾個意思,索性也不去想了。
回到家,孫美華坐在沙發上,突然注意到電視背景牆上面掛的石英鐘,指針已經指向七點十五,驚呼一聲:“哎呀,你晚上不上節目啦?晚啦!”她指指牆上掛鐘。
陳靖打開陽臺門正要收衣服,一邊搖搖把把衣架往下降,一邊衝屋裡說:“今天週末,我不上節目。”
“哦!那還好。”孫美華鬆口氣。
陳靖收了衣服放在沙發上,孫美華幫着一起疊,衣服裡有女兒女婿的,也有陳民生的,孫美華只撿女兒的疊,陳民生的一臉嫌棄的碰都不屑碰。
陳靖餘光瞄向孫美華,心裡覺得可笑又無語,夫妻做到這般如仇人,自己爸媽也算奇葩了。
上大學時,一個寢室六個人,算上自己,她們寢室有三個父母離異的,與自己的父母不同,另外兩個同學的父母即便離異,關係也沒有鬧到像自己爸媽這般僵的,別人家父母還一起送孩子來學校呢,若不是後來同學自己說的,她根本看不出他們離異。
肖晏錚進衛生間洗澡,孫美華心不在焉的看電視,時不時的瞥一眼女兒,終於在第四次瞥向女兒的時候,女兒說話了,“媽,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跟我還客氣啥?”
孫美華轉過身,擡腿側坐面朝同樣坐在沙發上的陳靖,道:“媽現在說什麼也沒用,說多了吧還給你添堵,媽就不多說了,媽自己的日子都過的雞飛狗跳,媽也沒什麼資格說你,媽想明白了,這日子啊還是得你自己過,別人說的都沒用!人人都說你爸人好,老實、本分、手巧、能幹!有什麼用?看看你媽以前過的日子就知道!還是那句話,日子需要你自己一天天的過,人需要你自己慢慢品,只要你覺得好,別人全都說不好那你過的也是好!”
驚訝於母親一頓飯加上回到家這個把小時的功夫,思想上竟能有如此大的轉變,陳靖簡直要對母后大人刮目相看了!
不過,也不算太出乎意料,母親本就是明事理又活的通透的人,觀念上的一些守舊並不影響她對於事物本身的客觀理性的分析。而且,母親孫美華也是我行我素慣了的主兒,尤其是和程叔叔在一起後,更是對於旁人的眼光視若無睹。
程叔叔與母親是同村,喪偶多年,他們從小就認識,母親與父親離婚之後沒多久就和程叔叔在一起,所以程叔叔的家人認爲母親是因爲先看上了程叔叔才與父親離的婚,一直不接受母親,兩人現在跟小年輕一樣玩同居,母親纔不去在乎別人的看法,用母親的話說:“活了大半輩子了,剩下的日子不應該爲自己活麼?難道還要活給別人看?他們看戲又不給錢!”
陳靖衝母親露出感激的笑,她本應該說謝謝的,謝謝母親的理解,但陳靖說不出口,她一直以來受到的家教都是理性的,不要感性,對於那些家人之間溫情的互動,在這個家裡,沒有!對父母說“我愛你、我想你、謝謝你、你真好……”這些語句是不可能出現在他們家庭成員之間的。久而久之,陳靖有種感覺:他們家人之間的這些感情是不需要言說對方就都自動自覺知曉的!就比如此刻她對母親的感激,她覺得母親都看在眼裡,完全收到了她這個笑容裡傳遞的謝意。
肖晏錚洗完澡出來,換陳靖進去洗澡。
孫美華把肖晏錚叫過來,兩人對坐在沙發上,孫美華仔細的把女婿再一次打量一遍,越看越覺得女婿長的真不錯,身高至少得有一米八以上,身材不胖不瘦,穿的短袖T恤有點兒裹身,看起來有些健壯,不像自己兒子陳康,瘦的很麻桿似的,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看來以後得讓兒子跟這個姐夫學學,聽說城裡人都喜歡健身,男人,還是結實點兒好。
打量了好一陣,孫美華纔開口:“小肖啊,你們倆這麼快就領證我是才知道的,既然證都領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你和小靖以後要好好生活,我們小靖自身條件沒的說,只可惜沒有一個好家庭,你可不能因爲我們小靖家裡沒本事就欺負她,別以爲她沒有依靠,若是讓我知道你對我們小靖不好,我就是拼出我這條老命也不會輕饒你!”
肖晏錚挺直身板,認真的聽丈母孃訓話,等丈母孃說完,表態道:“媽,婚是我要結的,我是離過一次婚的人,這次結婚自然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您放心,我肯定會對小靖好的,也會和小靖一起孝順爸媽!”
孫美華點頭,最終還是嘆了一聲,到底是意難平啊。
九點多電視劇播完,三個人各懷心事,臥室只有一個,到底怎麼住?
孫美華心想的是:這小兩口剛結婚,是不是得讓他倆睡大牀,自己睡沙發?
陳靖想的是:我媽不會是想要給我和肖晏錚留空間吧?我當然得和我媽一起睡大牀!可我如何跟肖晏錚說啊,這不好開口啊。
肖晏錚想的是:當然是陳靖和媽媽一起睡臥室,他現在也想不了別的,他也不太好意思讓媽知道他倆還沒有婚姻的事實。
最後還是肖晏錚先開口:“小靖,你和媽睡臥室,我今晚睡沙發。”
嗯!另外兩人都心下一鬆。
第二天一早,肖晏錚開車,和陳靖一起把孫美華送去長途汽車站,然後趕往醫院。
還未等他們到醫院,陳靖接到閨蜜宋珊珊的電話。
“親愛的,我回來啦!咱爸在哪住院?我現在過去!”
“清陽醫院三樓309。”
“歐了,清陽醫院我知道,等我喲!”
宋珊珊,C城人,陳靖大四那年在律師事務所實習時認識的,宋珊珊那時候也大四,在律師事務所做行政助理混實習日子,兩人同歲,又都是新人,比較有共同語言,關係處的非常好。
後來畢業後,陳靖考上電臺做主持人,宋珊珊拿到畢業證後就在家全職寫網文,如今是個非著名網絡小說家。
宋珊珊家庭條件非常好,父親是國企高層,母親是公務員,獨女,上高中時宋爸爸就在D城給她置辦了房產,畢業後就直接留在D城,相對於更北方的C城,D城自然是更好的選擇,氣候條件更好、城市建設更好、經濟更發達。
因爲家庭條件好,二十八年來,宋珊珊一直生活的無憂無慮,從未因爲生計而發愁,以前花爸媽的,如今自己一部小說少說也能賺個幾萬塊,更是無憂無慮。
若非要找出什麼不盡如人意的方面,那就是二十八歲了,還沒有男朋友!不是沒有過男朋友,大學時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只可惜畢業後男朋友去了國外,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原本,以她的家庭條件也能夠出國留學的,無奈父母不捨得唯一的掌上明珠跑去國外那麼遠,她便作罷了。
那時候年紀小,以爲就算分隔東西半球,只要有愛,跨越半個地球也不算距離!結果,是他們都高估了自己對愛的執着,突然有一天,兩個人就沒了音信往來,誰都沒有再找誰,好像心照不宣的默認分手。
這段經歷直接導致五年過去了,宋珊珊對愛情無感,沒有期待、沒有嚮往,整日除了宅在家裡碼字,最多找陳靖出來吃飯聊天逛街旅遊,爸媽給介紹的相親對象各個“見光死”,就算對方看上她死纏爛打,她也有本事把對方噴的體無完膚落荒而逃。
不到一個小時,宋珊珊出現在病房裡,陳民生剛剛做完高壓倉治療回到病房,面無表情的坐在牀上,他沒有抖被角,一般做完高壓氧倉一個小時以後纔會抖被角。
“叔叔!”“叔叔?我給你買你最愛吃的香蕉了喲!”
宋珊珊直接拎了一兜子水果衝着牀上的陳民生過去,陳靖在微信裡跟她說過叔叔的情況,她想試試看叔叔能不能認出她來。以前她經常和陳靖一起去看望陳靖的父母,跟他們都很熟,用宋珊珊的話說:“你爸媽就是我爸媽,他們是咱爸媽!”
陳民生擡頭看了宋珊珊一眼,沒什麼表情,又低下頭。
宋珊珊撇撇嘴,回頭衝陳靖癟嘴,意思是:好可憐,咱爸居然不認得我!
突然,她眼睛瞥到旁邊的肖晏錚和護工,圓圓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這是單間病房,這倆人不像醫生,年紀大些的這位看起來像是護工,她好像聽陳靖提過,那另一位年輕的帥哥呢?這人她以前沒見過!靖靖的朋友她一般都見過的,不過靖靖也沒幾個朋友,除了家人、同事,就是那個她死活看不上的趙誠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