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端着酒杯輕輕轉着，彷彿是在組織語言。足足過了五分鐘，他才沉聲道：“大概在兩百年前，陰司地府聯盟召開了一次會議，全名爲：關於禁術的開發與控制以及陰符民用化的推廣。這次會議又叫做陰符峰會。由四大地府主辦。所有一流地府均受邀。在西方地府，叫做D9峰會。”
秦夜仔細聽了下去。統一地府之後，很快他就會參與到全球政務之中，現在瞭解得越多越好。
趙雲緩緩道：“世界上，只有五個一流地府。聯合四個常務理事地府，所以叫D9。而就在這次會議回來之後，二代花費了三十年，親自打造了二代禁術的啓動模組。”
“這件事非常隱秘，而且沒有任何人蔘與。現在想來……恐怕是二代已經感覺到天道的排斥。在爲以後的事情做鋪墊……”
秦夜目光一閃擡了擡手：“天道的排斥……你也會被排斥？二代當初說天道容不下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雲想了想道：“首先，進階到這個境界需要一定的運氣，吞噬一部分天道和同階厲鬼是必要條件。而每一個朝代的開國太祖，都可說秉承天地意志而生，華夏上下五千年，也只有那麼十幾個陰靈身上帶着一絲天道。機遇可遇而不可求。”
“至於這個境界……”他頓了頓，說道：“您可以理解成，地球陰司世界容不下閻羅之上的力量戰鬥。這份力量已經不在天道的允許範圍之內。不過，我距離二代還差的很遠。現在應該沒有任何閻羅是我的對手，但是我面對四位以上的閻羅圍攻，我也只能自保。”
“我能感覺到，我已經被天道盯上。但還沒有驅逐我的意志。應該不會強制飛昇。”
這就好……秦夜舒了口氣，咱這兒又摔孩子又賣慘的，你轉頭跟我說你要飛昇……這就不能愉快地交談了……
趙雲目光中帶着一絲懷念：“想來，二代當年已經感到自己即將離開地球。所以才做出了二代禁術的啓動模組，這是通往完整禁術的鑰匙。他召見了我，讓我去蒙古國鎮海城看一看，說那裡有一處地方受天道遮蓋，陰氣極其濃厚，讓我親自去。”
“緝拿外逃的高階厲鬼，這是鬼王的分內之事。接下這個任務之後，我立刻趕到了鎮海城，很快，就發現了成吉思汗的墓地。”
他深呼吸了一口，聲音凝重了起來：“而更可怕的是……鐵木真的大墓，建造在一大片怨魂晶之上！”
“身爲六方鬼王，我自然知道怨魂晶的重要。立刻傳了一份密摺回國。但是……二代卻遲遲沒有給答覆。”
秦夜靠在椅子上，手輕輕搓着下巴：“你的密摺上……是否有一朵六瓣蓮花？”
趙雲愕然看向秦夜：“您看過？”
秦夜搖了搖頭，而是感慨地看着天花板，長嘆了一聲。
拉通了。
所有的一切，在現在都拉通了。
趙雲的密摺沒有到二代閻王手中。
而是到了八大門閥之一的儒家手中！
“你的密摺上，是否詳細描述了鐵木真大墓，並且……只說了這些？不……我的意思是，沒有說出這是二代讓你來的？”
“是。”趙雲點頭道：“六瓣蓮花，密宗封印，這是當時鐵木真大墓最後一扇門的東西。完整的圖像是長生天擬人化的形象託着蓮花。這是一個時代的天道所化，這組符籙水平極高。我傳回密摺，一方面是告訴二代閻王我的發現，另一方面，也希望二代閻王親自出手，破解這組符籙。”
“呵……”秦夜心中曾經的疑點都得到了解答。原來如此……儒家在看到鐵木真大墓的詳細描述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無主陰靈！而且是一朝太祖陰靈！
第二反應就是怨魂晶，大量的怨魂晶！甚至是世界歷史上最大的怨魂晶礦！
這兩點，已經足以儒家鋌而走險，淹掉這份密摺。
所以，孔末出動了。
事情的前因後果一點點聯繫了起來，彷彿珍珠自動排列爲項鍊……秦夜看向趙雲，沉聲道：“是否……你沒得到二代的回覆，所以親自回去了一次？”
“是。”
這就對了……
秦夜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趙雲親自回去一次，二代才知道鬼王級別的密摺竟然被門閥私吞，長期對於門閥的不滿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一怒之下，開始做壯士斷腕的決定。
他現在懷疑地藏昇天也有二代的手筆。否則……天底下每天都有無數惡人靈魂下地獄，十八地獄怎麼空？
“所以，二代回給趙雲的密摺上，寫清楚了禁術啓動模組的組建手法。當然……他還想最後給門閥一個機會，所以……按照正常途徑發了密摺。但是……仍然被儒家攔了下來。甚至……傳給了孔末。”
“也所以，我們才能在蓬丘看到這份密摺。”
想通了前因後果，另一些一直懷疑的事也想通了。他看向趙雲道：“趙大哥，所以，成吉思汗墓原本是在鎮海城下？而將他挖到華國境內的人……是你？”
趙雲輕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蒙古國地勢比較特殊，一旦要挖掘怨魂晶，影響太大，華國也要注意自己的顏面。所以……偷天換日到華國境內，這是最好的辦法。”
“但鐵木真的墓並非是在鎮海城，而是在烏蘭巴托。他的墓極大，一共有八個入口，象徵着八個部落的始祖。在長生天神話中，被分爲八個圖騰。當時我找到主墓室的時候，喚醒了周圍所有陪葬，打造了一條上百公里的地下通道。”
“陪葬的大多都是建造墓室的漢人，有工匠，有奴隸。而二代並沒有告訴我要怎麼處理成吉思汗的靈魂，並且，一位靈魂日後能達到的程度，和他死後葬地風水同樣有關。在摸不準二代心思的情況下，我……重建了成吉思汗墓。儘量按照蒙元習俗和當時信仰，以及蒙古族帝王規格打造。”
果然如此……
秦夜心頭最後一絲陰雲也消散了。當時在墓裡，他就疑惑，這是鐵木真的墓，第一爲什麼會有密宗？第二爲什麼會有佛道大辯？
密宗這東西，可是日後元朝的貴族信仰。而鐵木真到死都沒在華國領土上稱帝，稱帝的是他後人忽必烈！密宗信仰晚了他多少年去了！
佛道大辯也是一樣，這東西同樣發生在忽必烈時代。
本來認爲，是後人修葺大墓，安排了八思巴陪葬，八思巴爲了標榜自己的功績，將大墓改做了密宗和長生天同等高度的做派。但後來仔細想來……
可能麼？
八思巴敢這麼改鐵木真的墓，真的是怕忽必烈屠刀不利麼？或者說，他能瞞得過對方的眼睛？
現在都說得通了。
因爲這座大墓，根本不是蒙元人建的，不……或者說，他們現在還根本沒有踏進過鐵木真的原初墓穴！他們進入的，是趙子龍喚醒大墓亡魂建造的後人墓！
所以，纔會有不同時代的人，不同時代的事件交錯，讓整個大墓看起來疑點重重。
不對……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他直視着趙雲的眼睛：“天漠的埋葬地點，是你選的？”
“是二代定的。”趙雲誠實地回答：“當初……其實除了回發的密摺，還有一道口諭。”
“他說，成吉思汗墓必須定在張家口市附近一百公里之內。”
傻孩子啊……你又被坑了啊……繼劉玄德摔孩子之後，你又被腹黑皇帝寵愛了啊……
秦夜一聽就知道二代滿肚子的壞水。
爲什麼埋在河北？
很簡單，埋在河北，還是張家口市一百公里內，毗鄰大馬羣山，而蒙元帝國其他王朝的大墓……全都在大馬羣山！
這是將整個蒙元帝國的皇帝陰靈集合了起來！
“怨魂晶呢？”他忽然開口道：“你將怨魂晶也挖了起來？一併發往張家口？”
“是。”趙雲抱拳道：“怨魂晶乃國之重器。末將自然不能將它放在蒙古省。但時間緊急，爲了不引起其他地府的目光，或有遺漏。而且……因緣巧合，鐵木真墓地是華夏曆史上第一位建造在大量怨魂晶之上的大墓。以前從未有過這種特例，他的靈魂已經發生了一些不可知的變化。對於一位天道在身的陰靈，我必須保持整個墓穴的原生態。”
當然有遺漏……秦夜失笑，如果沒有遺漏，又怎麼會有韓國死神劇本事件？又怎麼會有俄羅斯禁術事件？
前因後果，現在完全串了起來。
鐵木真的墓地被怨魂晶遮蓋，地府其他人遍尋不獲，而距離大馬羣山如此之近，蒙元帝國終於在陰司緩緩甦醒。
秦夜垂下眸子，緩緩道：“讓我猜猜……可能百年之前，你收到了二代的命令，讓你鎮守古墓，直到第三任閻王出現，對嗎？”
“是。”
“而你出去雲遊之後，回來路過大馬羣山，卻遭到了十幾位冥帝，兩位國師的暗算，所以……用煉獄紅蓮封閉了崇古縣？”
“是。”
真狠啊……秦夜嘴角掛起一抹苦笑，二代是個狠人。
他這是在給新地府留後路，他當然知道新地府起步舉步維艱。所以……他的本意，就是留下趙雲，吞噬鐵木真的靈魂，甚至他不能確定是否趙雲吞噬了對方就能晉級，還留下了蒙元所有皇帝的陰靈。
要麼趙雲晉級，要麼蒙元帝國獲勝。但是……二代太清楚趙雲是什麼樣的人了。
赤膽忠心，所以，他毫不懷疑，如果蒙元帝國獲勝了，趙雲也絕不會放對方離開。確實如此，如果不是秦夜他們機緣巧合趕到，幾個月後，恐怕就能看到煉獄紅蓮啓動。
二代甚至算準了主戰場是在大馬羣山，而不是成吉思汗大墓，所以……禁術啓動模組，也放在了大墓之中。
“這算是帝王心術？”秦夜憐憫地看了一眼趙大哥，沒有開口。
自己以後……是否也會變成這樣？
趙大哥是無辜的，但是……二代的做法，是對的。