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所有人都在絞盡腦汁。
房產業，怎麼修房子，說白了就是那點事，按圖施工四個大字足矣。現在圖都沒有，施工器械也沒有，自然不用提。
售樓部也不用提……都是兄弟姐妹啊……都是一窮二白的共產初級階級……
那，要想在這位大人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自然要從其他地方着手。
“排水系統。”孫安山忽然開口了，沉聲道：“剛纔雨不小，既然是一座城市，也要有相應的排水系統。這幾年，每一年夏天，各種新聞推送上，都有某某城市成爲海中孤島的新聞，我認爲，我們新地府應該從開始就狠抓排水系統。”
一句話，將所有人思維都點亮了。趙光亮立刻開口道：“這些，都屬於城市規劃之中，這樣的頂級人才都在國務院那邊，現在國內省會肯定有一批，市政府會有一些。大人，您看能不能……”
秦夜點頭：“我會關注。但是在這之前，我們不能完全不動。各位都是行業的精英，應該拿出一個章程來。”
李傳已開口道：“一般來說，城市規劃都是因地制宜。我之前看了一下，新地府沒有大山，我們可以採取蓉城那種平鋪模式。以鬼門關爲中心，衍生出周圍的建設鏈。”
“這需要專業的測繪隊伍，現在地府的總面積是多少？鬼門關的比例是多少？可用土地面積是多少？要不要全面使用？鬼民社區在哪裡？需不需要留下公園等等……”
“我們需要一個專業的設計院人士。”胡鋒總結道：“您敲定地府總體風格，然後才能讓他們出圖……大人，恕我直言，我們在座的，都做不到。”
秦夜懂了。
他現在更需要技術性人才，才能讓這些管理型人才發揮作用。
“我懂了。我立刻去聯繫設計院。儘量快出圖。另外，建築器械可能這幾天就會運來，你們注意一下查收。”秦夜感覺眉心發痛，揉了揉站了起來：“還有其它事嗎？沒有的話，暫時散會。”
就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幾個人立刻交換了一下眼色，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錢天一率先站了起來，開口道：“大人，您不覺得，現在正好是時候整合一下陰司的建築業嗎？”
秦夜何等聰明，聽這一句話，嘴角就掛上了一抹深邃的笑容。
地府也是社會。
沒有人不會爲自己謀前途。
這些人很識相，並且現在就在交投名狀：我要跟着你混。
他緩緩看過每一個人，所有人都緊張地迴應着他的目光。數秒後，秦夜才淡淡道：“本官的船，上了可就沒法下了。”
咕咚……輕輕吞嚥唾沫的聲音響起，隨後，七人深深點了點頭。
秦夜微笑道：“要麼航向新大陸，要麼……船毀人亡，中途無人能下船，就這麼現在一窮二白的狀況，你們也真敢上來？”
這話有些深了。誰都沒有立刻迴應，秦夜也不急。就在這種尷尬的沉默中，胡鋒忽然咬了咬牙開口道：“大人，我們不是小孩子，我們都懂一個道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宋銘也深深開口道：“沒錯，您說老地府沒有了。而新地府只有您一個人，然而，我覺得地府就算破滅，也不可能消失。我們的生命您說又是無窮無盡，不趁機抱緊您的大腿，以後我們幹什麼呢？”
“是啊……茫茫生……死命，我們也得給自己找點目標。延續生前的工作，倒也不錯。”趙光亮也站了起來，誠懇地鞠了一躬道：“地產業，開始是混口飯吃，後來……起碼能做到我們這個位置的，都是熱愛了。”
“想想吧……一座巨大的新地府，酆都鬼城，在我們的努力下重新建立。我的名字活着不能流芳百世，死了至少也能遺世萬年了吧？”
一雙雙期待的目光看着秦夜，秦夜思索了足足二十分鐘，這才深深點了點頭。
並不是因爲七人的投名狀，而是……地府新建，一切東西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像華國，最大的建築部門是哪家？
順達？方圓？
都不是。
有一個叫做中建集團的企業，實力比他們更加雄厚！
而地府的編制，現在還是混亂不堪，但好歹，這第一個行業露出了線頭來。
不抓住還等什麼呢？
“好。”秦夜終於開口了，看着所有人道：“記錄一下，19年1月18日，陰司地府建設公司，於寶安市新地府臨時總部正式成立。”
記錄員興奮地刷刷刷寫着，頗有記錄遵義會議的感覺。
秦夜繼續說道：“簡稱：陰建司。”
“下設七個建設分部。一部，由胡鋒擔任部長。二部，錢天一。三部，宋銘，四部，趙光亮。五部，李傳已……排名不分先後。”
“各位。”他撐在桌子上，看着所有人的沉聲道：“這只是第一次建築業峰會。”
“也許你們會覺得，很搞笑，很簡陋。但記住，我們的生命在陰司是無限的，百年後，數百年後，你們會看到一座座巨城，從你們手中拔地而起。重現當年地府輝煌！陰差拿人，閒雜退避，這八個字，將讓萬鬼退避！”
他直起身子，從一個個微微帶有激動的部長臉上掃過：“同樣，部長的職務並非不變。如果各位做得不好，那就退位讓賢。你們沒有人手，所有人手，都得去從過來的陰靈裡自己去找。以後，等真正的高等法律部，參謀部等智囊團到了，本官會推出一系列獎懲措施。這就是你們每十年的業績考評。”
說完了，他準備離開這裡，正要出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啊，對了。”
他微笑着看向衆人：“你們在陽間，都是年薪四五十萬，手下上百號人的中層管理，被我一個少年管着……當真不會心懷不滿？”
說完，他笑了一聲，化爲陰風離開會場。
七人面面相覷，數秒後，趙光亮低聲道：“大人最後那句話……是我想的意思？”
“應該是吧……”孫安山喃喃道：“警告我們用心辦事，別心懷二心……他的手段，你也看到了。”
“其實沒必要的。”胡鋒搖頭苦笑：“再怎麼厲害，也是陽間的事情了，到了陰間，等於重新開始。而且，你們相信他真正的模樣就是現在的樣子？”
所有人想起之前秦夜的陰差模樣，齊齊打了個寒顫。
秦夜沒管他們的想法，恩威並施，自己雖然沒做過，但是可以學着去做。
此刻，他已經來到了地藏腳下，深深拜了拜，隨後，拿出了陰司錄。
第一次，自己要在這上面冊封鬼差！
除開自己，地府第二位正式公務員！
刷啦啦啦啦……陰司錄脫手而出，彷彿虛空中有東西託着它那樣，打開放在秦夜面前。
上面只有一行字。
姓名：秦夜（小名狗蛋）。
籍貫：慶廣市唐安縣嘎子溝劉二坨子村。
家族成員：爺爺（已故）父母（已故）。
出生年月：1938年10月1日。
官職：拘魂260點。距離無常還需260/2000。
深吸一口氣，讓心情平靜下來。他虛空一抓，一隻蘸墨的毛筆出現，隨手無比鄭重地，在上面寫下了一個人的名字。
蘇冬雪。
就在寫下的剎那，門口坐在椅子上的蘇冬雪猛然一震，隨後難以置信地看向大殿之後。
她能看到，地藏腳下，一個不算偉岸的身影執筆而書，此刻卻在她眼中高若山巒。
情不自禁地，她走下椅子，腳步因爲過度激動而跌跌撞撞，輕輕捂着嘴，眼中淚水流個不停，卻死死咬着嘴脣，衝向了秦夜的方向。
秦夜心無旁騖，就在雪字最後一橫落下的剎那，那本平凡無奇的陰司錄忽然爆發出一片浩瀚的金光。橫掃整個大殿！
刷……
金光所過，那些森綠的鬼火同時一晃，明明鬼氣森森的環境，此刻竟然變得充滿佛性。那些左右陰森恐怖的雕塑，居然也看着柔和起來。
“當……”虛空之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鐘鳴。緊接着，站在秦夜身後的蘇冬雪咚一聲跪下，以額觸地，全身陰氣飛快蔓延，剎那之間，就把她裹在了陰氣之中。成爲一個方圓兩米的陰氣之球。
剛從偏殿出來的七個人同樣看到了這一幕，倒抽一口涼氣，再也不敢前進一步。
五秒，十秒……三十秒後，陰氣轟然炸裂，蘇冬雪閉着眼睛，渾身輕輕顫抖地出現原地。
她已經不是穿着旗袍了。
黑色絲綢女士長袍，頭戴鏤空六合一統帽，腰間別着一把小巧的泥金摺扇，紅繩拴起的腰帶，懸着一枚小小的令符，上書二字：鬼差。
而陰司錄上，終於出現了第二個信息。
姓名：蘇冬雪。
籍貫：徽省豐源市長水縣紫桑村。
家族成員：無。
出生年月：生於1930年11月8日。
官職：新晉鬼差。
蘇冬雪睜開了眼睛，人還是那個人，看起來，卻始終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或許可以說……蛻變。
一種質的蛻變。
“大人……”她的聲音啜泣着，絲毫不掩飾內心的狂喜，甚至喜極而泣，咚的一聲磕了個頭：“妾身……從未想過，還有正位陰差的一天……”
“妾身死了將近百年……竟然……竟然能在死後進入酆都體系……大人，大恩不言謝，刀山火海，莫敢不從。”
話音剛落，她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秦夜有些微微出神。
他沒想到，陰靈對於成爲陰差，遠比陽間的公務員感動一百倍！
“大人……這是？”不遠處的七個人也過來了，驚疑不定地開口道。
“沒什麼。”秦夜說的輕描淡寫：“正位陰差，具備一定行走陽間，和管理陰靈的能力。陰差隨着官職提升，可以升任一方縣長，市長，乃至省長級別。當然，這都要我們的城市建好的情況下。”
“好好做，未來你們的成就，不在她之下。”
行走陽間！
這幾個字，幾乎讓七人眼睛都紅了。猛然鞠躬：“請大人放心，絕不負重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