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裡瞬間飄過無數個藉口理由,可卻偏偏不知道用哪個好。我猶豫着說:“奶奶,我……”
“喂喂?”電話那面的阿翹輕快的開口,“喂,您好,女士你還在嗎?我說話你能聽見嗎?”
蘇老太似乎並沒看到電視上的場景,不過她顯然對我的行爲舉止趕到奇怪。我不知道阿翹想說什麼,我又不能攔着她。
擔心阿翹胡說八道,我的腦門上沁出了不少的汗。
“我是這裡的主人,”蘇老太自然的接過電話,問,“你是哪位?你找誰?”
電話是蘇老太在聽,阿翹說什麼我也聽不到。我屏住呼吸,緊張的觀察着蘇老太的反應。
蘇老太面上無風無波,她沉重的應着阿翹的話。除了一些“恩恩啊啊”以外,她們兩個在說什麼我完全不得而知。
而在聽電話的過程中,蘇老太一直在不着痕跡的觀察着我的反應。
聊了沒幾句,蘇老太便將電話掛斷了。電視上還在滾動着雪花圖樣,嘩嘩的聲響稍顯嘈雜。
我儘量處在主動位置,我無比坦蕩的反問蘇老太:“奶奶,是誰的電話?”
經過剛纔早上的事情,估計蘇老太對我有了防備。我的問題問出口,蘇老太轉過頭來反問我:“你們兩個應該聊了很久了吧?你不知道是誰?”
“齊悅,我從你手裡接的電話,”蘇老太的太極打的比我好,她又把問題丟給我,“我以爲你會知道是誰。”
大部分婆媳的關係,都是此消彼長的拉鋸關係。一方弱了一方漲,多數情況都是如此……但蘇老太算是我的奶奶,我是她的孫媳婦。我們兩個人之間差了一輩兒,她就算防備我也不會太難爲我,可就在蘇老太想要說話時,蘇善跑着過來了。
蘇善換了一身清爽的運動服,白色的布料很襯他。蘇善的眼睛閃亮,他興高采烈的叫我:“齊悅!齊悅!圓覺醒啦!圓覺的媽媽剛給我來電話,她說……奶奶?你和齊悅在這裡幹嘛?”
“哎呦喂,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奶奶呀!”有蘇善在的情況下,蘇老太經常都是無條件讓步,“你們兩個想聊什麼就聊什麼吧!我呀,我不在這裡討你們的嫌了。”
平時蘇老太拿我和蘇善開玩笑,蘇善總會念句“阿彌陀佛”,然後象徵性的解釋兩句。可是今天,蘇善不但什麼都沒說,他更是紅着臉默認了……我不太適應蘇善的轉變,我倒是臉皮薄的紅了臉。
蘇老太跟我一樣不適應蘇善的轉變,她略微呆愣了幾秒鐘。蘇老太拍着腿,她笑着邊往外走邊調侃:“哎,盼着孫男弟女結婚,有什麼用呢?到最後,還……”
“齊悅,”蘇老太走到門口,她轉頭對我說,“剛纔那個電話,是銀行理財的,問你是不是要辦理信用卡……你需要的話,可以打給他們。”
“哦。”我心領神會,順着蘇老太的話說,“好的奶奶,我知道了。”
蘇老太還是瞭解蘇善,她說這話的意圖是爲了不讓蘇善擔心。而蘇老太出門,蘇善趕緊問我:“齊悅,我奶奶……她沒爲了早上的事情難爲你吧?”
蘇老太倒是沒難爲我,可想起剛纔的事情,我倒是很不好意思。我和蘇善……算是確定關係了吧?
幸好有事情可以分散蘇善的注意力,我笑着問他:“你說什麼?圓覺醒了,是嗎?”
蘇善點點頭,他算是鬆了口氣:“醒了,剛醒的……不過好像又睡着了。”
“那我們快點去醫院看他啊!”我拉着蘇善往外走,“我們去看圓覺。”
我和蘇老太之間的態度有問題,蘇善肯定有所感覺。蘇善站定沒動,他看着我問:“齊悅,我奶奶剛纔……真的沒說你什麼?”
蘇善現在的情商已經有所增長,他跟我一樣清楚早上的事情很嚴重。蘇善並不相信我說的,他還是沒有動……我跟蘇老太,確實沒什麼事兒。而這中間微妙的關係,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跟蘇善說清楚的。
我舉手投降:“真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奶奶剛纔說的,你不都聽到了?剛纔我在這屋裡看電視,你奶奶閒着無聊來找我聊天。正好辦理信用卡的來電話,我們簡單說了幾句……你不就來了?”
蘇善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我無比誠懇。
即便蘇善有所懷疑,他還是跟我一起往外走。路上我們兩個沒怎麼說話,直到醫院我們兩個纔開口。我握着蘇善的手,帶他往前走。醫院大門打開時,蘇善險些撞到了往外走的人。
蘇善差點撞到的人,正是給我們辦理結婚手續的大姐。因爲之前鬧的不愉快,大姐見到我轉身就跑。
上次在辦公室我是來了脾氣,讓大姐唸了那麼長時間的文件,我確實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不擅長道歉,可我還是跑上前跟大姐打招呼。
“嗨,大姐!”我笑着招手,“你也來醫院啊!”
見我追了過來,大姐訕笑了兩聲。大姐眼神尷尬的掃了我旁邊的蘇善一眼:“你們倆還在一起呢?”
我忽略掉大姐的諷刺挖苦,笑說:“還在一起,還沒離婚呢!”
“你可別多想!”大姐被我治怕了,她趕緊搖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
我哭笑不得,想着最好能一笑泯恩仇:“大姐,上次的事兒也是我欠考慮,你別往心裡去啊!”
“呵呵,哪裡哪裡。”我的態度好,大姐也謙虛的很,“上次的事兒吧,也是我……姑娘啊,真不是我多事兒。我在民政局那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和尚結婚。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千萬別介意啊!”
不知道大姐會不會背地裡罵我,她表面的態度倒是蠻好的。大姐話說的熱情,也很八卦:“我最近牙齒不太好,來看看牙……我看你們兩個身體還不錯,怎麼來醫院?不會是懷孕了吧?要是懷孕的話,那我真是爲你倆高興……你們婚禮辦了沒?到時候記得叫我去,我一定要捧場。”
話一聊開,大姐說話是生冷不忌。我和蘇善想要去看圓覺,卻連一句話都插不上。最後還是醫生叫大姐,我們的談話纔算結束。
“顧彩霞!”醫生開門叫,“顧彩霞該你了!”
“哎!”大姐笑着轉頭,“那什麼,我先過去了啊!以後有機會,我們接着聊……結婚一定要告訴我啊!”
說完,大姐轉身離開了。
看着大姐離開的背影,我心裡微微覺得異樣。我還記得蘇善那個情劫的問題……我拉拉蘇善的袖子問:“你那個情劫,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啊?”蘇善估計還在回味大姐的話,他跟不上我跳轉話題的速度,“什麼情劫?”
“啊,對,情劫。”蘇善的臉又開始變紅,“我師父說的……好多年了,大概就是說,我會爲了一個顧姓女子……”
我沒再聽蘇善往下說,呢喃着唸叨:“爲了一個顧姓女子……是爲了她,還是說,因爲她?”
和尚身上有個我特別不喜歡的毛病,就是他們明明什麼都能看透,可是往往話都說的讓人一知半解,讓你去猜……如果說,蘇善的情劫是我理解的那樣,那還真是讓人無語。
我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可細細去想,又感覺自己什麼都不明白。
“齊悅?”
我笑着搖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們去看圓覺。”
圓覺醒了,而且值得高興的是,他的狀況還算樂觀。最起碼,他不用住在重症監護室了……而我也謝天謝地,我不用經過和莫照臨待過的病房了。
我和蘇善到的時候,圓覺正在睡覺休息。爲了不打擾他,我們兩個和圓覺爸媽一起坐在走廊裡聊天。
圓覺爸媽對着我和蘇善連連感謝,弄的我和蘇善很不好意思。
“阿彌陀佛,”蘇善忙着給圓覺爸媽鞠躬還禮,“請二位千萬不要客氣,你們這樣,還真是讓我和齊悅折福了。”
聽蘇善這麼說,圓覺媽媽才停下沒完沒了的道謝。在蘇善給圓覺爸媽講經說法的功夫,我獨自一個人跑到一邊透氣。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兒,我是一個頭兩個大。
那突然出現的許久不見的阿翹,那些突然找上門的受騙者,和突然改變心意的莫照臨……這中間會有聯繫嗎?
不知道,不清楚,沒頭緒。
我看着不遠處坐着的蘇善,內心一片平靜。阿翹說的沒錯,魚死網破,最終受傷的也還是魚。如果我想跟蘇善在一起,那我一定要想個會保全蘇善的辦法。
左思右想,我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手段。蘇善像是一個剔透的玻璃,任何的損傷,我都是不捨得他有的。
等到蘇善講經完,差不多圓覺也醒了。蘇善叫我過去,我趕緊擡手示意他我知道了……可在我擡手的空隙間,我不小心看到了旁邊病房的病人。
旁邊的單人病房,牀上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個男人。男人的臉正好對着病房門口,那是我永生難忘的臉。
是莫照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