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最後一縷陽光緊貼在地平線上,金黃的陽光給疾馳而來的警車批上一層黃金戰甲,披荊斬棘直騁鳥樹下。
鳥樹下。
村裡的一棟民房門口,獨眼的中年女子玲姐坐在門口,精雕細琢的刻畫着手裡的油梨。
腳下。
已經落滿了一地木屑。
她擡了擡頭。
村口停下來兩臺警車,早已經等候在村口的村長村高官迎接了上去,帶着一身制服的警察奔着中年婦女這棟民房而來。
“呵呵。”
玲姐咧嘴笑了一下,視線再次轉移到手裡的油梨木上來,下刀很穩,一絲不苟的繼續雕刻着,表情很專注。
在她身邊的小桌面上,擺着一臺手機。
手機的界面上,顯示着最新的新聞。
藍底白字的新聞報道上面,是有關於胡光案件的一些通報。
這個界面,從她在門口坐下以後,就一直保持着常亮。
很快。
村高官領着衆人走到民房前面,介紹道:“呂玲,有警察同志找你,問你些問題,你配合一下。”
“等等。”
呂玲頭也不擡一下,卻停下了手來,熟練的給自己點上一支香菸吸了一口,然後叼着香菸,眯眼繼續雕刻。
此時。
她手裡的小物件已經趨近於完工。
從物件的外形來看,這是四個橫着連在一起的很小的人偶,大約半個巴掌大小,手牽着手。
大致的輪廓已經全部完工,身體上的細節也已經完成,現在她正在雕刻着人物的面部表情。
紫油梨表面的顏色已經開始趨向深色,內部油性從內至外滲出,微風吹過,一股淡淡的降香味鑽進鼻翼之間。
顏昭興第一眼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直接就變了:“果然是她。”轉而又變成了深深的震驚。
讓他意外實在的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揣測的雕刻大師,竟然會是一位女性。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女子,竟然還是個獨眼殘疾人。
她臉上右眼深深凹陷下去的這個疤痕,看上去是那麼的猙獰那麼的突兀。
“呂玲同志。。。”
李組長沉思了一下,正要張嘴說話,卻被她打斷了。
“給我點時間雕完,我什麼都說。”
呂玲頭也不擡,視線始終專注在手上的物件上,纖細的刻刀精準的落在油梨木上,小人偶活靈活現的表情隨之而出。
李組長還想說什麼,卻被顏昭興打斷了:“給她點時間吧。”看的出來,這貨不止對呂玲的手藝非常的好奇,更是多了幾分憐惜。
一個有這麼好手藝的師傅,怎麼就跟殺人案扯上了關係了呢。
想到這裡,他不由唏噓的搖了搖頭,蹲在呂玲跟前,視線專注的看着她的手起刀落。
此時的呂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目光專注的進行着自己的操作,整個人彷彿融入了整個物件當中。
十五分鐘後。
呂玲停下手來,粗糙的手掌把小物件上的小屑全部摸出,又仔細對着它吹了吹,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把小物件擺在了木桌上。
木桌上。
四個小人偶,手牽手的連在一起,大到身上的衣物,小到人偶的表情、乃至眼部細節、皮膚紋路都表現的淋漓盡致。
這四個人物,兩大兩小,兩個小孩一男一女。
毫無疑問,這應該雕刻的是一家四口。
只是讓人不解的是。
三個人物都有表情,眉開眼笑的,唯獨這個大的男性,面部確實空白的。
“強!”
顏昭興由衷的讚了一句,從兜裡掏出香菸拋了一根給她:“我完全相信,那個人臉竹片的雕刻就是出自你的手裡。”
“謝謝。”
呂玲接過香菸點上,擡頭看着正對面的李組長:“來抓我的?”
“你自己清楚。”
李組長點了點頭,例行公事:“身份證件出示一下。”
“胡光現在怎麼樣了?”
呂玲把身份證掏出來放在桌上,右手夾着香菸看着他們:“我沒有想到,你們竟然能查出來,我本以爲,呂正旺就會這麼悄無聲息的死去,被判定爲意外死亡。”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要殺死一個人而不被發覺,那是不可能的。”
李組長查看了關於呂玲的身份信息。
八九年出生了,現在三十一歲,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像三十歲的人,更像是四十歲往上。
她的信息很簡單,應該是當年人口大普查的時候報上去的,連正兒八經的戶組都沒有。
“你們抓錯人了,殺呂正旺的人是我,跟我弟弟沒有關係。”呂玲似乎看的很開,主動開始招供:“我想你們肯定會問我作案動機,他該死,所以我必須殺死他。”
“該死?”
李組長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這個說法。
從來沒有哪個人該死或者不該死。
“呵呵。”
似乎是捕捉到了李組長臉上表情的變化,呂玲咧嘴笑了起來:“你們沒有經歷過我所經歷的東西,所以你可能會覺得我的說法很荒謬。”
“以前我的生活很美好,但是在我七歲那年,媽媽意外癱瘓了,之後不久,我便親眼目睹了呂正旺把癱瘓在牀,有身孕的媽媽踢打到流產,最後又單方面把離婚協議書搞定,拋棄我們一家三口跑了,那時候我還天真,我給弟弟留下紙條,出門去找他。”
呂玲說到這裡,僅存的左眼有些溼潤,留下一行淚痕:“沒有人會明白我那些年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情,呵呵,人販子,強迫賣*,被人戳瞎眼睛賣慘乞討,這一切都是他早就的。”
她伸手擦了擦滄桑的臉蛋,又笑了起來:“後來我們姐弟倆重逢了,老天沒有忘記我們,給了我們機會,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決定要讓這個負心的男人付出代價。”
接下來她所說的一切,大致的跟胡光所說的吻合。
那天晚上,胡光跟呂正旺喝完酒以後,沒再出門,早已經等候在外面的呂玲把呂正旺叫了出去,兩人的對話被胡光聽得一清二楚。
最終,呂正旺死亡。
胡光爲了保護呂玲,未雨綢繆精心佈局,一旦事情暴露,他想利用做的局,企圖把呂玲摘出去,自己抗下這個罪名。
“你被捕了。”
李組長面無表情的看着呂玲,嘆了口氣:“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你遭遇了什麼,每個人的罪行都應該交由法律來審判。”
太陽落下山去。
夜風吹來,輕輕撫過桌面上的小人偶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