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氣溫回升, 六月越來越近。
昨夜剛下過一場大雨，空氣清澈。走廊外的吊蘭垂下枝葉，風中涌動着夏季特有的燥熱。
還有幾天就要高考了。年級上有通知, 說是今天上完課就放假, 讓大家回家複習三天, 迎接高考。
十班的教室裡, 空調運作時發出細微聲響。
這節是自習課, 段嘉衍低頭寫題。大概是臨近放假，他的注意力越來越難集中，腦子裡時不時竄出和學習沒什麼關聯的想法。
他做這道數學題做了十多分鐘, 人正浮躁。段嘉衍往旁邊一晃眼，看見同桌正在低頭玩手機。
段嘉衍決定去找他的麻煩, 娛樂一下自己：“你是看不起高考, 還是看不起這堂自習？”
路星辭手指頓住, 剛要說話，趙敏君匆匆忙忙進了教室。
“大家準備一下, 我們畢業照要提前一小時拍了。”趙敏君看了眼教室裡的景象：“都把校服穿上，排好隊準備下樓。”
她話音剛落，四周立即傳來討論聲。段嘉衍一扔筆，興高采烈：“解放了？”
路星辭好笑地把扔到自己桌上的水性筆放回去。不止段嘉衍，其他人也在興致勃勃地穿校服。
這段時間, 大多數學生都憋得太慘了, 這麼猝不及防得知放假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 饒是還有高考壓着, 這會兒也有種暫時能鬆口氣的解脫感。
“我宣佈, 我的高考假期從這一刻開始。”陳越邊套校服，邊往後面看了一眼：“哎段嘉衍,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見你穿校服。”
“有這麼誇張嗎？”段嘉衍扯了下自己的衣領：“我以前偶爾還是會穿校服的。”
“還挺清……”陳越本來想說清純，話到嘴邊覺得不對味，再加上路星辭又看了過來，陳越臨時拐了個彎：“青春洋溢。”
“謝謝陳總。”段嘉衍點了點頭，視線落在陳越的校服上：“陳總看起來也很像個年輕人。”
“……”
在走廊排隊時，段嘉衍注意到他們班幾個女生在偷偷補口紅。
他好奇，往那邊多瞅了兩眼，女生們被他盯着，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停下動作。段嘉衍笑嘻嘻道：“好看。”
他話音剛落，女生堆裡發出了笑聲，其中一個女生熱情洋溢：“段嘉衍，你要不要也來一點兒？”
看着她手上那管口紅，段嘉衍難得有種接不上話的感覺：“……謝謝，不用了。”
各個班的學生在高三教學樓前集合。趙敏君看班裡的學生都打打鬧鬧的，稍微提高了聲音：“十班的同學不要繼續鬧了。先排好隊拍照，還有其他班級在等。”
她一邊說，一邊示意學生們往臺階上走。
位置是按高矮順序站的。趙敏君站遠了些，仔細看每一列的站位，看到最後一排時目光微頓：“段嘉衍，陳越比你高一點兒，你和他換個位置。”
“趙老師，”陳越突然道：“我剛纔踮腳了，您仔細看看，段嘉衍比我高。”
伴隨着男生們的低笑聲，陳越往下縮了幾釐米，剛好比段嘉衍矮一些。
趙敏君一眼就看出他們在玩什麼花樣，又看看段嘉衍旁邊的路星辭，心下了然，衝陳越揚了揚下巴：“行了，你也別縮着了。就站那兒吧。”
第一張畢業照，各科老師坐在第一排，大家的表情都很正經。
咔嚓幾聲後，攝影師朝趙敏君點了點頭。
“好了，”趙敏君道：“拍第二張畢業照了，大家放鬆一點兒，想穿校服就穿，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啊。”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第一排的女生全部開始脫校服理衣襬。眼看着大家都在找搭檔比劃姿勢，周行琛興致勃勃：“越啊，咱倆合起來比個心？”
陳越一臉嫌棄：“你能像個正常的Alpha嗎？”
忽然有人說了句：“我們要不全部面向路哥和段嘉衍，就那種，結婚照的感覺。”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側臉比正臉英俊？”
“我覺得可以，他倆正好站的正中央。”
“這麼多老師在呢。”段嘉衍笑着嘖了聲：“別這麼損啊你們。”
他話音剛落，路星辭伸手勾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眼看路星辭這麼配合，氣氛越發熱烈：“校霸，不要怕，把頭靠在路哥的肩膀上！”
“信兄弟一句，以後照片一翻出來，這就是高中三年的美好回憶啊。”
見他們都在出餿主意，路星辭也笑着打趣：“頭靠過來嗎？”
段嘉衍搖搖頭。
等快拍照了，他忽然伸出手，把路星辭的頭髮揉得很亂。
“你小心點兒。”路星辭一開始還在躲，後來怕他摔下去，乾脆也不躲了，轉而抓住段嘉衍的胳膊：“別掉下去了。”
攝影師抓拍下了這一幕，側頭問趙敏君：“你們班最後一排那兩個男生，是情侶吧？”
趙敏君頓了頓：“能看出來？”
“一眼就看出來了。”攝影師嘀咕道：“現在高中生早戀還挺嚴重。”
兩張風格截然不同的畢業照拍完，趙敏君跟大家交待了一下，讓他們私下在學校裡到處拍照玩一會兒。等到五點多放學鈴聲打響，就能自己離校了。
剛宣佈解散，陳越從後拍了下段嘉衍的肩膀。
“段指導，來來來。”陳越把手機對着他：“合照一下。”
“還開美顏濾鏡。”段嘉衍調侃道：“陳總，偶像包袱很重啊。”
“這都被你發現了。”陳越十分坦蕩：“最近黑眼圈比較重，得磨個皮。”
他倆剛拍完，段嘉衍把錄像機調了出來，準備錄個小視頻。
路星辭從他後面經過，問了句：“拍照片？”
陳越側頭看他：“你來不來？”
“等等，”段嘉衍腦子一轉，小聲道：“別告訴他在錄像。”
等路星辭過來了，段嘉衍和陳越默契地往旁邊讓了讓，讓攝像頭能完整拍到路星辭。
“路哥，不要動啊，保持笑容。”段嘉衍開始忽悠：“操，路哥真帥，原相機效果堪比美顏相機。”
陳越跟着忽悠：“操，路總太帥了，都不用磨皮。”
路星辭聽了一會兒他倆的鬼話，遲來地感到了疑惑：“不是拍照？你倆爲什麼要說話。”
段嘉衍和陳越對視一眼，憋笑都快憋死了，路星辭忽然覺得不對：“你們在拍照還是在錄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嘉衍第一個繃不住：“你笑那麼久不累嗎？你都快笑滿十五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路星辭的表情漸漸淡下去，陳越邊笑邊捂住腹部：“段導，這就是你這輩子最偉大的作品——變臉。”
路星辭睇了陳越一眼，後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難得對他的威脅無所畏懼。他轉而看着段嘉衍，長睫微垂，語氣溫柔得有些危險：“好玩兒嗎？”
“好玩兒。”段嘉衍毫無懺悔之心：“我下次還想找你玩兒。”
路星辭看着他眼裡明目張膽的笑意，忽而泄了氣。
他無可奈何那樣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段嘉衍的下巴，而後上滑，輕輕颳了一下段嘉衍的鼻尖。
陳越原本還跟段嘉衍一個戰線，這會兒突然開始起鬨：“親一下！親一下！”
不止十班的學生，還有其他班的學生也在這邊拍照。沈馳烈在不遠處瞎蹦躂：“親一下怎麼夠！抱起來啊！”
“小段！”宋意跟着鬼叫：“獻吻啊小段！”
“小聲點兒你們！”段嘉衍剛說完他們，自己也跟着笑了：“蔣主任就在那邊，你們是想在最後一天被拉去操場跑十圈？”
被點名的蔣主任原本正看着這邊，見十幾雙眼睛唰唰望過來，突然噎了噎。
他搖搖頭，徑直從原地離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蔣這是放任兩位發展的意思？”
“全一中誰不知道你倆的關係啊！趙老師還私下問過我呢。”
路星辭看大家鬧得厲害，忽然低下頭。
段嘉衍以爲他要跟自己說話，下意識朝他那邊看。
臉頰傳來溫熱的觸感。
段嘉衍不由得睜大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萌啊——”
“我操！路哥牛逼！”
“拍到了嗎拍到了嗎？”
“拍到了拍到了！”
在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嬉笑聲中，段嘉衍才反應過來。
路星辭親了他的臉。
-
那張親吻的照片最後也發到了段嘉衍手機上。
畫面上的他一臉怔愣，旁邊的路星辭低垂眼睫，臉半側着，眼裡有細碎的笑意。
段嘉衍將照片存進了相冊裡。
放學時，他和路星辭去教室收了資料，一路聊天，一路朝校門走。
經過高二的教學樓，段嘉衍無意中掃過花壇，發現陰影處站了一對男女。
好像是顧梨和……
他不確定那是不是周行琛，段嘉衍往那邊多看了兩眼。旁邊人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問他：“在看什麼？”
“沒什麼。”段嘉衍收回視線，嘀咕一聲：“考完問問他。”
路家的司機將車停在了一中校門口。上車前，路星辭叮囑道：“這幾天最好別熬夜，正常作息就好。”
“嗯。”
“有什麼不會的，就給我打視頻。”
段嘉衍點了點頭，定定地看着他。
路星辭見他不說話，揉了揉他的腦袋：“那我走了？”
段嘉衍望了他幾秒。
忽而身體前傾，稍稍踮腳，嘴脣親了一下他的臉。
見路星辭微怔，段嘉衍笑道：“加油路哥！你考個狀元回來，到時候給你拉個橫幅。”
路星辭看着他的笑容，喉結滑了滑，慢騰騰地說：“再親一次。”
段嘉衍一愣。
他先是看了眼近處的司機，目光又掠過四周三三兩兩的學生，最後對上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
他心一橫，正要過去，路星辭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脣，輕聲哄着他：“親這兒。”
段嘉衍看着他的指尖，眼神發直。
鬼使神差般，他腦子一熱湊上前去，就那麼聽話地獻了吻。
路星辭見他過來，拉住段嘉衍的胳膊，反客爲主地肆意親吻。
他們的呼吸交纏在一起，相觸的地方彷彿有電流。
分開時，他用力磨了一下段嘉衍的脣瓣，貼在後者耳邊呢喃道：
“你也是，高考加油。”
-
爲期兩天的高考結束時，寧城的ABO論壇上，一個採訪視頻在瘋狂傳播。
[這個高考採訪真的笑死哈哈哈哈哈哈。]
[不懂就問，路星辭真的那麼吊嗎？]
[就真的很吊啊，寧城三年聯考第一，從來沒失手過的大魔王。]
[要是不清楚最後出來的那個小哥哥是誰，可以看一下這個帖子，指路↓↓↓↓
《從情敵到情人，818一中校草和校霸的愛恨情仇》。]
……
記者將話筒往前一遞，隨機採訪了一個剛出考場的學生：“覺得今年的高考數學怎麼樣？有難度嗎？”
“好像還挺難的。其實難不難我都不會，填滿了就出來了。”黑皮誠實道：“你們採訪我沒用，得去採訪我爹，啊不，你們去採訪路星辭，他說難，那全省都得涼一半。”
記者愣了愣：“你口中的那位同學，是你們學校的學霸嗎？”
黑皮：“也是這屆的省狀元。”
記者：“……”
黑皮：“雖然才考了兩門，但我單方面覺得，他已經金榜題名了。”
[什麼垃圾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能把高考採訪弄成賽前騷話的，這位兄弟獨一份。]
[記者大概也沒料到小夥子這麼耿直，下一次採訪時特意挑了個小姐姐，不料……]
“挑這個小姑娘啊，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記者一邊說，一邊將話筒遞上前：“一會兒就要考理綜了，現在心情如何？”
“有一點緊張。”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每次考理綜都得一直集中注意力，很燒腦。”
“我剛纔看見你們很多人聚在一起，是在討論可能考到的知識點嗎？”
女生搖了搖頭：“在拜考神。”
記者微怔：“拜王后雄嗎？”
“拜路星辭。”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你們一中的怎麼都這麼好笑。]
[我也想拜學神！說不定選擇題能多蒙對幾個。]
[最後一段最後一段，來看終極秀恩愛。]
[啊啊啊啊少女心爆炸，恨我高中三年沒有早戀！]
視頻裡又出現了記者的聲音。
這次鏡頭對準了考場正大門，英語考完，很多學生從考場走出來。
有個高高瘦瘦的男學生，手邊提着文具袋，邊按手機邊走路。
好看得很扎眼的一個男生。
看見他出考場，記者迎了上去，遞上話筒：“最後一門考完了，現在是什麼心情？”
“心情挺好的，很放鬆。想到一會兒就能玩個通宵，覺得很期待。”
“……”記者大概沒想到他滿腦子都是吃喝玩樂：“那對這次的高考，你有什麼想法呢？”
男生沉吟了片刻。
“我自己就隨緣吧，能做的都做了。希望我們班長能考個狀元回來。”
“那你們班長要和路星辭同學競爭了。”記者幽默道：“這兩天很多的採訪中，很多人都覺得這位同學能拔得頭籌呢。”
記者話音剛落，男生忽而一愣，隨即對着鏡頭笑了好一會兒。
“行，他倆競爭一下。”他琥珀色的眸微眯，笑意盈盈道：“誰考得比較好，誰就來給我當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